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获得才气灌顶了?”杨玉环小心翼翼问。 “不止!” 方运凝视杨玉环的双眼说,“我已经是圣前童生!” “什么?真的?” 杨玉环用力搂着方运的脖子,惊喜地看着方运,嘴巴惊愕得张得奇大。 “我永远不会骗玉环姐!” 杨玉环用力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们家的小运不会骗姐姐。” 说着,杨玉环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掉下来。 为了供方运读书,她吃了太多的苦,她明知道几乎没有希望,但仍然咬着牙坚持。 背地里数不清的媒婆找上门给她说亲,不仅有富商大户,甚至有本县的望族,连柳子诚那样的名门之后她都毫不犹豫拒绝,为的就是内心的坚持。 如今,黑夜过去,得见曙光! 只是这曙光太亮了,杨玉环哪怕不是读书人也知道圣前童生的意义,地位比普通秀才更高,甚至可以说如无意外必成举人。 “好!小运你真争气!”杨玉环哽咽着,用一只手擦拭眼泪。 方运读懂了杨玉环眼泪中的辛酸和喜悦。 方运慢慢放下杨玉环,伸手帮她擦眼泪,说:“玉环姐,别哭了,这是好事。” 杨玉环的手粗糙,但脸却细腻的像羊脂白玉,摸在手里滑滑的,微凉温润。 “嗯!我回屋洗洗脸。” 杨玉环突然转身快步,掀开门帘回西厢房,迅速洗了脸擦干净,然后望着铜镜,看到自己脸上有一抹嫣红,心跳得更快。 “心怎么跳的这么厉害!”杨玉环羞涩地心想。 “虽说我将来要嫁给他,可我心里只把他当弟弟,从来没有别的想法,今天这是怎么了?” 杨玉环很快静下来,正要回正屋,却鬼使神差地照了照镜子,细心地梳理头发,还极少见地用了一点点邻居送的胭脂。 …… 文院内。 宽敞的阅卷房内灯火通明,一排排的长桌整齐地摆放着,两千多考生的试卷依次摆放在上面,铺满桌面,非常壮观。 三位考官严肃地站在阅卷房深处的孔子像前,十位县文院的讲郎先生在身后。 蔡县令说:“恭请圣裁!” “恭请圣裁。”众人随后齐声说。 一股奇异的力量凭空降下,房内生风,但所有的试卷都纹丝不动。 大多数试卷都没有变化,但差不多近二分之一的试卷突然散发着橙色光芒。 才气显现! 那些橙色微光有多有少,其中最高的才气接近三尺高,是差一点就达到鸣州的层次。 名列第二的试卷才气只是勉强一尺高,两者相差极大。 随后,一阵狂风吹过,漫天试卷飞扬。 风停,大量的试卷堆积在一个角落,而桌子上只剩下一百份试卷,按照才气由高到低多少排列。 “以才取人,以文排序!” 蔡县令说完,十位讲郎先生各手持一份【请圣言】的答案,从后往前每人选九份考卷,开始阅卷判文。 才气最多的十份试卷则没动。 蔡县令当仁不让,说:“既然出了几近鸣州之诗词,那本县就不客气了,先睹为快。” 说完,他高兴地走到方运的试卷面前。 之所以这么晚才阅卷,是因为考生交卷之后,有专人负责用纸张把考生的名字盖上名封,防止阅卷作弊。只有确定了前五十的排位,才可以看到名字。 方运的诗词放在最上面,当蔡县令看到“春晓”两字,不由自主读起来。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读完,三位考官都愣了。 这诗的文字非常浅显,一读就懂,可为什么读完却有一种淡淡的遗憾? 另外两个考官也看着方运的试卷仔细思索。 “心里好像少了什么。”万学正说。 蔡县令又反复看了几遍,突然叹息道:“妙啊。” “此诗文字虽平易自然,但贵在一个‘真’字,景真,意真。此诗结构也不同凡响,你们看四句诗,依次是不知、知、知、不知,前‘不知’开篇,后‘不知’留白,让阅诗者去想,花落究竟有多少?为何要问这花落?” 这话一出,阅卷房内静悄悄,仿佛所有人都在思索一个问题,花落知多少? 区区五个字,却勾起所有人的心事。 王院君点头说:“蔡兄一言道尽此诗之妙。这诗之所以为真,是因为句句有春,句句扣题,春困、春鸟、春雨、春风、春花,看似满篇景,实藏不言情。最难得的就是文字浅显,朴实无华,最是天然,最易流传。这考生若非偶得,必非凡士。” 其余两人不住点头。 易于流传这点太重要,文名是读书人的追求之一,半圣都不能免俗。 万学正道:“这等文字我亦能做出,可让一诗如画在眼前,融情于其中,偏偏如此自然,那就难了。” 王院君道:“等明日放榜,我修书一封,把这诗推荐给州院君李大学士,望他能举荐给《圣道》,让此诗名传天下。” “此诗若能入《圣道》,必大涨我景国文名文风!”蔡县令充满期待说。 万学正却面色一暗,低声道:“我年近五十,诗文千百,却不曾上过《圣道》月刊。” 王院君苦笑道:“《圣道》由圣院刊发,历月入选的俱是名篇,每一位在《圣道》发文的要么是诗词圣手,要么是经义大儒,要么是策论高士,最低者也是各家妙技,我等不敢妄想。” 蔡县令点点头,提起笔蘸了蘸朱砂红墨,在这试卷下面写上:字朴,情真,诗秀,意长,当为诸生之首,甲! “两位可有异议?” “本年童生试诗词之甲非《春晓》莫属!”万学正道。 “无异议。” 蔡县令把写着《春晓》的试卷拿到一旁,说:“这人文采非凡,但要跟方仲永抢案首之位,还须看请圣言。” “请!” 三人来到方运【请圣言】的试卷上。 不过一眼,蔡县令便眼前一亮,道:“不曾想此子如此不凡!即便是我当年遇到这题,也万万不能答对。” 另外两个考官也都看过答案,低头一看,倍感诧异。 因为这题他们俩之前断然不会答对,毕竟这题太偏了。 蔡县令右手提着笔继续往下看,看完前三张后神色凝重,而另外两位考官一左一右也在同时阅卷,许久说不出话。 蔡县令的笔一直没能落下。 呆了片刻,万学正问:“无错?” “无一处错漏,简直不可思议!” 蔡县令继续往下看,一口气阅遍剩下的二十七张试卷,干脆把毛笔放到一边。 “依旧无错?”王院君有点惊了。 蔡县令郑重地说:“神乎其神,不仅无错,无别字,无涂改,无污点,是我平生仅见。” “难道他连请圣言也会是甲等?自请圣言入科举以来,我景国不曾有过甲等的请圣言,连陈圣当年也只是乙等。” 蔡县令道:“可惜,我很想给他一个甲等,但他的字委实一般,我若给了他甲等,必然会遭到士林攻讦。” 蔡县令说完,在请圣言的试卷上写上:字劣,无错,乙上。 评等共分甲乙丙丁四个大等。 无论是什么试,每科只能有一个甲等。 而之后的乙和丙都要再分出上中下,任何一科得丁等的则不予录取。 “可惜。” “可惜。” 蔡县令恋恋不舍地放下方运的试卷,拿起方仲永的诗词试卷。 方仲永能诗成出县,在任何地方的童生试都会被考官加倍关注,考官必然会不吝赞美之词写上评语。 可惜却偏偏遇到方运,又遇到心中正遗憾的蔡县令。 蔡县令看了看方仲永的诗,一言不发,随手写了“乙中”,连评语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