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绿雯,麻利的折断枯枝枯叶塞进灶膛,小心地划开火石。kanshuqun.com拿火叉拨了拨。 赶紧添进劈好的木柴,火叉再拨弄几下。火慢慢的在灶膛里亮了起来,赵珊抬头一看绿雯站在边上:“是先做饭还是烧菜……”实话,下午那饭菜实在不敢恭维,饭有点糊味。菜居然炒得半生不熟,还咸死人。 绿雯愣了愣,冷面回答道:“做饭……”赵珊再添了几根木柴,拢拢火后,拍拍身上的草木屑,先往锅里加上水,盖上盖子。 拿起一边的淘米筛,打开米缸,从水缸里舀水进木盆,挑拣出米粒里的沙土,石子等,放进木盆,熟练的把米淘干净。再将淘米水倒在另一个木盆里,留着晚上洗碗碟用。 将米再淘两次,放在一边,晾去多余的水。之前还好自己查看了一下厨房,大概知道东西放在哪,可没那胆子去问绿雯那小子,想想那鸡毛掸子,身子就阵阵发冷。 看样子,之前的赵五娘确实是怕死了绿雯。嗯,自己以后少做错事,就该好些了吧。看看厨房里的菜,只想叹气。一些青菜萝卜,还有几只鸡蛋。一些干辣椒,还有腌在坛子里的咸菜。 这家真够穷的,就做个青菜萝卜汤,辣椒炒鸡蛋。再来个小咸菜,留着明天早上。赵珊想着,手就开始忙活起来。 挑拣菜叶,洗菜……看到一边的水烧开了,把米倒进锅里。查看一下灶膛,嗯,先不加柴。回身继续忙着切菜,打蛋花……等一切都弄好了,拿上三个盘子放边上。 将另一个灶膛烧开火,回身加了下柴火给这边的灶膛,掀起锅盖,拿铲子划了下米,米现在可不能粘底。看边上的锅也热开了,将边上的油罐打开,一愣,满脸通红…… 原来真是个倒夜香的 陶瓷罐子底部还沾点油,有点油渣。这可怎么做?绿雯端着水盆进来,看到赵珊对着油罐发愣,嘴角一撇嘲讽道:“家主前几日买油盐,油盐倒是没有。买了一身的酒气,怎么才几日。就忘了……” 赵珊一听这话,脸红的更是尴尬。这赵五娘究竟是个什么人呀,买油盐酱醋的钱都能拿去吃酒,不怪被绿雯给打死,死得好。她不死,自己也活不了。 “呃……以后我定不会再去吃酒。”赵珊呢喃了几句,低首一看锅热过了头,正冒出青烟,赶紧舀点水,盖上盖子。呼出口气,这晚饭可怎么做?难怪绿雯的菜做的那么难吃。 算了,做锅什锦汤吧。一锅下,汤不汤,菜不是菜的凑合一次吧。想着,赵珊重新刷了锅,加了水。到灶坑那添柴烧水,边照顾那锅饭。 绿雯瞥了几眼,将木盆放在一边,掀开灶台上的烫罐盖子。葫芦瓢舀了点水出来,倒在水盆里,试试水温,正好。再舀了几瓢,瞪了眼赵珊,转身进了主屋。 赵珊摸摸鼻子,抬起身子看看灶台上的情况。用火叉拨弄了下锅膛,起身给烫罐再加满水。等那锅里水开后,熟练地打着蛋花,直到打出沫来,慢慢倒进锅里。看着蛋花很快在热水里,弥漫开散,用汤勺搅了几下。 将切好的萝卜,青菜,咸菜也都给依次倒进了锅里,没油……只好这么来了,最后将油罐里倒滴出来的那点油,加了点盐,一齐下了锅。 掀开一边的饭锅,查看一下。拿筷子戳了些孔,闷上锅盖,将火弄小点,再闷会,饭就该熟了。 继续忙弄着……远远的,绿雯在主屋里,从那半掩的窗户勾着脖子往厨房观望。秦暮锦躺在炕上,看到今日有些异样的绿雯,随手拿起压在身下的靠枕扔了过去。 “碍……谁打……呃,少爷。”被抓包的绿雯看到秦暮锦似笑非笑的表情,低下了头。秦暮锦舒懒地换了个姿势,靠在炕头叠好的被子上:“那倒夜香的东西,又整什么花样了。” 绿雯无声地嘀咕了几句,回道:“今日也不知抽了什么风,做饭时,居然推开了我,现在,正在那忙活。看样子,倒是经常下厨房的,一点不像个生手。我正纳闷了……” 秦暮锦半闭着眼躺着,动了动看书久了,有点酸痛的脖子。绿雯赶紧过去,一边帮着按捏,一边继续说着:“这女的,伤了脑袋后,像变了个人。酒今日没去喝,还下起了厨房。少爷,我看要当心些。莫不是又要做什么了?” 秦暮锦睁开眼睛,嘴角一挑,冷笑了一下:“莫再提这晦气,给我说说外面的情况。” 绿雯点点头,虽还是有些奇怪赵珊怎么伤了脑袋后,像换了个人,不仅做事说话不与以前一样,连动作语气,眼神都像换了个人……许是多想了…… 赵珊在厨房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弄好饭菜。想去喊绿雯,可没这胆子,在门外转悠着……直到绿雯提着鸡毛掸子再次出来,赵珊一看,往后退了几步。 小心护着脑袋,唯恐再被打。“那个,饭好了。是我端给你们,还是你自己端……” 绿雯挑挑眉,左眼下那泪痣显得更加妩媚。赵珊看了眼,赶紧垂下头,不敢多望。男人原来也可以长成这样,呃……不习惯,自己那未曾谋面的老公,长得是啥模样。唉…… 绿雯哼了一下,把鸡毛掸子丢在门口的竹椅上。回身和秦暮锦说了一声,就自顾自地去端饭菜了。一看锅里的那啥都有的汤,一愣,刚想开口骂。 赵珊紧跟在后面,抢先开了口:“家里没油了,我先这么做着。明日买了油,回来再做顿像样的。你尝尝,虽然煮的难看了些,但是味道还好。真的……” 绿雯拿个碗,舀了点汤水,尝了一小口。斜瞥了眼赵珊,掀起一边的锅盖,装了两碗饭。赵珊小心的将汤碗递给绿雯,绿雯看了眼,自顾自转身从碗橱里,拿了个汤碗装盛好。将碗筷都放在木盘里,端起木盘,扭着身子回了主屋。 留着赵珊一个人双手捧着那汤碗,愣愣的站了半响。赵珊长长输出口气,多久没碰过这样的事了。感觉眼睛阵阵发酸,拿起一边的碗筷,洗干净放回屋里。 拼命抑制着眼泪,不让它流出来。装了碗饭坐在灶炕沿上,分不清吃进嘴里的是眼泪,还是米粒,咸咸的,酸酸的……好像那锅什锦汤…… 晚上,钱老太看她病好些了,就让赵珊回自己的屋子睡。赵珊一愣,半日没反应过来,难道赵五娘不是睡东厢房的? 钱老太看她发愣的样子,皱皱眉头,端起桌案上的油盏。朝赵珊示意了一下,赵珊跟着钱老太到了主屋西侧,钱老太在那柴房门口停了下来。推开残破的木门,将油盏放在个散架的长凳上,赵珊站在外面傻了眼。 柴房,自己要睡柴房。钱老太将卷在一边的铺盖,放开铺好。回身对赵珊吩咐了几句:“这几日,你不是伤了头嘛,我给你代班,倒了几天夜香。今日起,你自己也该去了……我这把老骨头算是吃不消了……别半夜,又醒不来,掐着点。外面打更的鼓,注意些……” 赵珊低下头,没有回答钱老太。钱老太留下了油灯,就掩门离开了。半夜倒夜香是吗?原来真是个倒夜香的,赵珊和衣躺回铺好的铺盖上,有股子发霉的味道。明日拿出去,晒晒太阳。 赵珊看着那晃动的灯火,撑起身子,吹熄了油盏。回身倒回了铺盖上,先睡会吧,什么也别多想…… “咚咚咚……”一阵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惊醒了赵珊。赵珊赶紧摸索着爬起来,搬开堆压着门的柴捆,打开门看见钱老太站在门口,才突然间醒了神。 低头摸摸自己的衣衫,向钱老太告了声罪。就跟着钱老太一起出了门,歪歪斜斜的巷子,半夜只有些许虫叫的叫声,偶尔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到处静悄悄的。 钱老太提着个半破的灯笼,走在前面,赵珊赶紧加快几步,紧跟在钱老太的后面,拉紧衣服,缩缩脖子,夜气寒凉,虽然现在是初秋,可也有点凉了。 赵珊抖抖身子,跟着钱老太弯过几条街,敲开一家低矮的屋门。开门的是位头发斑白,有点佝偻的老太。赵珊跟在后面进了屋,搓着手尴尬的立在一边。 钱老太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后,朝赵五娘招招手。这女人怎么了,一付啥不懂的样子,莫不是真摔坏了脑子,绿雯的话看样子是真的,回去得请秋大夫给查看一下。 赵珊赶紧走过去,一股子熏人的臭气,从那木轮架子车上传了过来。赵珊捂了下鼻子,皱皱眉头,但还是过去帮着钱老太,把空的夜香桶一个个搬到架子车上。 钱老太看搬的差不多了,递给赵珊倒夜香时穿的围衣,还有口罩,围帽。赵珊看了眼,应该是赵五娘之前每日穿的吧。 接过后,套上衣服后,看看钱老太那身板,赵珊走过去。将板车的背带往肩上一搭,猫下腰就拖着那夜香车出了门。 钱老太在边上,提着个灯笼,帮忙照路。“我们现在是负责东区北一片的,唉,你休息几天,南一片的靠城门口近的,就被别人抢去了。回头还得花点酒钱给李头呀……” 赵珊拖着车,注意脚下的路,转头看了眼钱老太问道:“为何夜香车是停在这家呀?” 钱老太看了眼赵珊,看样子真是坏了脑袋了,回道:“你忘了,少爷可受不了这夜香的臭味,你不是为此被绿雯打了几次了。 咱们好说歹说,才总算让同是倒夜香的吴妹子同意,让我们停在她家呀,不然停在城外的话,那路程更远。每日晚上出城,还要受城门士兵的敲榨呀……” 赵珊点点头,不再多问。伴着车把上挂着的残旧铜铃铛,摇摆时发出的叮铛声一步步往前走,越往东区走,那灯火越是亮,远远的就看到高翘的飞檐,还有每家门前那红红的大灯笼。 钱老太拉拉赵珊,示意她往前继续走。这夜香车可不是在大户人家的前门走的,得去后门,挨家挨户收。 弯进条不是很宽的巷子,这该是后门了吧,但也比自己家门前的那条胡同宽敞多了。拉着架子车,钱老太和她并排走。 看到远远的,那各府各家的后面,要么开着门,正有人在那等候着。要么,就是那些夜香桶靠墙角放着。 赵珊看看,暗自咬咬唇。手握紧车把,眼睛有些发涩。倒夜香的呀…… 钱老太示意走到巷子尽头,从最远的那家开始,一看,呃……满满5大桶。即使盖着盖子,人蒙着口罩,还是闻到那臭味。钱老太将灯笼挑在架子车竖起的根杆子上,吃力的想去搬那桶。 赵珊赶紧放下背带,绕过去合力帮着抬上车。将昨日带回的些空桶换下车,接着往回走。一家一户的搬上车,本来没有夜香桶的后门,门边角也放了几个。因为铃铛声路过后,一般大户人家的下人才会提出来,放墙角。 不一会儿,架子车装的满满的。赵珊不得不先拖着离开,刚出巷子口,就有两辆装着很大木桶的架子车在那等着,钱老太快步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两个本坐在车把闲聊的女人都站起了身,帮忙着将那满桶的夜香依次都倒进那大桶里去。将空桶再放回架子车上,绑好那固定的带子。 赵珊感激对这两个人笑了笑,却不敢多说话。吴妹子一看,大力的拍了下赵珊的肩膀,大咧咧的说道:“妹子,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和个男的似的,忸忸怩怩了……” 精打细算过日子,小夫妻总算见面 赵珊羞了个大红脸,转身调节背带的长度,掩饰自己的尴尬。钱老太和吴妹子打了声招呼,拉拉赵珊一起离开。这女人平时碰到吴妹子,总是勾肩搭背的,一对烂酒友呀。 钱老太试探的问问赵珊:“那个,你觉得方才的人,眼熟不?”赵珊拖着车,转头看眼钱老太,低头继续拖车。迟疑了半天回答了一句:“我醒了后,有些事模糊了。” 钱老太张张嘴,不知如何接话。想了半天,叹了口气:“难怪呀,真是伤了脑子了。”赵珊没有回话,继续拉着车往前走。 一阵子沉默后,不再说话。两人继续挨家挨户的倒夜香,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走;来来回回好几趟,一直弄到天快蒙蒙亮时,才总算把负责区域的每家都倒完。 钱老太和吴妹子做好交接,赵珊将剩下的空桶摆上架子车,固定好绳索。钱老太回身嘱咐道:“剩下的桶就不用送回去了,明日再换回去就好。走吧,我们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回春堂查一下。” 赵珊点点头,没有反对。钱老太看看天色,掀开灯笼,熄灭了油捻子。赵珊跟在后头,将夜香车送回了吴妹子家。脱掉身上的衣服,吴妹子的娘端来盆热水,让她们清洗一下。 赵珊过去,弄点水洗了手,擦了把脸。头发这几日自己都是随意束一下,拖在脑后。钱老太看看,跟吴妹子娘要了梳子,将赵珊一把按坐在台阶上,帮她梳理好头发,束了发。 嘴里嘀咕着:“你不会连头发怎么梳理都忘了吧……”赵珊低着头,垂着眼,没回答。自己以前都是这样随意扎一下,倒是忘了古人要束发的。 钱老太心里直叹已故的好友命不好,早年这赵五娘也读过几年书,还去京城投奔过她。只怪自己那时候也没多上心,就将她随意介绍到另一个在大户人家做管家的好友徐丰鹤那。 谁知道,这孩子天生老实没用,没多久又被人排挤,结果什么也没学会,偏偏学会了喝酒赌博。一次也不知道闯了什么祸,就听说被人赶出了府。 等自己找到这孩子时,就变成了个倒夜香的。这次少爷落下难,不是这孩子那时好心收留,还不知是啥下场。可现在,却因为那喝酒赌博的嗜好,使得家里过的捉襟见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