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光一现,脱口而出道:“莫非是朱交州乎?” 蔡邕一惊,随即道:“正是。33yq.me” “见过朱交州!” “见过伏中郎!” 两人随即见礼,伏泉这才好好打量这位汉末的名将,他虽然看似冷漠,话语交谈中却让人有种一股如沐春风的亲切感,令人不由自主的对他尊敬起来。 一番了解,伏泉才知朱儁也是平了交州之乱,昨日刚刚来到雒阳。当日朱儁得了朝廷诏书钱粮,便就地募集郡内豪族家兵私仆为卒,又征调交州剩余七郡兵马,合五千人,俱进逼攻叛贼,大胜贼寇,斩杀贼酋梁龙,降服数万人,旬月尽定交州叛乱,令人吃惊,而此番他来雒阳则是复命,准备受赏而已。 因朱儁是会稽上虞人,曾任会稽郡主簿,熹平二年,随太守尹端征讨许昭,之后,臧旻被朝廷拜为扬州刺史,征讨许昭,两人那时结识,乃是故交,所以臧旻宴会才请了这位有旧之人。 两人还在谈话,臧旻突然来到两人身旁,笑道:“公伟为救太守,赢服间行,轻赍数百金到京师,赂主章吏,乃是至忠至孝之人,流川少时因伯父受人轻辱,实行春秋大义,怒而杀人,亦是至忠至孝之人,今公伟以五千临时征募之兵,大坡賊酋梁龙数万人,而流川以孤城守御鲜卑三万人狂攻,后更是取了胡酋檀石槐首级,皆为大功,真乃国朝后起良将,今日齐聚于此,幸事也,仆甚喜之。待会酒宴之时,汝二人定要多饮几杯,方可尽兴。”说完,他看向朱儁的眼神,有赞许,也有愤怒,玩味不已,令人觉得颇为有趣。 “谢中郎吉言!” “谢世伯妙赞!” 两人皆是行礼回道,而伏泉心里却是大笑,自己竟然能在臧旻口中,混到和朱儁齐名,还能有更扯得吗? 朱儁何人?那可是历史上和皇甫嵩齐名的名将,不说此次平定交州,他率五千兵卒迎战叛贼数万,以少胜多,便是后来黄巾起义,也是多赖他与皇甫嵩的功劳,自己能与他齐名,说出去也是荣幸之至。 至于臧旻说朱儁与伏泉一样,都是至忠至孝之人,却是因为朱儁早年孝养寡母,以及之后成为郡吏,千里救主的事情。 朱儁少时父亲死了,靠寡母贩卖缯布养大,后来极为孝顺,赡养母亲,以致在郡内极为出名。后来为郡吏时,太守尹端征讨许昭失利,被州郡奏报弹劾,按罪应该问市斩刑。按道理太守尹端没救了,不过朱儁却不这么认为。他之后轻装而出,只带数百金,千里疾行,悄悄直奔到京师,花费了数百金买通主持章奏的官员,把刺史的奏章加以改动,于是尹端才得输作左校。 念及于此,伏泉有些恍然为何适才臧旻脸色玩味了,毕竟那时候弹劾尹端的奏章不正应该是臧旻所写?自己的奏章被人篡改,换做他人,能不愤怒吗? 果然,臧旻之后的话证实了伏泉的猜想,他果然还记着此事。只见他对朱儁说道:“公伟如今可将前事告之尹会稽乎?” 朱儁苦笑回道:“并未告知,然中郎四处言语,明公应已知晓前因后果,余不说亦可。” “汝可改余之奏章,余亦可诉说前事,君有何话说?” “这……”朱儁闭口,呐呐不言,无话可说。 伏泉见此哑然失笑,暗叹古人品行果然有趣。同时暗道朱儁能于汉末,由寒门庶族成名,并非偶然。 除了本来的能力外,便是朱儁对太守不离不弃,誓死相随,在汉代视州郡长官为主,一州一郡为国的时代,他这行为令人敬佩,甚至膜拜。也怪不得臧旻对朱儁又爱又恨,甚至知道他更改奏章后,也没有揭发,不过臧旻若是真揭发的话,说不得会因此引来天下骂名,毕竟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偏爱“忠孝”之人?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阉人不除 国无宁日 又是一番畅谈,稍后,伏泉与众人言语,将伏完因公务未来一事告知后,随即便离开,去小楼里寻一处坐席休息,和臧旻等人谈话已是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此时小楼里,宴会尚未开始,各色应邀之人,有相熟识的分别聚集一处,大肆谈论。伏泉闻之,他们这些人里,有谈论市井趣闻的,有谈论边疆兵事的,有谈论朝野政治的,各种各样的言论交集在一处,端得是有些后世茶话会的意思。 伏泉不由感叹汉代的言论自由真是不一般,需要忌讳的真少,几乎没有。其中甚至有人直接当面中伤皇帝宠信宦官乱国的,怪不得东汉后来的桓帝对党人士人不断打压,若是换了他,下属这些编排自己,即使真的是自己做得过分了,也一样要如此报复。放之后世,这就是当面不尊重领导,领导能给你好脸色吗? “流川!流川!快来此。”突然,西侧的一处角落,一身太学诸生所穿直裾长袍的张昭挥舞长袖喊道。 顺着张昭所在,伏泉望去,只见自己那几位徐州好友皆在此地,便快步走去,与众人相互打了招呼。随后入坐,此时宴会尚未开始,众人为打发无聊时间,和在场宾客一样,相互闲谈,伏泉无法,也只能加入他们议论的行列。 “子源借口太忙,丢下吾等于此闲谈,连一壶浊酒都不予施舍,真是枉费与其相交一场。”王朗饮完案几上耳杯里的水后,语带调侃道,脸上愠怒之色明显,似乎真的生气一样。 众人心知王朗在调侃,也不言语,今日臧旻宴请,臧洪这个儿子迎来送往,接待宾客本身便是极累,能抽出时间将他们安排在此地便是不错了,哪里还有能指望臧洪做其他事情? 后来,张昭提起了二月底雒阳发生的设立鸿都门学事件,这才转移了话题。当时刘宏下诏,令置鸿都门学,其诸生皆敕州郡、三公举用辟召,或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有封侯、赐爵者。这一下子就把士人君子惹火了,纷纷愤怒不已,他们这些出身正统官途之人,与这些非经学出身,半路出道的人一同出列朝堂,着实都感到耻辱,羞于和他们同朝为官。 其实,设立鸿都门学早已有了端倪,只不过没人想到刘宏真的不顾外朝士人激愤,执意如此为之。天下人都知道当今陛下刘宏喜欢文学,自己撰写《皇羲篇》五十章,不能说惊艳至少也是颇有水准的作品。去年刘宏下诏,特招辞赋出众的太学生待制鸿都门学下,其后又将善于尺牍及工书鸟篆之人也招入进来,侍中祭酒乐松、贾护又引荐一群无德趋炎之徒夹杂中间,而刘宏不又明这些人本质好坏,常常不按朝廷规矩对他们越级擢升,就已经引起朝野非议。 直到今年二月,刘宏下诏正式设立鸿都门学,可是直接把士人君子,特别是太学里的太学诸生惹火了,私下非议皇帝者数不胜数。而朝臣谏言皇帝者,也不少,七月的时候,议郎蔡邕上书七议,也是特别提到了这件事,不过刘宏并未听取采纳。 “诗词歌赋,何也?术之小者也,于匡国理政有何益?何时也能如此堂而皇之的成为进身之阶呢?”提及此事,王朗第一个不高兴,大声质问道,他师从杨赐,本身又于经学一道尤为精通,只等游学之后便归乡举孝廉为官。此时皇帝不再让经学成为为官唯一根本,甚至打破常规官员升迁方法,变向打压经学为官的途径,这能不让他气愤吗? 毕竟那些靠诗词歌赋晋升为官的官员越来越多,这些官位从那里来?不就是从以经学为官的人手中多来的,他们如今,可就相当于抢了原本属于王朗等人的官位,想想看想做官的知识分子最怕什么?不就是害怕自己的学问做不了官了吗?刘宏现在意思,颇为以后改变选拔官吏方式的意思,这能不让王朗这些经学知识份子愤怒吗? “然!诗词歌赋小道耳,于治国毫无用处,岂能入得为官正途?”张纮厉声附和道,他来雒阳游学,跟博士韩宗学习易经和欧阳尚书,当然也是对刘宏大肆提拔鸿都门学学生气愤不已。 “子纲兄说得对,经学才是根本,不修五经,何以为官?陛下如此作为,乃是乱国之政。”张昭也随后应声道,他年少时便好学,擅长隶书,后来随白侯子安学习《春秋左氏》。虽然《左传》乃是古文经学,非是官学今文经学,但只要他学问精深,才名远扬,并不影响他的仕途,毕竟像马融、马日磾、卢植等人,也都是学古文经学为官的。 不过此时刘宏这么随意改变选拔官吏的方法,自然要让张昭这些古文学派者颇有微词,抛开私交不提,本来如同水火的古、今文经学两派,此刻却是出其的团结,毕竟经学不能成为为官的基础,曾经垄断的选拔官吏的方式被抢走,他们若是再这样互相争斗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 王朗突然拍案怒道:“依吾看此中原由全是阉人从中作梗,陛下糊涂,竟乱呼阉寺为‘父母’,国家岂会安宁?”随后突然振臂高呼道:“阉人不除,国无宁日!” “阉人不除,国无宁日!” “阉人不除,国无宁日!” …… 随着王朗一声高喊,在场几人也是随后附和喊道,接着周围靠近的其他陌生人先是听后错愕,沉默半晌后,这才有人跟着大喊,隐隐有蔓延四散之势。 伏泉见后脸色焦急,酒肆乃人多嘴杂之地,他们这么肆无忌惮的高喊,若是传到刘宏耳朵里,说不得会再惹出祸事,甚至连累自己,连忙大声劝阻道:“诸位兄长慎言,前番侍中寺一事险些出了大祸,今日切不可再来,否则重演朱雀阙横祸,岂不独让阉寺痛快?” 身边众人被这么一阻,这才惊醒,方才他们心情太激动了,全然忘了身处何地,虽然上次侍中寺一事有伏完的袒护帮助皇帝之后并未深究,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下次的好运,是以尽皆闭嘴,不再言语此事。 本来热情激烈的气氛,这才安静了下来……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直夺权的刘宏 看着刚才周遭怒气冲冲大吼的众人,他们中大多数人都和张昭一样,穿着太学生特有的直裾长袍,伏泉暗暗摇头,心道谁说古人没中二青年?涉及到自身前途利益,有谁能置身事外呢? 伏泉朗声道:“陛下此言有失体统,张让、赵忠之流蛊惑圣聪,诸君自当陈词进言,以劝圣心,若执意私下议论,被阉寺得知,必是取祸之道也。” 众人点头,不知是应允,还是其他意思。至于说阉人从中作梗,则要怪刘宏自己,他强行提拔宦官弥补袁赦死后留下的空缺,实在是太无脑了,太无耻了,太不顾众臣颜面了。 自从袁赦死后,朝中公卿百官除了袁家人以外都是高兴不已,毕竟从此以后,桓帝所留下的大宦官全部不在朝中,没了这些大宦官的压迫,仅凭张让、赵忠那些刘宏即位后所提拔的宦官,资历太浅,权势较弱,显然是无法与外朝对抗的。 只是,这些百官公卿显然高兴的太早了,皇帝肯定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中朝失势,外朝独霸朝堂,刘宏为了快速加强张让、赵忠等宦官的权势,竟然喊出了后世不断用来给他泼脏水的那句话。 “张常侍是吾阿父,赵常侍是吾阿母!” 当时朝会上,刘宏当着众臣的面说出这话后,可是把公卿百官震的半晌说不上话来,之后朝堂众臣纷纷上书刘宏慎言,就差将皇帝绑架,上前塞住他嘴巴了。可是刘宏依然不为所动,接着又毫无理由的大肆封赏宦官,随后也不理会朝臣谏言便下了朝,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虽说刘宏本意是想快速弥补袁赦死后的宦官势力,毕竟袁赦死了,相当于断开了袁家与内朝的联系,内朝也会因此失去袁家的支持,没了袁家的支持,内朝宦官能抵抗外朝士人吗?显然不能,因此才有刘宏这一出。 不过,明显这一套太过了,以至于士人将对皇帝的不满全部发泄到阉人身上,毕竟真要指名道姓骂皇帝,也许性命无忧,但那人的仕途基本到头了。士人学习知识,多数都是为了做官的,做不了官,哪还费什么劲去和皇帝作对? 因此,鸿都门学建立,刘宏还不是最多被指责的,宦官才是被指责的重点。而所谓的鸿都门学,在伏泉看来,就是古代的专科大学,专门研究诗词书画的高等教育机构。 鸿都门在洛阳城西,是汉帝离宫“西邸”的大门,所以在东汉,“西邸”与“鸿都门”的含义相同,可以通用。与汉代传统的高等教育机构太学不同,鸿都门学里不讲授哲学和礼仪,而专门研究辞、赋、书、画,因此被誉为中国最早的文艺高校。鸿都门学生都来自三公或地方高官的推荐,多为出身贫贱的平民子弟,因为鸿都门学生家境不好,所以这所学校比之太学更是花费钱财,而自从刘宏建立西邸后,这笔钱就由他自己来此出,可以说西邸的钱今年不是被他见了宫苑,就是花费在建学校上了。 当然进入鸿都门学的学生,福利待遇也是非常好的,因为他们只要精通辞、赋、书、画中的任意一门,便可以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