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身上的这股憨劲，很是让佳希喜欢。有时跟院里的其他人闹矛盾了，佳希晚上就会朝他发脾气，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蒋金凡的石膏上乱写乱画，有时画一个丑陋的丁老头，然后再在上面写上蒋金凡三个字和一个明确指向丁老头的箭头。每次他不仅不生气，还一本正经的说哪里哪里有点不像或是哪里哪里不合逻辑，谁的胳膊会那么短一类的，很是让佳希哭笑不得。最后烦闷的心情还是会在不禁露出的笑声中结束掉。 凡是跟佳希身边的男人都会有一个共同的癖好，那就是吃她做的饭。童凯喜欢，姜易晨喜欢，就连现在的蒋金凡也很爱吃，现在关系越来越好的他们，每次吃饭蒋金凡都是要点餐的。佳希说惯坏了他这个坏毛病，以后是越来越不好养了。终于蒋金凡也开始了一句玩笑话：“我这人就是有好的当然吃好的，没好的也吃得香着呢。”这话一出到是让佳希没话说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蒋金凡的身体也被佳希调养的壮壮的，也胖了不少。康复了的身体，佳希还是不建议他马上就开始像以前一样繁重的工作，只让他接一些打扫酒店的简单工作，虽然工资少些，但危险性也相对小些。 然而对于佳希的建议，蒋金凡还是很认真听取的，答应她只接些简单的工作，但佳希很明白，蒋金凡的压力是越来越大了，现在这么长时间的卧病在床，已有很久没有了经济收入，现在两边的住院费又要定期缴了。他愁的简直没了一丁点办法，找佳希是不现实的，之前已经欠她不是一点半点了，湖南老家的父母也没什么钱，家里就他一个还没什么兄弟姐妹，这可苦了蒋金凡。 对于他的压力，佳希也清楚明白的很，虽然很想那些钱出来帮帮他，但又犹豫不决，她知道他是不会要这些钱的。但又没什么其他的方法，两人只能这么僵持下去。终于有一天，蒋金凡找到佳希跟她谈了谈。 “佳希，我决定了一件事，想告诉你一声。”看到他的表情那么凝重，佳希似乎能猜到一些。 “什么事呀？”但为了不让他看出些什么，还是努力的装出一副无知的表情。 “既然那么多人都说脑死亡是不可能醒过来的，我想了想，还是不坚持了，我想给她拔管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没什么钱给她治了，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我欠她的也只能等到来世再报了。”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流下来眼泪。 看到他流泪，佳希也抑制不住想要哭，因为这段时间大家都被压抑的太久太累了。“我明白你的难处，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你们之间没有欠与不欠的。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有很多家属都不如你，他们有的早早就放弃了。” 佳希知道，蒋金凡能做出这个决定是在是太不容易了，不知他有多少个晚上因为考虑这件事而失眠。既然他能勇敢的迈出了这一步，那就好好鼓励他，让他继续走下去，因为这样对大家都好。 “但我真的舍不得呀，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怎么能撒手不管她呢。我知道我不是东西，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真的佳希。”他越说越激动。 “你听我说，你们之间的爱情是可以用其他的东西来见证的，比如贝贝，他就是你们爱情的结晶，所以，你没有必要因为内疚而留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在那里。你想想贝贝，他以后要上学，要花大量的钱，你养活他都困难，怎么还有经历再去花高昂的医疗费去挽留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躯体呢？”蒋金凡听到佳希的这番话楞到了那里。佳希不管他什么表情，继续自己的发言。 “也许我的这些话对于你来说有些太伤感情，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些话已经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知道你们夫妻的感情很深，你很爱你老婆，你不舍的她离开。所以，当她刚被确诊时，我知道你一定想着要这样养着她一辈子。也正因为你当时的想法很坚定，所以我没有对你说一句关于这件事的话题。但现在，情况是越来越糟糕了，而且你现在既然有这个想法就要快速解决，不然你到时一定又会犹豫不绝的。” “好，我会拔管子的。为了孩子，我也会的。”蒋金凡的嗓子已经哭哑了。一阵阵干涩的声音显得那样苍老无力。 佳希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会不会伤了他，或者换句话说刚刚的那话是不是太冷血了点，毕竟是生活在一起很多年的夫妻，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但既然已经说了，就要坚持。也许听完这些话他会恨自己那么的绝情，但为了他们的以后，这个坏人她做定了。 在做完这个决定后的第二天，蒋金凡去到了小燕的娘家，关于拔气管的事想要征求他们的意见。其实他跑这一趟纯属是多此一举，那两兄妹早就忘了还有那么一个人，早已把她当作了死人看待。只是小燕的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后，迈着艰难的步伐挪到蒋金凡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说：“孩子，辛苦你了。我姑娘躺在床上的这段时间可把你累坏了吧。这段日子是我们家欠你的，这管子尽早拔了吧。姑娘瘫了这么久，我这做老爹的也没怎么看过她，是我的错啊。”老人的情绪现在很是激动。 “爸，这怎么是您的错呢，是我没照顾好燕，让她受那么多苦，还没享到福却因为给我生孩子而丢了命，是我欠你们的。”说到这，蒋金凡扑通一下跪在了老人的面前。 “孩子，你这是干嘛啊。我姑娘她就是这个命啊，她从小在这个家就常被欺负，终于嫁给你这么一个老实憨厚的人还这么早就去了。这就是命啊。”两人情绪都到达了顶点，谁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蒋金凡应老人的要求，带着他见了女儿的最后一面，来到小燕的病床前，老人给小燕跪下了，在旁边的蒋金凡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爸，您快起来啊，你这是干嘛啊？” “小凡啊，你不用管我，我得给小燕赔不是。她从小就听话，家里的苦活累活都是她干，为了供她哥上学，她早早就辍学出去打工。就是这么听话的孩子，在家里却是最受委屈的一个，干不好被骂，干得少也被骂。不过，这些她都挨过去了。最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你，有一次她哭着说‘爸，我跟了他可幸福了，什么活都是他帮我干，我可享着福了’，可就这福气还没享够这人就没了呀。”老人的嘶喊声震撼着蒋金凡，他也跪下了，眼泪也不挺得往下流，身体激动地也开始不停地颤抖。 “是我没保护好你，我下辈子一定全都补上。燕啊，你在那边等我，等我把孩子养大养好了，我就去找你啊。我绝不会再让你吃一点苦！”这样感人的场面，让站在病房外的佳希感动的是一塌糊涂。 在这样伟大的一段感情面前，她之前的那些纠结往事却显得那样地渺小。也许自己这么强烈的鼓动他拔气管，无形之中更加给他增添了压力。毕竟小燕是个人，曾将还为他生过孩子，和他一起过日子的人。而现在却要他选择拔气管，相当于亲自剥夺了这个人的生命。这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件残忍的事。 两个人在病床前哭了很久，也都跟小燕说了不少的心里话。病房里呼吸机的运作声呼呼的响着，已经毫无心跳的小燕，在她旁边的的心率机似乎已经成了摆设。一阵阵的呼声也许是在为小燕的生命在做倒计时工作。这种声音让佳希第一次觉得是那么恐怖与慎人。 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两人走路都有些不方便了，也许是跪在地上的时间过长了。哭肿了的眼睛还微微泛红。佳希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马上就躲到了墙后面。等到两个人走后，佳希也带着红红的眼睛进到了小燕的病房里。 抚摸着里面的每一件家具，那里曾经是自己照顾她时用过的。那样熟悉，那样怀念。记得以前，她坐在床边，帮小燕一点一点的擦身子，做运动。其实她们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姐妹感情，虽然小燕不认识她。但相处那么长时间以来，佳希跟她说了很多话，关于蒋金凡，他们曾经是多麽相爱，自己是多么羡慕。而自己又遇到过什么样的人，后来又是如何的受伤。这些话题就只能跟像小燕这样的人来说，但蒋金凡也成为了她的终身听众。 人与人之间是很容易产生感情的，虽然佳希在劝蒋金凡是是那样的决绝，然而当面对小燕时，一股强烈的不舍感却是那样的强烈。但这些苦也只能自己背，在蒋金凡面前还是要装作坚强。 拔气管的日子定在了九号，因为他们跟九号有着很深的渊源。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是九号，小燕的生日是九号，而且小燕临产也就是被判脑死亡的的日子也是九号。所以细想之后，蒋金凡觉得把这样的日子也定为小燕的忌日吧。 到了九号这天，蒋金凡一早就起来床，自从决定拔掉气管后，他就一直住在小燕的病房里，争取再多跟他第一段日子。起来后，他帮小燕小燕梳洗了一番，帮她整理了头发。还最后一次的帮她擦了身子，做了运动，也是最后一次跟她聊了天。 “燕儿啊，今天你就要走了，我也不说什么不舍的话了，再怎么说也是我把你丢下的，说得再多也没用。其实这样也好，你也不用再遭罪了，身上也不用再插那么多管子了。你呀就安心的到天上去过好日子吧，在那边等着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