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用叠词叫我!”南又星恼得直皱眉,温时川却不怕, 笑得一脸得意洋洋:“就叫!” 如今已进入了初chūn时节,石板街旁的两棵大树上生出了不知名的白色小花,一串串的密密匝匝地挂在花枝上,枝头沉甸甸地垂着, 有风chuī拂而过,那些花枝被风chuī得微微飘起,阵阵幽香扑鼻而来。 南又星被短暂地吸引了注意力,回神时,那长长的一串白花正对着他砸了过来, 原来是温时川不知什么时候摘下了一枝,抛到了他这边。 南又星下意识地接住了那串白花。 “星星,是槐花, 可以直接吃的!咱们摘一点, 拿回家让我妈给我们做槐花糕吧!就当你饭钱了!”那花枝被槐花压得低了, 温时川举高手臂就摘下了好几支, 朝南又星远远地晃了晃。 那白色的花瓣紧紧挨在一块, 像银铃似的。 “这是不是别人家种的啊, 能不能摘……”南又星往周围看了一眼,虽说是种在路边的,但说不准就是有人种来供自己家吃的。 “别管那么多啦,你快来呀!”温时川一边背了一个书包,手里抓着花枝,朝他露出笑容。 刚刚还万里晴空般的天气,忽然就起了雾。 南又星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朝温时川那边小跑过去。 明明看着这么近的距离,他都变成小跑步了,可却怎么也到不了温时川那边,那槐树像是笼罩在雾里似的,只那白色小花露了一点尖。 眼见着那花枝已经垂在眼前了,南又星使劲伸出手去够,脚下不知道绊着什么,摔倒在地。 再睁开眼睛,有光从窗帘的缝隙里落进来,南又星下意识地用手背挡了一下。 他没在石板路上,而是在酒店的房间。 他昨天睡觉前忘记关窗帘了,光从缝隙里洒进房间,室内落了一地的chūn光。 南又星光着脚下了chuáng,也没穿鞋,伸手将窗帘拉开。 窗外种着的槐树已经开了花。 他心里微微一动,将上方的窗子推开,槐花清甜的香味扑面而来。 南又星像是失了神,呆呆地坐在木地板上,凝望着那棵槐花树。 数不清的白色小花已缀满枝头,就像梦中那样。 南又星在小镇上逗留了一周的时间。这一周里,他每天都无所事事,也没码字,只是在小镇上穿梭来去,望着这些熟悉的景色,他内心渐渐地恢复成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直到准备回去那天,他站在温家门口和她们母女告别。 温家妈妈却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又星。” 温家妈妈转身进了厨房,不知道在找什么,南又星安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着。 不一会儿,温家妈妈捧着一个瓦罐出来了。 那瓦罐被洗得gāngān净净的,造型古朴,像是十多年前的物件了。 南又星的视线落在那瓦罐上,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还记得吗?是高三那年,你和时川找回来的槐花,我给你们酿的槐花酒,一直埋在树底下,埋了有十年了吧。前段时间,我把它挖出来,洗gān净了。” 南又星伸手接过了那个瓦罐,手指无意识地在瓦罐外壁上轻轻地摩挲着。 他像是忽然被扔出水池里的鱼,被夺走了呼吸,灼热的阳光烤在他身上,却只感觉到生命力都在流失的冷意。 南又星走在回去的路上,阳光落在他捧着瓦罐的手上,薄薄的肌肤上仿佛能照出血管的脉络。 他一路跌跌撞撞,双手紧紧地捧着那个瓦罐,下巴士时差点忘记了行李箱,被司机提醒才想起来,他在巴士站直接打了个的士回徐晨晨的公寓。 下了车后,他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死死地抱着那个瓦罐,一步步地走到徐晨晨的公寓门口。 有个男人忽然从斜刺里冲了出来。 第一个照面南又星并没有认出来是谁。 仔细辨认了一番后,南又星才认出人来,是裴世霄。 裴世霄的脸色有些憔悴,下巴上一圈青色的胡茬都没剃掉,往日总是板正的西服衬衫已经变得皱巴巴的,领子一边还压在脖颈里。 他站在南又星面前,死死地盯着南又星,眼神看上去冷漠又愤怒,炽烈的火焰被压在琥珀般流动的双眼下,分明涌动着令人不易察觉的僵硬和惊惶。 “你去哪儿了。”裴世霄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像是有什么蛰伏在那平静的面容下,下一秒就要挣扎着破出。 阳光里灰尘弥散如金色雾气,粒粒分明,南又星隔着一步的距离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身上像是被染上了一层金边。 他站得笔直,紧紧地抱了抱手里的瓦罐,一言不发地侧了身,要与裴世霄擦身而过。 一只手猛地扼住了南又星的手腕,阻了他的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