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小姐?”女士把头探出车窗,惊异地看着我。 我的打扮很怪异,穿着睡袍和拖鞋,裹着救援办公室给我披上的毛毯。 “我遇到了麻烦,可以载我回市区吗?” “当然可以。”她回头对后座上的孩子说:“妮妮,把车门打开。” 我谢过她坐进车里,那个叫妮妮的小女孩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姐姐,你的衣服呢?” “掉海里了。” “可是。”女士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对我说:“这附近没有海啊!” 如果我跟她说,我是在海边搞成这样,然后又被另个一人拉到这里来,这故事情节复杂的我自己都听不懂。 “妮妮。”女士又对孩子说:“把你的热水给姐姐喝,看她的样子很冷。” 孩子很爽快地把她的保温杯给我,还递给我一块巧克力:“今天课间我的同桌给我的,我还没吃。” 我接过来跟她说谢谢,车子开动了,往市区的方向开去。 车里开着暖气,迅速温暖我的手和脚。 小孩子很热情,一直跟我说话:“姐姐,今天妈妈带我去看乡下的爷爷。” “唔,恭喜你。”我也不知道胡说什么。 估计是恭喜她有爷爷吧! 有家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没有才是不正常。 车子距离事发地点越来越远,天也越来越黑。 就算他流血停止了不会死,这个天气冻也会冻死。 他车坏了,暖气没有了,一夜过去容衍就会变成冰棍。 不过,这不是我喜闻乐见的结果么? 我渐渐地能够看到前方城市边缘的霓虹了。 我们距离城市文明越来越近。 “小姐,我还是先送你去医院,我看你好像受伤了,额头有点肿。” “姐姐,我妈妈就是医生。”妮妮拽拽我的毛毯:“不打针,只是去检查一下。” 我缩在毯子里,听到自己蚊子哼一般的声音:“麻烦你,可不可以再开回去?” “嗯?”女士回头看我一眼:“怎么了,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我刚想起来,我出车祸了,车上还有个人。” 女士瞪大眼睛,愣了片刻立刻就调转车头:“妮妮,做好了,妈妈要加速了。” 我很悲哀地发现,我的心肠越来越软了。 我居然同情我的仇人。 我大大小小也救了容衍好几次了。 也就是说,我曾经有过好几次可以弄死他的机会,我都浪费了。 女士很快把我带到我们出事的芦苇荡边上,她开着大灯停在草地上照亮前方,从后备箱里拿了药箱奔到容衍的车边。 容衍还以刚才的姿势靠在驾驶室里,他好像醒了,很费力地睁开眼睛。 小女孩说的不错,女士果然是个医生。 她动作娴熟地开始检查容衍,然后给他的伤口止血,简单包扎。 我就傻傻地站在一边,把妮妮也拥在我的毛毯里。 女士帮他检查眼球,用手电筒照了照。 我看到容衍的眼珠子转了一下,然后看向了我。 他醒了。 “头骨没裂,额头皮肤破裂导致流血,没有伤到大血管。”女士一边检查一边跟我说:“手和脚暂时没有骨折现象,他晕了多久?” 我想了想:“从我去路边拦你的车到现在,半个小时吧!” “昏迷这么久,不排除脑震荡可能。”女士看了一下手表,眉头略皱:“这里很偏,救护车来一趟至少半个小时,你还有力气吗,我们搭把手把他弄到我车上,我送你们去医院。” 我觉得,我就是吃饱了撑的。 这场车祸都赖我,我是奔着弄死容衍的心去的。 结果后来又心软回来救他。 现在,我饥肠辘辘的还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抬他。 容衍看上去瘦高瘦高的,怎么这么死沉。 他明明醒了却浑身软绵绵的,他的脑袋躺在我的臂弯里,眼神定定地看着我。 好容易把他弄到了车上,妮妮坐在副驾驶,我和容衍坐在车后座。 他的脑袋枕在我的腿上平躺着。 他的脸依然很白,眼睛却那么黑。 他看得我发毛,我用手指头把他的眼睛给合起来,省得像死不瞑目一样。 可是我拿掉手,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我希望容衍撞坏了脑子,反正他的脑袋里全是浆糊,他已经被白芷安迷了心窍了。 半个多小时后,女士把我们送进了她的医院。 容衍进急救室去检查,我去简单处理下伤口。 我没受伤,只是额头碰了一下,有点红肿。 女士是外科大夫,我检查完就跟妮妮去她的办公室里喝热可可吃三文治。 妮妮趴在她妈妈的办公桌上写作业。 我看了眼妮妮的功课,大约二三年级的样子,她字写得很工整。 我坐在边上喝热可可看她写作业,妮妮偶尔抬起头看我一眼:“姐姐,那个车上受伤的哥哥是什么人啊?” “坏人。”我说。 “啊。”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困惑:“可是,哥哥看上去不像坏人。” “坏人又不在脸上写字。” “那。”她咬着笔头:“有多坏?妈妈说坏人有好多种,杀人放火的是坏人,欺负好人的是坏人,不帮助别人的也是坏人。” “那什么又是好人?” “我妈妈是好人,姐姐也是好人。” 女士是个好人我不反驳,最起码她救死扶伤。 但是我好像不算个好人吧! 我和妮妮关于好人坏人的问题还没探讨完,女士就推门进来了。 “他刚才做了头部的扫描,没有脑震荡,只是外伤,现在正在缝针,等会就可以走了。” 我由衷的跟她道谢,她笑着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喝光了热可可,也吃完了三文治。 我出去找容衍,踏出办公室门的时候,我回头跟妮妮挤了一下眼睛:“你妈妈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