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只棱角分明的馄饨来。33yq.me 莫非在一边见缝插针帮上了手,在馄饨皮子里放了馅料。母子合作,一忽儿就完成了二十个,莫向晚开始烧水。 莫非怯怯问:“妈妈,爸爸吃几个?” 莫向晚心内叹气,又动手包了十个馄饨,又想想,他大约是吃不饱的,再加了十个,想想,还是不够,于是最后加五个。但这二十五个馄饨她并不打算下锅烧,全部用食品袋装好了,嘱咐莫非:“给爸爸送过去。” 莫非应一声,做了小邮递员。 莫北跟着莫非一起过来的,他还嬉皮笑脸:“用一下你的厨房行不行?” 莫向晚抬眼皮子瞅他一眼:“你那儿厨房不能开火仗?” 莫北并不明白她又因何事冷了面孔,但馄饨是送过来了,她不管因何事不自在,总已有了底线了。他说:“我想和你们一块儿吃。” 这般企盼的口吻,快要和莫非一模一样。莫向晚顶受不了自家儿子做出央求的姿态,像无辜的动物一般。原来这种姿态也是遗传自他。 他的姿态她同样受不了,但也不愿意就此回答,便侧开了身,让出煤气灶。 但莫非看得很高兴,对莫北眨眨眼睛,父子俩的小表情传递得不亦乐乎。莫向晚只觉得嫌弃,干脆先回了房里。 她的手机摆在桌上,已响了几回,是秦琴在找她。莫向晚就把电话回过去。 秦琴听到她的声音先自迟疑了一阵,然后便开始说了:“向晚,我们是旧识了,有些话我不妨直说了。” 莫向晚听出她的口气有愠意,片刻竟生出不知自处的噤若寒蝉。 秦琴在那头讲:“我们这种圈子,外头看着光鲜,里面什么样子你我都是清楚的。刘晓庆说,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做名女人难上加难。我们不至于到这样的程度,但要在这个圈子里保持自己的这一种身段已经实属不易。” 这话太严重,莫向晚听得一片混乱,且并不能明白。 “秦姐,我是不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了?” 秦琴坦陈告之:“昨晚我去了管弦的沙龙,她那里一向鱼虾混杂,这也不好怪她的。” 莫向晚的一颗心从天堂坠落到地底下,剧烈跳动,她很直觉就问:“是不是有发生让你为难的事情了?” 秦琴说:“你代我向管弦转达,有些事情在我这里是不容商榷的,得罪了她的客人并非我所愿。” “是不是她请的人对你意图不轨?” 莫向晚简直是要低叫出声,她从没有想过,秦琴会因为她的邀请,在管弦那里受到难堪。在秦琴表面所表述的,她能想象出胜于此难堪百倍的场面。 这实在太难过了,两方都是朋友,她又如此信任管弦。 秦琴没有正面答她的问题,只说:“有的人殚精竭虑,为一些不值得的人和事争来争去,这是浪费人生,思想也会误入歧途。我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向晚,你想好自己站的位置。” 莫向晚下意识在这边就点点头。 她是绝对无法接受这事实。 秦琴年轻时候长得颇艳丽,也是吸引过好一阵狂蜂浪蝶的追逐,但她有一股自持的骄傲,能够支撑至今,足够莫向晚佩服。圈里的人都明白她几乎过分锐利的坚持,却有人尝试逾越她的雷池。 这个人还把朋友当作了一条桥梁,莫向晚挂了电话,跌坐到沙发上,几乎就要打冷战,她无法确定。立刻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管弦迟了很久才接电话,声音娇慵,接电话那一刻还轻声对身边人说了一声“别乱动”。 莫向晚听得头皮都要发麻。 她是掷地有声地问管弦:“昨晚你的沙龙是另有所图?” 管弦根本就是兵来将挡,没有丝毫意外,她柔声对莫向晚说:“小姑娘,你应该是晓得的呀!” 莫向晚在低叫:“我晓得什么啊?秦琴受多大的委屈?” 管弦说:“只不过香港那边的一个高管对她示一示好,那个人是大陆过去的,听了她的广播十多年了,只是粉丝见偶像热情了稍许,她又何必这么顶真呢?我们都是混在这个圈子内外的,公关交际上头的事情,大家心里有数。小姑娘,你应该早就习惯了。” “这一条线还是邹南搭的。”莫向晚说。 “她是你带出来的,办事情有板有眼,从不会不稳当,你教的很好的。” “管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莫向晚就快要哑掉。 但管弦说:“小姑娘,你一直知道我的沙龙是起什么作用的,你一直装傻不闻不问,现在犯到秦琴头上了,你才找我兴师问罪,是不是太厚此薄彼了?别人真的只是秦琴的粉丝,我找她列席一下,只不过给一个面子而已。这一大早你噼里啪啦训我一通,我很难过的,晓得吗?” 莫向晚根本就是完全呆住了。 管弦说的是事实,她根本从头到尾都知道管弦的沙龙从来不会太单纯。她却从不曾稍有微词,或许确因秦琴的缘故。连邹南都能晓得其中的关键,而她在秦琴的事情上竟然忽略了。 这根本是咎由自取。这种自愧让她不能发出半点话。 管弦被吵醒了,也不愉快了。这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她很劳累,也是身心俱疲。她放低声音,柔软了语气,几乎是耳语讲:“小姑娘,你应该可怜可怜我的。” 第 67 章 莫向晚魂不守舍地放下电话,难过至极。 她受到的震荡很大,本该应是不可思议的,但又自疚是自己的疏忽。 她凭何一直坚信管弦主持沙龙的目的?秦琴早已对此有微词,她不是不知道。但她固执,认定的表象,便一直自欺下去。 莫向晚想要狠狠抽自己两巴掌,她致电秦琴时,还恳切地说:“管姐那边有香港的关系,我想多接触一下总是对你有帮助的,许多人跳去凤凰卫视都做的风生水起。” 秦琴并不置可否,迟疑了一下,但她一再催请,秦琴最后选择同意她的建议。 莫向晚几乎要像祥林嫂那样讲自己一句:“我太傻了。” 她怎么就从头至尾坚信了管弦的沙龙真的是为人民服务?这些根本是这行内的例行事务,她这一些年看得多听得多,放在管弦身上,竟然选择性失聪,相信管弦不至于杀熟。 但管弦的沙龙上从没曝光过任何不愉快,莫向晚一想,竟有下意识的心惊胆战。她都下手杀熟了,则说明那之前的宗宗事件已是处理得圆滑妥帖,宾主尽欢,再往深想,简直肮脏可鄙。 身边最最信任的一个人,做出这一宗她最忌讳的事,她却从头至尾忽略不计,眼巴巴等到对方触到自己的底线,致使另一位朋友遭受到一定的侮辱。 她吃下这一记闷亏,却不可开口,因其还不忍。 是不忍。莫向晚坐在沙发上,就快五内巨焚。 莫北在厨房自己动手做完了馄饨,往客厅探一探她,看她蜷在沙发上咬着手指甲,变作了忧愁小女人。 他走过去问:“出了什么事?” 莫向晚抬一抬头,眼前的男人有一脸的关切,真诚不隐藏。可看得她更自疚,若非为着他意乱情迷,在邹南提出过分要求时,她应会及时有所应激分析。 遇到他,她的脑袋就不够用了。 莫向晚扶着沙发柄,无力得几乎要睡倒。她说:“你回去,好不好?我想静一静。” 她是不想看见他。 莫北望住她,她的手正抚在沙发柄上,那儿有一朵冬日谎。细长条坚韧的叶,傲雪夺霜的花骨朵,能从冬天盛放到夏天。但总是躲着。 她不愿意别人承担她经历的风霜雨露。 刚才她讲的电话,他全部听到了。走出来时,是叫莫非自己在厨房好好吃东西别做声的。但她却表明态度,不需要他。 这一层感觉让他通体难受,前所未有的失望。 他不管这失望,也不离开,就站在她的面前对她讲:“别气馁,你要记住除了自己,没有人会是障碍,只要你愿意跨出这一步。” 莫向晚又抬头看他一眼,他的目光仿佛三月的阳光,安抚住她一颗从严冬里醒转的心。 她又不想他离去了,吞吞吐吐说了一句:“我竟然无意中被安排了一个拉皮条的角色。” 莫北坐在她的身边,说:“这只是一份工作,你承担的太多了。” 是,这应当只是一份工作,莫向晚从没有当这是一份工作。她说:“或许我早把它当作我人生的一部分。工作和非非,是我最重要的。” 莫北突然很想抱搂她,拂扫她心中的恐惧。 她在恐惧,因为一份支柱的岌岌可危。 莫向晚说:“我早该知道,是我太自欺欺人了。” 莫北否定:“是你走的太快,罔顾沿途风景,你就像一个火车头,拼命要朝一个目的地开。向晚,你想去哪里?” 莫向晚难受地看着莫北,委屈得就如一个孩子,就像莫非受委屈时的神态一样。 莫北很想揉她的发,就像揉莫非的发一样。但只能说:“你太累了。” 莫向晚才恍恍惚惚说:“我也不知道我想去哪里。” 她的发也迷乱,乱哄哄随着她轻摇的头晃到了额前。莫北终于忍不住,用手把她额前的发拂到她的耳后。他是小心翼翼又谨慎的,生怕又被她用手格开。做好这样的动作,眼睛一转,就看见莫非鬼鬼祟祟在门外探头探脑,还用手握着嘴偷笑。 他能清楚了解儿子最大的心愿,也许,如今也是他的最大心愿。 他向莫向晚建议:“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份工作?” 莫向晚在整个周末都在考虑这个以前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事件的发展就像脱离了轨道的火车,她慢慢厘清自己的思绪。管弦对于她确有救命之恩,管弦平时为人亦有可爱之处。她的所作所为,如今为身边友人所知,因实属急功近利。 是什么驱使她如此这般?莫向晚想,自己是知道答案的。 这是她所恐惧的根本原因,她的工作牵扯着朋友和上司的私情,剪不断理还乱,她偏偏就用这么多年掺合在其中。 莫北的话是一柄小铲子,撬开了她心里的缝隙。 她沉静下来,将恐惧不安和内疚一一掩藏。事情不会更糟糕,她还有莫非,为了莫非,她也得重新审视将来的路。 整个星期天,莫向晚能平心静气把莫非送到莫北的403室打了一天极品飞车。 莫北新买了一台电脑,配了游戏手柄,一到星期天就带着莫非玩三个小时。 他是在学她的样子教育儿子,劳逸结合,寓教于乐。莫北和儿子玩游戏的时候,教儿子敏锐的思维和迅速的跟进动作。 莫向晚因前一天包了馄饨,这一天仍是以此做正餐,但她还想给他们父子加一些餐。她问莫北:“你想吃什么?” 第 68 章 莫北乐于答允,他答:“我不拘口味的,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这个回答等同她的随便,但他随和,看来是真的想要随便。但莫非从游戏里回神,帮着莫北说:“妈妈,爸爸喜欢吃辣的。” 这是莫向晚不太晓得的,她就自己做了主张,问:“要么我买条鲶鱼做水煮鱼?” 莫北本来想建议一家人出去吃,但听到她提议了,忽而很想尝试她的手艺。他说:“我送你去铜川路?” 莫向晚没有拒绝,莫非更是自觉地讲:“妈妈,那么我就去大妈妈家里找晴晴姐姐背英文好来。” 莫北弹他一记额,儿子越来越聪明,他挺自豪。 莫向晚便把莫非送到崔妈妈家里,崔妈妈小声问:“你真的和403小莫谈了?” 莫向晚本能就要否认,偏莫北已经走出来锁好了门,还叫她一声:“莫非妈妈,你好了没有?” 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转头瞪他一眼。 崔妈妈不知内情,却得意自己一猜就中,喜滋滋讲:“这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莫向晚说:“崔阿姨,你误会了。” 莫北存心要让他人误会,她一说完,就被他牵住了手,他还同崔妈妈打招呼:“非非又要麻烦你了。” 崔妈妈眉开眼笑:“不麻烦的。” 莫向晚跺跺脚,深悔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 上了莫北的车以后,她赌气不跟他说话。 莫北开开心心问她:“莫非妈妈,你喜欢玫瑰花还是百合花?” 他这一副样子,又在得寸进尺。 可她还记得许淮敏讲的话,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故事让她不愉快,她甚至是故事里的受害者。 莫向晚就含着微微冷笑说:“我只喜欢狗尾巴花。” 莫北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又微微凝住的面。 这几天他想来想去想不通她怎么就突然态度又冷了,接连多日提早出门,虽然还是放着莫非由他接送。 有一首歌叫做女人的心思很难猜,莫北一样没有猜明白。 但他不想去猜明白,他们之间这段距离,不应该反复去猜,只需要靠近。他只想对她好。 关止前几天按捺不住好奇,亲自来了一趟他的403,正好看到莫非在做作业。 关止简直惊奇了,讲:“明明是个微缩版的小莫北嘛!你根本不用去验dna。” 莫北说:“血缘是个神奇的东西。” 的确,莫非融合了他和她的外貌脾性,这个凭空出来的小人,就这样拉牢了他和她。 莫非叫关止“叔叔”,还说:“我不要像爸爸妈妈一样戴眼镜,我以后要当飞行员。” 关止笑他:“你这个当爹的被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