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枕头上躺着的蛋,王宇怒气瞬间消散大半。 跟头天的几乎一样。 有些嫌弃的把蛋捏在手上,凑近眼前仔细看了看,王宇发现这蛋上也有凹痕,只是更深一些。 他忙拿出头一天的那个蛋出来比对。 这一比,他忍不住“我靠”一声。 头天的蛋竟然起了变化,上面的凹痕更深了一些。 两个蛋摆在一起,隐隐能看出些许轮廓。 仿佛一张人脸想从薄膜里挣扎而出。 王宇皱着眉头嘬了两下后槽牙。 这蛋吃肯定是没法吃了,万一不小心把自己药死,得不偿失。 他想起头天那来讨饭的老头说的话。 “这新客留不得…” 但随即又想起姥姥每次出门时叮嘱的话。 于是安心把蛋收进怀里,看了看在外屋地角落里叨蚂蚁的两只鸡。 从梁姥姥屋书柜里抽出两个笔记本。 王宇翻了两页,“啧,花妹儿这字可真丑。” …… 梁姥姥没上过学,当年知识青年下乡跟着旁听了几堂课,学了些简化字。 只是她骨子里还是带些旧思想的。 识字后不知从哪淘了许多玄学方面的书和手抄本,没事就翻出来看看,然后一笔一划的把心得写下来。 也许多少是有些天赋在身上,几年下来竟然真让她学出点小名堂。 十里八村有什么红事白事都要找她看看。 靠着看事情的收入,她带着王宇,小日子过的也算不错。 …… 笔记的头几页写了些天干地支,五行八卦的辨认方法。 再往后,十分杂乱的写了一些禁忌。 “三岁以下不祭祖,七岁以下不上坟。 回老宅开门前先敲门,睡觉前要跺脚。 镜子要见光,不能长期放在阴暗处。 活人吃饭,筷子不能插在饭中央。 ……” 王宇一条条的往下看,突然看到其中一条内容是,“家中不留破旧的竹制品,招阴魂。” 他家外屋地房梁上,不就挂着个破竹筐?! 那竹筐从没用过,就一直那么空悬在房梁上。 …… 王宇想起他还是个小娃儿时,有回起夜,还不小心把那房梁上的竹筐看成了吊死鬼。 那画面他至今难忘。 是一个面色发青的女人,头发散乱,脑袋套在绳结里,舌头拉的老长。 身子竖条条的往下坠。 脚尖绷的笔直,朝着地面的方向。 一双眼睛外突着,没有瞳孔。 看见王宇出来,歪着脑袋冲他笑。 耷拉的手臂勉强抬起,十分艰难的朝他勾手。 他那时还小,哇的一声就吓哭了。 梁姥姥听见动静,腾的一下就从屋里窜了出来。 抬眼朝着房梁上看了一眼,一步来到王宇跟前,一把捏住了他右手的虎口。 “小玉儿不怕,是个竹筐,你看…” 梁姥姥叫着他的小名,把他抱起来,不知从哪抓了把艾草,扔进那竹筐。 不知道是梁姥姥力道太大,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竹筐晃了两晃,不动了。 第二天一早,那拴着房梁的麻绳头上绑了个寒光森森半掌大的精巧铁钩。 竹筐挂在铁钩上,倒不瘆人了。 王宇问过,梁姥姥说是竹筐拴着绳子不方便取拿,钩在上头方便些。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倒不像是眼花… …… 想起往事,王宇就觉得身后似乎有双眼睛正在窥伺着自己,脖子后头也跟着发凉。 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了。 有些僵硬的转身,目光下意识就落在了那挂着的竹筐上。 这竹筐的年纪怕是比他要大了不少,透着死气沉沉的灰。 上面积了许多的灰尘和油污。 不知道是被老鼠嗑的还是年久风化,表面上有许多残破的断点。 再仔细去看,上面似乎隐隐还有黑气缠绕。 “嘶…”王宇倒吸口气,揉了揉眼睛,搓着下巴自言自语,“花妹儿这是什么意思呢?” …… 那两个笔记是梁姥姥年轻时的,所以几乎可以肯定,这竹筐的作用她心知肚明。 王宇细琢磨了一下。 姥姥每年仲夏暮春之交和七月半都要出门。 出门前都会和他说同样的话… 就是说,这竹筐是姥姥一早就准备好的。 这筐,总不至于真的是为了往家招阴魂吧… 他又看了看在那两只仍旧在角落里叨蚂蚁的鸡… 似乎只能等凑齐七个蛋才能明白姥姥的用意。 …… 简单吃了点东西,又检查了一下门窗。 说不害怕是假的,可王宇总心里又有一丝说不出的隐隐兴奋和期待。 这种感觉让他心头发痒。 太阳落山,外头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到处都是一片残红。 心里有事儿,王宇就觉得外头的虫子有些吵闹。 偶尔几声狗叫倒显得更安静了许多。 窗帘挡着,他看不见屋外头,只能透过缝隙看到外头一片漆黑。 那感觉好像房子被装进了一个黑色的口袋。 屋外头似乎是刮风了,有沙沙的声响。 脑袋刚沾枕头,外屋地门突然被敲响了。 “小宇在家没?” 声音有些熟悉。 王宇心里有事,突然听见声音被吓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但立刻就反应过来,敲门的是坡上的阚婶子。 他们两家离的近,姥姥每次出门,阚婶子都会隔三差五送点吃的过来给他改善生活。 于是下意识的就想答话。 话到嘴边,他猛的想起自己进屋前,院子大门是锁着的… 倒不是说那墙高到能拦住人,毕竟农村大院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可阚婶子就算是有事,也不该翻墙来敲他房门。 于是他慌忙捂了嘴,缩着脖子静静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小宇,开门,我是婶子!” 那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似乎是带了些不耐烦。 见屋里还没动静,门口的人似乎是没了耐心,朝着门上咣咣拍了几下。 “小宇快给婶子开门……” 声音渐渐尖细,说完竟然嘿嘿的笑了起来,听在王宇耳里让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门口笑声一停,咣当咣当的声再次响起,一声连着一声,在这黑夜里,催命一样。 王宇把自己窝在被里,大气也不敢出。 就在他觉得自己神经已经紧绷到极限的时候,那敲门声突然停了… 他慢慢从被里探出头,新鲜的空气让他舒服了不少,身上几乎已经被汗水湿透。 外面安静的落针可闻,连虫鸣声都不见了。 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了王宇一个人。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呼吸,以及微小动作发出的摩擦声音。 那敲门声竟然也再没想起。 可他不敢掉以轻心,依旧窝在炕头,竖着耳朵仔细去搜寻外头的动静。 时间过去了许久,外面依然没有任何声音。 他稍稍松了口气,刚要躺下,就听咣当一声,门再次被敲响了! 咣当咣当! 那力道明显更大! 屋门在这大力拍砸下,被推出一道缝隙,开开和和。 王宇只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 强压住内心的恐惧,他挪到炕沿边,抻着脖子越过里屋门朝外看。 这一看,他的心咯噔一下。 那忽扇忽扇门缝里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那不是人的眼睛! 好像一只羊…… 混浊的眼白里瞳孔横着,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