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里,大家都在焦急等待莫云昕到来。 妇产科的金主任也在,他们原计划为孕妇做剖腹产手术,哪知推进手术室,孕妇突然出现呼吸不规律,呕吐,双侧针尖样瞳孔。 孕妇头部看不出外伤,所以之前三院那边没做脑部ct检查。 金主任经验丰富,立刻请神经外科的杨主任过来会诊,杨主任初步判断孕妇脑干受伤,于是临时加了一项颅脑ct检查。 事实也确如他判断的那样,颅脑ct提示脑干出血,并且,出血量达到13ml。这种情况如果采取保守治疗,死亡率几乎为百分之百。 而手术治疗虽然能清除血肿,却存在极高的风险。 脑干出血,有九死一生的说法。 杨主任没把握做这台手术,刚好听说莫云昕那边下手术台了,他立刻通知广播室广播喊人。 楚梦夕跟着莫云昕来到手术台旁边,看到躺在上面的孕妇,楚梦夕瞳孔一缩,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她看到的画面太恐怖了,孕妇巨大的肚子上露出一截细长的钢筋。 杨主任拿着ct片子,来到莫云昕面前,介绍道:“莫医生,患者被后面一辆货车上的钢筋刺中腹部,片子显示没有伤到腹内胎儿,也没伤到重要脏器。但她头部应该受过撞击,虽然看不出外伤,但是,她的脑部ct显示脑干出血。” 杨主任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非常凝重。 莫云昕就着杨主任的手,看向ct片,她眉心越拧越紧,手术室里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因为他们一致认为,如果连莫云昕也没办法做这台手术,那就相当于判了患者死刑。 要知道脑干是大脑的核心司令部,体积只有拇指头大小,又隐藏在颅脑最深处。手术稍有不慎,脑干的重要核团一旦受损,患者随时可能在手术中死亡。 脑干一直是神经外科领域公认难度最大的手术,何况病人还是位孕妇。 所有人都在等着莫云昕的决断,无形中,压力全部落到她身上。 楚梦夕受气氛的影响,都替莫云昕感到紧张。 好在,莫云昕抗压能力强,丝毫不受外界因素影响,她在脑海中回忆自己做过的手术,迅速从记忆库中调出相似病例。 前后只用了五分钟时间,她定下手术方案,决定用神经内镜为患者做脑干血肿清除术。 在神经内镜下,从左枕下乙状窦后入路,进入血肿腔,可以在保护好脑干的前提下,清除血肿。 这么一来,患者不用开颅,采用切口钻孔即可。 杨主任听完莫云昕的方案,得知她有这方面手术的成功案例,信心大振,立刻吩咐大家开始准备手术。 这次还是两个手术同时进行,妇产科的金主任亲自主刀做这台剖腹产手术。 楚梦夕跟在莫云昕身后,压低声音,颤着嗓子问道:“她和孩子会没事的,对吗?” 莫云昕愣了一下,知道她在害怕,用肯定的语气安抚道:“嗯,对,他们肯定会没事的。” 其实医生从来不说绝对肯定的话,因为任何人都无法保证手术中,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就像一台小小的阑尾炎手术,也会出现患者死在手术台上的情况。 但这一刻,莫云昕特别想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如果能让她安心的话,为什么不呢。 无论如何,自己也会拼尽全力做到。 楚梦夕弯了弯眉眼,轻声说道:“嗯,加油!你一定行的。” 莫云昕重重点下头,走向手术台,杨主任去洗手消毒,回来给她当一助。 楚梦夕站在莫云昕身后,全神贯注,及时将她要的手术器械递过去,偶尔帮她擦下汗。 她以为自己会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但并没发生那样的情况。 妇产科那边的手术要容易一些,大概三十分钟左右,孩子被抱了出来,是个男孩,哭声格外响亮。 医护人员发出一阵欢呼声。 听到孩子的啼哭声,楚梦夕转头看向那边,但只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 她确实想起自己当初生孩子的画面,但情绪没受什么影响,继续专心配合莫云昕。 那些事过去了这么久,她知道,早该放下了。 妇产科的人处理完,先行离开手术室。 而莫云昕的手术,仍在紧张进行中。 经过三小时的抽丝剥茧,手术圆满成功。 在场的所有人都非常高兴。 因为一旦这位母亲没救治过来,就意味着那个孩子一出生就成了孤儿。 这是谁也不希望见到的事。 莫云昕非常疲惫,但走下手术台,目光第一时间看向楚梦夕。 两人对视一笑。 楚梦夕心里既感动又骄傲,她为莫云昕精湛的医术感到骄傲。 同时,也为她的职业感到骄傲。 这个女人,像神一样。 在这台和死神赛跑的手术中,莫云昕跑赢了。 这一刻,她总算真正理解莫云昕的工作。 很多事情,你没有亲身经历过,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医生这个职业的辛苦和不容易,但体会不到他们面临的挑战和决择,和背后不为人知的辛酸。 当你选择这个职业的时候,就意味着失去陪伴亲人的时间,随时待命,承受高压,还不一定被理解。 就像婚礼那天,莫云昕脱掉婚纱就走。 以前她觉得委屈,甚至耿耿于怀,而在医院工作的这短短几天,经历过生死营救,她突然明白莫云昕当时的处境。 如果留下继续婚礼,一但那个患者出现什么意外。 作为主治医生,莫云昕能够无动于衷吗。 婚礼可以重来,但生命不行。 ....... 一行人换好衣服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他们都还没吃午饭。 这会食堂已经下班。 顾茗雪自掏腰包,给所有误餐的医务人员订制丰盛的午餐。 今天的事故影响较大,前后送来两批伤员,共有十五个人,其中有四人抢救无效死亡。 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之中。 各级领导都非常重视,楚梦夕的姑父也来了,他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探望伤员以及安抚家属,并安排专人负责善后工作。 顾茗雪的助理将买回来的食物一一分发到各个科室,神经外科的几人将东西拎到会议室,大家坐在一起吃,边吃饭边交流明天的手术。 原定今天进行的手术,全部推迟到明天,这也意味着明天大家要加班奋战到深夜。 现在可以先缓口气。 会议桌临时被当成餐桌来使用。 顾茗雪订的是高档商务餐,三荤三素外加一份例汤,看着就挺好吃的。 楚梦夕坐在莫云昕和小李的中间,望着餐盒发呆,她肚子有点不舒服,所以没什么胃口。 莫云昕余光一直在关注楚梦夕,见她迟迟没动筷子,以为她不想吃蔬菜,所以把她餐盒拿过来,将里面的胡萝卜以及西兰花夹出来,放到自己的餐盒里。 接着她把自己餐盒里的牛肉和红烧鱼夹进楚梦夕的餐盒里,递回她面前,温声说了句:“吃吧。” 她说话语气有点像哄小朋友。 楚梦夕看着面前多出来的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愣了几秒才说:“谢谢,莫医生。” 莫云昕拿起筷子开始用餐,压低声音,语气自然的说道:“嗯,快吃吧,不能光吃肉,会营养不均衡。吃不完就放里面,待会给我。” 小李坐在楚梦夕身边,竖着耳朵偷听她们讲话,因为太激动,她一直用胳膊抵楚梦夕。 楚梦夕嫌她烦,偷偷踩她一脚,小李这才安分。 楚梦夕低头吃菜,掩饰自己的尴尬,想起莫云昕后面说的两句话,她耳朵都红了。 莫云昕以前就会吃她剩下的菜。 好像是从她们谈恋爱起,每次她吃不完的东西,莫云昕都会接过去吃掉。 实际上,莫云昕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就连在外面吃饭,都不能接受别人给她夹菜。 但莫云昕从没嫌弃过她。 想到这里,她觉得不对呀,现在自己对于莫云昕而言是陌生人,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她想不明白,莫云昕是什么意思。 杨主任坐在她们对面,用胳膊抵了一下身边的实习医生,等对方看过来,杨主任抬了下下巴,指向桌子上的饮料,随后目光看向楚梦夕。 提醒他给楚梦夕拿饮料。 这位实习医生姓梁,是杨主任的得意弟子,快三十岁,目前还是单身,杨主任有意撮合他和楚梦夕。 他认为小梁长得高大帅气,家境也不错,和小楚比较般配。 其实梁医生早就对楚梦夕有好感,但不好意思接近她。并且莫医生寸步不离跟着楚梦夕,他找不到机会。 这些饮料是他刚才跑去楼下超市买来的,请大家喝饮料是假,为了楚梦夕是真的。 他观察过楚梦夕,发现她喜欢喝巴黎水,所以专程买了几瓶。 给其他人的,就随意拿了几样。 梁医生领会到主任的意思,从包装袋里拿出巴黎水,拧开瓶盖递给楚梦夕,笑着说:“楚楚,给,喝点水。” 楚梦夕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没有马上接他的饮料。 桌上的其他人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用暧昧的眼神看向他们。 还没等楚梦夕拒绝,这时莫云昕出手了。 莫云昕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伸手就把梁医生手里的饮料接下来,放回桌子上,面无表情地说道:“谢谢你,但她不能喝凉水。” 楚梦夕表情十分尴尬,顺着莫云昕的话,对梁医生解释道:“是的,我今天有点不舒服。谢谢你了,梁医生,不好意思。” 女孩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能吃凉的东西,梁医生懂了,坐回椅子上,关心道:“没关系,那你待会多喝点热水。” 杨主任丝毫没察觉到莫云昕的不高兴,也不知道她对楚梦夕的占有欲。在他看来,女人和女人牵手搂抱都是很平常的事。 只当她是关心助手。 小李贼眉鼠眼的瞄来瞄去,她觉得梁医生太没眼力见,敢对莫大佬看上的人动心思,压根不是人家对手好嘛。 等着被无情碾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