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薰:葛老师,读书就一定能救姐姐吗? 葛升卿点头。 黎子薰抬头,大而明亮的漂亮双眸直视着老师:葛老师,你骗人,读书没有用的。 傅永季揉揉他的头:说什么呢,读书才有希望。 黎子薰摇头:那你们都读了书,你们能救我姐姐吗? 永季哄他:你要读书、当了医生,然后就可以…… 周小秋打断他:老师,我觉得在这种地方,没有人能得救。 周小秋走了。孩子们都跟着他走。窗边只留下两个大人,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永季:这地方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葛升卿:变也不一定能变好,不如不变。 这样的小县城满地都是。 大家都不变,就像将死的巨兽,只想陷入一场平静的长眠,不想再挣扎。 永季忽然提起那笔钱:“东北大板”留在地下室的钱,还剩下多少? 葛升卿:一百多万。怎么了? 永季:我能用吗? 葛升卿点头:能啊,想用就用,不用征求我的同意。 永季:我想把钱给那个外卖员的家属。 升卿说了声“随你”,就点起了烟。夕阳西下,施工队即将结束今天的工作。 突然,升卿激动地推开窗户。永季被他吓了一跳,抓着他后领:干啥呢?! 升卿:冰柜!我们不是一直在愁怎么办吗? 那两个大冰柜是个提心吊胆的心病,要处理太难了。可是学校现在在装操场。原来的水泥地面都被挖开,等待过几天浇筑塑胶跑道…… ——满地都是准备好的坑洞。 而且,没有监控。 并且,绝对、绝对不会,被人挖开。 - 半个月后,白山校舍的新操场完工了。 学校里气氛热火朝天,孩子们笑着跑过崭新的操场。葛老师一向严厉的表情也柔和下来,脸上弥漫着轻松的笑意。 乔县长为了庆贺新操场建成,发表了一个小时的讲话。葛老师带头热烈鼓掌,等他发言完,立刻带着他和其他人来到了院中的黑柳树下面,准备立纪念牌。 县长讲话时站的地方,就是埋两个大冰柜的地方。 黑柳树边摆了一圈长凳,改成了让人休息的树荫。苏秘书预先准备了铜质铭牌,上面刻着操场建成的纪念日期。他举着铭牌杆子:县长,由您把纪念牌立起来吧! 乔真笑呵呵的,一手拎着铭牌杆,一手拿过葛升卿递来的铲子。大家都准备拍照,结果,乔真将两样东西都递给了葛老师。 乔真:小葛老师,应该由你来。 人群都愣了愣,连葛升卿都呆住了。旋即,一阵小小的掌声响了起来,来自周围的孩子们:老师辛苦了! 葛升卿有点不好意思,但大家跟着孩子开始鼓掌。乔真拍拍他的肩:小葛老师才是真正应该被纪念的!我们请小葛老师把牌子立起来! 他拿过铲子,铲起柳树边松软的泥土。背后,县长望着蓝天忆苦思甜;眼前,是松软的泥土被一层、一层铲开……那么轻松、那么美好。 ——烦恼已经解决了,一切都会恢复正轨。光是想想,升卿就忍不住笑。 可就在这时,他见到泥土下面显露出一抹怪异的颜色。 青白和绀紫交错的颜色。 铲子轻轻拨开泥土……然后…… 然后是……小小的、女孩子的面容…… 她睡得很安祥,睡在一个没有苦难的、甜美的梦里。 她是黎子薰的姐姐。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耳鸣。嘶吼的耳鸣。 嗡嗡。嗡嗡。 冰冷的铲柄、泥土的湿润气味,爬过她遗容的小虫子。 嗡。 ——葛升卿告诉自己,你是一块石头。 不会颤抖、不会尖叫、不会害怕的石头。 所有人都在看乔真,没有人注意到他和泥土下的异样。他压制住自己所有的反应将泥土掩了回去,再在旁边挖开一个小坑,将铭牌立在了那。 掌声、闪光灯……在人们的簇拥下,县长准备离开了。师生们送他们到门口。 苏秘书为乔真拉开车门。在上车的一瞬,乔真的手机响了。他的手机收到了几条带图片的短信。 他坐进车里,点开图片。 看到那些照片,乔真的眉头微微皱起。那是一组有些年份的照片了,胶片摄影的老照片,浮着白点,泛着微黄。 ——惨白闪光灯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被推摁在地上,衣物凌乱。他像瓷偶般僵硬和冷漠,任由一只手摸过自己的脸、自己的脖颈、自己的下腹。 是葛升卿。 第10章 拎着一瓶威士忌,白都梁醉醺醺地晃上楼。经过书房时,他发现弟弟白又漆坐在书架前,对着一本老相册拍照。 那是白都梁的“收藏品”。他对弟弟“啧”一声:怎么?你眼馋了? 白又漆的目光扫过那些无趣的照片:都拍了那么多上手的,为何不拍后面发生的? 白都梁低低笑了:因为只做到这一步为止啊。 白又漆:我还以为当年你已经吃到嘴了,原来就拆个外包装啊? 白都梁丢开酒瓶走过去,劈手夺回相册,塞回书架最下面的角落:以后没事别乱动我东西! 那些照片,白又漆都拍了下来,发给了手下。它们很快就会被匿名发给县长乔真,如果不出意外,葛老师将会失去他最大的靠山。 雌玉龙楼的院子里,有个西装女郎正在焦虑地和人说话,那是钱总的女助理。 ——钱证铭已经失踪半个月了。他那天在二十四桥的画舫上招待了升卿和永季,就此下落不明。 二十四桥这家酒店,在本地是很特殊的存在。客人在用餐时失踪,客人的随行人员要求报警,但酒店的经理很有手段,三言两语就让人放弃了这个念头。 来这里吃饭的人,身份都太特殊了。钱证铭不过是一个投资商,不可能因为这么个几亿身家的小人物,惊扰到那些雕梁小楼中真正的贵客。 ——白氏牵线,引钱证铭来投资白山度假村,是为了一盘更大的局。 在许多年前,白又漆的祖父还只是白山县下面的一个村长。 那时候很苦,村里承包了几座山头,可这片地方的土质不适合栽培。 同时,白家有个年轻人进入了林业局,当了个闲差。由于职位之便,他提前接触到了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关于“保护地方特有物种生态”的文件。或许是血脉中的敏锐嗅觉,这个白家人意识到了某种风向。 他和白又漆的祖父见了一面,透了个风声;一个月后,有个记者在报纸上发布了一个豆腐块。 ——《本地特有物种现白山,人称白仙娘娘蛇》。 白家人到处托关系,本地小报陆续出现了类似的文章,说在白山发现了一个本地特有物种,是一种白蛇,通体雪白,唯有头上一点红,俗称白仙娘娘。 还有照片、有影像……接着,稍微正规些的报纸也开始报道,民间也开始流传白仙娘娘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