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行不过五分钟,导航清脆发出提示:“前方即将进入隧道。” 长达三公里的雪岭隧道,前几年刚建成通车的,大大缩短了青陵市区到近郊的时间。 车子进入隧道后,周围的光线立刻暗了下来。隧道两侧的暖huáng路灯不断透过车窗洒进来,将狭小的空间镀上一层朦胧光影。 很快车子从隧道出来,眼前天光大亮。 明暗jiāo接,常助理的眼睛本能地适应了一下。 再抬头,前面的那辆小Polo居然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他下意识往后视镜里瞟了一眼,注意到宋雁书也在搜寻那辆车的踪迹。 很快他发现对方只是变更了车道,开去了右转专用道。 视线范围内,蓝色路牌清晰醒目:直行前往墓园方向,右转前往宛丘方向。 两辆车终于要分道扬镳了。 须臾,对面路口跳出红灯,常助理及时踩下刹车。 而白色小车则打了右转灯,直接右拐,迅速没了影子。 常助理注意到后座上宋雁书的视线终于移了位,转向了右手边的车窗,盯着外头的建筑物有些神色莫辨,也不知具体在想些什么。 车厢静默一瞬,男人响起他特有的低缓的,深醇的声线,“阿问,今早在殡仪馆碰到的那群人哪家的?” 秦问十指翻动,流畅地操纵着手机,心思全在游戏上,可也不耽误他听清楚宋雁书的提问,慢吞吞地回答:“姜家。” “姜叙他家?”宋雁书迅速在脑海里搜罗一圈,猛地想起了那个自己见过几面的派出所所长。 “嗯。”秦问脑袋都没抬一下,“是他。” “姜家有女儿?” “当然有啊,姜叙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叫姜殊,青陵一院的麻醉科医生,是我大学学妹。我上午在殡仪馆还碰到她了。”秦问的话就像是倒筛子,一下子就抖落gān净了。 既然姜殊是秦问的大学学妹,他肯定认识姜殊。那不久前找自己借火的那位自然就不是姜殊了。 “姜家几个女儿?” “就一个。” 所以那姑娘究竟是姜家的什么人?为什么她说姜家老太太是她奶奶?难不成是私生女? 一时间脑中居然浮出一连串问题。 想到这里,宋雁书不免哑然失笑。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想打探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女人? 外公离世对他打击太大,他一定是伤心过度,眼下居然都犯糊涂了。 *** 腊月二十八,正值chūn运高峰,返乡làngcháo一波连一波。季悄吟怕堵车,特意绕开高速,改走国道。 这样一来,时间自然就长了。原本青陵到宛丘开车只需四个小时,愣是生生被拖到了六个小时。 季悄吟临近傍晚才到家。 开了这么久的车,腰酸背痛,jīng疲力尽。 一进门,放下包,径直瘫在沙发上半天不愿动弹。 “妈,我回来了!”扯着嗓子有气无力地冲厨房方向喊。 厨房里抽油烟机隆隆作响,运作不停。 “悄悄回来啦!”里面快速传出一个温柔和蔼的女声。 汪莉女士关了火,端出一盘芦笋炒腊肉,招呼道:“赶紧洗手吃饭!” 母女俩在路上通了电话,汪女士算着时间烧晚饭,好让女儿到家能赶上一口热饭热菜。 两菜一汤,都是朴素清淡的家常菜,但味道却极好。 季悄吟食欲大开,一口气扒下两碗米饭。 一天之间往返两座城市,除去在殡仪馆,大部分时间都在车上,她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眼下是真的饿了,风卷残云,形象都不顾了。 汪莉看着女儿,酝酿一瞬方开口:“悄悄,今天去得人多吗?” “不多,都是些内亲,姜家没张扬。”这些人越是爬得高,就越是将自己藏得深。大张旗鼓,讲究排场,反而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你没送老太太下葬么?” “没。”季悄吟摇摇头,“仪式结束我就直接开车走了。” “见到姜局长了?”汪莉小心翼翼观察着女儿的脸色,斟酌着用了一个笼统模糊的称谓。 “嗯。”她微微抬头,浓密微卷的睫毛轻轻煽动两下,洒下一弧清影,“妈,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我一直都是您和爸爸的孩子,我姓季。” 对于那个血缘上的父亲,季悄吟毫无感情,今天是二十七年来第二次见他,也是最后一次。 汪莉面露不忍,“好孩子,难为你了。” 如果不是为了她,女儿也不必这样为难自己。 季悄吟搁下筷子,把碗一推,“我去洗澡了。” 汪莉忙站起来,“妈去给你放水。” “不用了妈,我自己放。”季悄吟拉开椅子,去了卫生间。 太累了,不止身体,还有心理上。那种积压在胸口的沉闷一时半会儿消散不了,一直压着,让人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