菜上来后,秦洪给刘立海倒酒。刘立海有些不安心,手机一直没再响,他还是放心不下冷鸿雁,可也不好在老同学面前过于露骨,酒喝得自然心不在焉。而秦洪一拿酒杯就特兴奋,在他面前好象就没有过不去的事,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刘立海面前大谈女人,他说女人嘛,就是件衣服,旧的合体,新的光亮,都要都要。还说老婆就是他的银行,把钱存进去了,就安心放心,至如她耍耍性子,闹闹脾气什么,装傻,装哑,自己在外该吃的还是要吃,该玩的还是要玩,该赚的钱一分不少地赚,至如女人嘛,来了就享受之,去了就忘却之。 刘立海猜秦洪肯定知道刚才那个电话与女人有关,秦洪不提刘立海的女人,只谈自己的女人观。还说在林县,小得就没有再让他有心跳异常的女人,除了这一点,林县什么都好。刘立海骂他,吃在碗里还惦记锅里,小心他哪天告到他老婆哪里去。秦洪满不在乎地说:“告吧,告吧,谁让我会赚钱呢,你告了,她还得哭着喊着跟我,信不信?不过兄弟,你在官场就不能像我,咱们班好不容易出了个官,一定要稳住,我支持你,用钱的地方,别客气,告诉兄弟一声,钱算个王八蛋,等你当了县长,当了书记,我在林县多光荣啊!” 刘立海拿起酒杯和秦洪撞了撞说:“秦洪,这些话,我们兄弟关起门来可以说,但是不能到外面去说啊。你这张嘴要紧紧,要是还像读书时一样什么话不过脑子就说,我可就会怕你啊,老同学。” 秦洪却仍然满不在乎地说:“怕什么,在林县,我还没遇过怕的人呢,说,你怕谁,龚道进吧,都怕他,与我打交道的官员们见了他都像只哈巴狗一样。不过,龚道进的大伯是将军,而且每年的大年初一的清早,他会带着局长一级的所有官员去烈士陵园默哀,年年如此。以至如在京城的老首长们只认他一个,政策上的扶持,龚道进一个不落地为林县争取到了,也该他在林县牛叉。不过,我不怕他,他女儿的丑事,我都知道,要是敢惹我,我全说出去。” 秦洪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来的话却如鞭炮一样,噼里巴啦地,震得刘立海一阵阵发麻。 “他女儿有什么丑事?”刘立海装作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在秦洪面前,他是半点情绪也不能露,而且秦洪这张嘴的可怕性,是他沾都不能沾的。 “打胎过,和一个小地痞,证据都在我手里呢。”秦洪洋洋自得,而且有些幸灾乐祸。也不怪秦洪,在林县,这种事,特别是林县一号人物家的千金小姐,传出去龚道进再强大也会脸上无光,难怪他这么着急地拉拢刘立海。 “不可能。”刘立海肯定地回答。 “老同学啊,我是土生土长的林县人,你才来两天,信我吧,那个小地痞也不知道使什么魔术了,让龚家小姐就那么死心塌地。不瞒你说,我动过龚玥的心思,后来被小地痞敲了好几条软中华才罢休,这事也是小地痞手下的兄弟告诉我的,千真万确。这个小地痞养了好多兄弟的,年龄倒不大,本事却不小呢。在林县,也算一个人物。不瞒你说,这种事迟早会被人疯传出来的。你不信,走着瞧吧。”秦洪一口一个小地痞,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嘴里的小地痞极度地看不顺眼。 秦洪越这样说,刘立海越是摇头,不是他不愿意去相信这些,而是他不能让秦洪知道自己信了这些,更不能让秦洪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他已经明白秦洪和自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这样的见面喝酒,今后越少越好。 想想,最珍贵的同学情,却硬是要被宰断,刘立海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这种压抑感让他草草地结束了和秦洪的这顿酒,当秦洪把送他回政府招待所以后,他连衣服也没有脱,整个人虚脱了一般,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刘立海被手机吵醒的时候,窗外还是迷迷蒙蒙的,他有气无力地问:“哪个?”电话另一头好半天不出声,接着就挂断了电话。刘立海的瞌睡一下子跑得一干二净,他赶紧坐起来,打开壁灯重新拿起手机,还不到六点,电话是冷鸿雁打来的。 刘立海叹了一口气,他猜冷鸿雁一晚上肯定没睡着,肯定在担心他,也肯定在生他的气,这么早给他打电话的人只能是她。他被这两天的事搅得心神不宁,竟然还问出哪么没水平的话“哪个?”除了她,还能有哪个。 刘立海赶紧拨冷鸿雁的电话,冷鸿雁又是不接,冷鸿雁实在是生气,本来她一腔好心要提醒刘立海别年轻气胜,爱出风头,那样容易被人当成耙子打,被一双眼睛盯着就难防,何况是被众多双眼睛盯着,就难免不出差错了。 在官场被人死盯着不是件好事,一分的错误可以放大到三分,五分,为人处事,哪里有百分之百对的?再说了,官场上很多事,对与错之间本来没什么标准和界限,一个领导一个法,谁能说谁对谁又错呢?只是刘立海刚刚踏进官场,血性方刚劲头十足,而且不知道水的深浅,带着无限的理想和激情去行走官场,怕是要摔大跟头的。 以前的刘立海对冷鸿雁是依恋的,也是听话的,最难得的是每天晚上十点钟,刘立海会给她发一条信息,一些流行的网络笑话以及带色之类的段子都会被刘立海源源不断地发到她的手机上。 八零后这一代人与网络与开放与时代速度都紧密联系在一起,他们有他们看这个世界的标准和方式,尽管有时候是幼稚的,在冷鸿雁这里,她都倍感兴趣以及无限热情地任由刘立海去谈论,去总结,甚至去幻想。 冷鸿雁和刘立海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是他在说话,她在听,女人靠眼睛和耳朵恋爱,这是一句大实话。只要和刘立海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她最放松,最快乐也是时间过得飞快的时候,她喜欢看他那张帅气而又率真的脸,喜欢听他说些傻乎乎的情话,更喜欢他为了讨她欢心,学唱《霸王别姬》,那种夹生半调的京剧唱腔,在她的耳朵里竟也生出另一番韵味来。 冷鸿雁便知道,宋立海之所以如此迷恋她的京剧,更多的时候并不是因为宋立海对京剧有多么高深的研究,而是喜欢她这个人。只要宋立海劳累或者放松的时候,他准会让她换上戏服,为他一个人独唱一段《霸王别姬》,每次她一张口,一声脆滴滴的“大王啊”,准会让宋立海忘掉现实中的种种,专情于项羽和虞姬的世界之中,好象他就是大王,她就是他的妃子一样。 只是宋立海时代已经结束了,据说退出舞台的宋立海已经在省城专心养鸟、养花,她没有再见过他,她给他打过很多电话,发过很多信息,他都拒绝再见她,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现在自由了,反而不见她。直到她迷上刘立海后,她才体会到了宋立海不愿意再见她的苦衷,宋立海是爱她的,正因为有这样的爱,才让他在退出舞台后拒绝再见她,他希望在她的大脑里,能够留下的是他最伟岸的形象。 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失去了权力,就失去了最光辉的一面,宋立海不愿意把灰暗的一面给自己爱过如此之久的女人看到,他以最果断的方式掐断了他和冷鸿雁的这段感情,以死寂的心,专致于养鸟和养花之中,等待入土为安的那一天。 在宋立海时代时,冷鸿雁对自己已经是京江常委、宣传部长的位子很知足,她没有再要求宋立海给予她官场上的进步,自己也没有野心再进一步,可现在有了刘立海,官职的高低对于她来说就显得格外重要一样,如果她能够成为京江的市长,刘立海留在她的身边,就不是问题。 昨天晚上,冷鸿雁失眠了,为了一个小男孩,她第一次尝到了想一个人的痛苦,那种抓心抓肝的痛,无论她怎么睡,以什么姿态睡,思念的痛无处不在。特别是卧室里的这张大床上,到处都散发着刘立海的体气味,这种痛苦远远大于对宋立海的感情,她便知道自己陷得太深,这是一个官场人最不应该有的一种感情,可她偏偏就拥有了,而且让自己陷得如此之深。 现在,刘立海一离开冷鸿雁,信息就没了,说话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小心翼翼甚至是刻意地讨好她,一种将要失去刘立海的感觉在她的心底挥之不去,她怎么想赶走这个念头,怎么也赶不走。除非她能够当上市长,刘立海才会再像从前一样贴着她,敬着她,想想,她就有一种悲凉之感,她如此爱着他,而他对自己的感情仅仅是因为官帽子所发出来的灿烂所吸引,这是一种极不对等的情感交易,她知道,她也清楚,可她就是不愿意这么快地失去刘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