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程雪歌拎着行李独自走在日本街头。白霜满城,笼罩在她身上,远远看去宛如白首。 苑青颖远远跟在程雪歌身后。 小巷里明月孤悬,两侧小楼黑影重重,程雪歌把狐狸面具挂在手腕上,心里却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 直观感觉日本治安不错,为了省钱,她打算去地铁站里呆一晚。要真是遇到地铁里的变态杀人狂,那也只能认倒霉了。 此时,她心里如这小城的月光,清冷雪亮,空空荡荡,身后忽然传来加快了的脚步声。 “等一下。”是钟尘的声音,隐约仿佛有一丝怒意。 “现在是半夜,你一个女生这样很不安全。你必须跟我回去。” ……每一个离家出走的少女,内心深处可能都抱着一丝被追回的愿望。 毕竟被重视,被关注,是每一个女人终生的需求。 同时,似乎言不由衷也是一种本能。 “京都治安很好的,街角就是警署,你放心吧。” 程雪歌语气显得诚恳而安慰,“没事的。你回去吧。” 钟尘素来冷静,凡事从来只要按照自己固有的准则即可,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不在他的资料库里。 这让他有些困扰。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 “先回去好吗?你要是想走,天亮了我送你走。” 程雪歌觉得骑虎难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想回去。 回去了就等于白闹了。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在闹。 也许潜意识里是想逼他表现出对自己更多的在乎。 “你别管我了行吗?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程雪歌的语气也没有很强硬。可是钟尘更加无措。 “不行。我不能把一个女生夜里独自留在街头。” 更何况是异国他乡,语言不通。 钟尘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住了。 可是现在这个局面,她就更不能回去。 “放心吧。我会陪着她的。”苑青颖从不远处缓步走来。 深夜漆黑,他身后的画面仿佛是日本动漫中的一帧夜色。 “你走吧。我会把她平安带回国的。食宿机票我来安排。” 苑青颖看起来彬彬有礼,唇边挂着礼貌而虚假的笑容,可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钟尘怔了怔,看向程雪歌。 程雪歌一时也是茫然。夜幕下的苑青颖仿佛凭空而来。紧接着他又说,“程小姐,我知道我们之间曾有许多误会。可是外婆留下遗嘱,请你务必出席她的葬礼。” 苑青颖第一次用这样客气而疏远的语气跟她说话。他似乎终于摆正了位置。 程雪歌捏了捏行李箱把手,想起最后一次跟外婆见面,心里也是遗憾,想要做点事情补偿。 “程雪歌,你要跟他走吗?” 钟尘看了眼手表,决定尽快结束这件事。他已经违反原则,花了太多的时间在她身上。 她不得不面对他。差点忘了,他已经看过她的护照,知道她的真实姓名。 所以方汀这个名字是假的,说自己什么都不想要也是假的。 骄傲洒脱全部都是假的。只有贫穷和孤独是真的。 然而换做是你,你又会爱上一个贫穷又孤独的人吗? 于是程雪歌点了点头。 钟尘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笔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像水珠无声地融进水里。 2。 “你跟方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炎约钟亦见面。 钟亦背着方汀,偷偷跑到外滩来见他。 清晨的黄浦江畔水汽弥漫,十里洋场还未苏醒,时间仿佛在民国建筑和摩天大楼之间定格。 “你吃早饭了吗?” 李炎看起来十分疲惫,望着江面,“别再跟我提方汀了好吗?我现在真的很累。” 钟亦动了动嘴唇,内心深处隐秘地浮现出一丝窃喜,理智上却又觉得为难。 所以她也看向江面,海风迎面吹来,钟亦打了个冷颤。她趁方汀睡着了才溜出来,只穿了一套丝质睡衣,好在最近流行这样穿,又在出租车上画了淡妆,看起来又潮又靓,卓尔不群。 忽然肩膀上一暖,是李炎脱了外套拢在她身上。 从小到大,不知道有过多少男人对钟亦做过同样的动作,外套也是从圣罗兰到爱马仕,一件比一件大牌。 可是只有这一刻,她觉得心中一动……像是中学时蓦一侧头,在窗外看到暗恋男生的侧脸。 ——李炎就是那个她暗恋的男生。 “还冷吗?” 李炎的声音忽然沉甸甸的,然后他稍一迟疑,上前一步,将钟亦连同自己的外套,一起拥进怀里。 钟亦整个人一僵,仿佛连呼吸都凝滞住了,断断续续的无法顺畅,“我不冷……不冷了啊……” 她虽然素来特立独行,但这一瞬间却心绪复杂,她想,这男人是闺蜜的老公,而自己瞒着闺蜜来见他……放到网上怕是会被骂死。 而且事实远不止如此。她还偷偷喜欢了他十几年。 钟亦身上很快渗出一层汗珠,李炎却把她抱得更紧。 “别动,让我抱你一会儿。” 他抱着她转了转,隔着钟亦的肩膀看着黄浦江。 “我想跟方汀离婚。” 她一愣,想要回头,他手上加劲,半点儿也不让她动弹。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不想看她的眼睛。 “方汀心高,既然参加了这歌唱比赛,不拿个名次怎么下得来台?” 李炎的气息在清冷江面的水汽中显得格外温热。 “看在我面子上,你想办法给她一个名次行吗?……算是替我补偿她了。” 钟亦性子泼辣,要是换做别的男人对自己诸多要求,她早就一万句怼回去了。 即便是李炎,她心里也有些不爽,脖子一扭回过头去,迎上来的却是两片温暖柔软的嘴唇。 还有他独有的气息……是她少女记忆里的男人味。 李炎的吻,在黄浦江畔清晨的水汽里将她淹没了。 钟亦几乎站立不住,李炎扶住她的腰,吻向她的耳垂。 “我是为了你才跟她离婚的。”他一夜没睡,声音沙哑,她被他的胡茬磨砺皮肤,却不觉得难受,心里反而怜惜。 “我喜欢的人是你。” 李炎把头深深埋进钟亦的颈窝,像是船只驶进避风港。他呼出的热气打湿了她的脖颈,使她身体微微发颤。 “……一直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