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说出一道谜语,让林哥儿,瑄哥儿及眉姐儿猜。 “什么动物耳朵长,尾巴短,只吃菜,不吃饭。” 林哥儿想了一遭,指着瑄哥儿道,“那不就是瑄哥儿吗?” 瑄哥儿吃饭总不老实,这事阖府皆知。 国公爷和长公主都被他逗笑了。 珂姐儿见大家都在笑,粉嫩嫩的小手抓起桌面上的银筷,站在母亲怀里手舞足蹈, “瑄哥儿,瑄哥儿,瑄哥儿.......” 珂姐儿模样虎头虎脑的,国公爷看着她乐得合不拢嘴。 不一会认真的眉姐儿想到了,兴奋喊道,“是兔子,是兔子!” 笑声此起彼伏。 五日后,林嬷嬷收到齐伟捎回来的丝绸缎面料子,谢云初忙着在市署落定专卖局的事,听了春祺禀报,想起中秋那日各房均惦记着王书淮安危,遂做主道, “将料子分去各房,就说是二爷给她们捎来的。” 宅门大院里,都讲究人情来往,谢云初也得过别人的好处,少不得也得替王书淮打点些,大家面子上好看。 又是几日过去,南京城因刘苌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许多豪族各走门路以求自保,南京城人人自危,事情最终惊动了江南总督江澄。 王书淮受江南总督江澄邀请,在八绝楼用晚宴。 年近半百的江南总督生得比想象中儒雅,他前段时日在东南沿海巡边,近日方回府,到了南京第一日,门口便聚满了官吏,无一不是为了清查人口土地一事来,纷纷请他拿主意。 江澄还不曾见过王书淮,私下褪了官服请王书淮吃酒。 王书淮一袭白衫,广袖翩然赴宴, 江澄第一眼便相中王书淮俊雅清华,眼底惊艳, “老夫多年不曾回京,才知江山代有才人出,来,我敬王大人一杯。” 王书淮晓得江澄看似儒雅,性情略有桀骜,不喜趋炎附势之人,自然是收敛了官场应酬那一套,神色认真回敬,“该允之敬总督大人。” “说来当年我在凉州从军时,曾在国公爷麾下效力,我心中一直敬仰国公爷为人,不成想今日见了他嫡孙,王家人才辈出,令江某羡慕。” 王书淮雍容尔雅举杯,“江家世代操练水军,为我大晋一擘,总督大人亦是朝廷柱石,江南百姓安危系于大人一人之身,允之此次南下,还望总督大人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江澄客气回敬。 二人寒暄片刻,江澄开始试探王书淮的决心, “近日江南都察院闹出一桩案子,案主姓刘名苌,允之可知此人是谁?” 王书淮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杀气磅礴, “我不管此人是谁,谁触犯了律法,我王书淮便要谁的命。” 江澄眉心一挑,直直望着他清隽的眼。 那刘苌可是长公主一颗棋子,王书淮连长公主的人都敢动,可见破釜沉舟。 要么,二人暗流涌动,谁与争锋。 要么,二人已握手言和,携同并进。 无论是哪一种,均可看出王书淮此番野心不小。 江澄面色凝重,但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他还打算继续看看,看看王书淮有何本事。 “允之说得对,无论是谁,触了律法,决不轻饶,来,允之,尝一尝这几道菜,皆是我们江南名菜。” 侍从在江澄示意下,推了几样菜碟至王书淮跟前。 王书淮一眼就落到左边这盘水晶脍上。 江澄察觉他视线,指着那道菜介绍道, “这道水晶脍,是镇江名菜,也叫水晶肉蹄,将猪脚剁碎,用硝盐浸泡,皮白肉红,如同透明的卤冻,口感极好,任何同僚来金陵,这道菜是我必推的,你瞧,一块块晶莹发亮,煞是好吃。” “我在江南这么多年,旁的都吃腻了,唯独这道菜一日离不得。” 王书淮看着这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菜,思绪微有迟钝。 这道菜也是谢云初的拿手好菜,方才江澄的介绍,王书淮从谢云初嘴里听过数次,只是从未上心。 执起银筷,轻轻夹了一片,慢慢放入嘴里。 沁凉的肉感滑入舌尖,咬下去,肉质肥而不腻,甚有嚼劲,只是比起这道水晶脍,记忆深处那一块肉感更加清致绵密,他更喜欢她的手艺。 又或者,更习惯她的手艺。 王书淮尝了一块搁下筷子。 江澄讶异,以至纳闷,他从未见人第一次尝此肉舍得撂筷子, “怎么?不合允之口味?” 王书淮喉咙一下子被什么堵住,绵密的肉感伴随着丝滑的凉意,充滞着他感官,他长目微眯,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有些粘牙。” 不是粘牙,而是担心这一块水晶脍冲淡了记忆。 怕一旦丢了,再也捞不着。 毕竟,他已经许久不曾尝过她的手艺,往后也不知有无机会。 王书淮淡淡用湿巾擦了擦手,只顾着陪江澄喝酒,没有再进一口饭。 出了酒楼,秦淮河岸的喧嚣扑面而来,满目的灯盏将整片夫子庙照亮如同白昼,画舫舟楫在水面化开深深的涟漪,莺歌燕曲伴随水波送到夫子庙的石栏两侧,王书淮一袭白衫立在河岸口,衣袂飞扬,火辣辣的酒液刺激着喉咙,俊脸被刺得微红,然而神情是冷厉而幽黯的。 无堤两岸,纵横交错的街市,处处挂满了琳琅满目的灯盏。 王书淮在一间铺子前停了下来。 白墙乌瓦的檐角下,独独悬挂一盏美人灯。 灯盏想必挂了些时日,有些褪色,石青色的墨料轻轻勾出美人婉约的风貌,微风拂来,画面皱褶,她仿佛笑起来,像极了当年她羞答答拉着他衣袖,暗示他留宿时的腼腆情致。 再也忍不住,王书淮于冷风中深吸了一口气,问明贵, “她还没回信吗?” 第40章 雨沫子随风扑过来, 王书淮身姿挺拔立在风中岿然不动,明贵不知从何处弄来一油纸伞,费劲地兜在王书淮头顶, “来了来了....齐伟的信来了,在家里书桌搁着呢, 您不是出门了,小的还没来的及跟您说。” 王书淮二话不说回了府。 进了书房, 顾不上换下湿漉漉的衣襟, 在桌案一角寻到信笺,立即展开。 信分为两部分,上半阙写得是信王的动静。 “八月十八,信王府往谢家,萧家与玲珑绣的铺子里送了礼盒, 夫人婉拒.....” 看到“婉拒”二字,王书淮心里好受了些, 人长吁一口气, 往圈椅一坐,随后细致地展开下半阙,这里洋洋洒洒记载得便多了, “八月十九, 少奶奶一日未出门,嬷嬷带着姐儿在后花廊玩,瑄哥儿跟林哥儿两位小公子打架,互相攀比谁家爹爹厉害,姐儿手舞足蹈逢人喊爹爹....” 王书淮脸一黑, 却又莫名觉得好笑, “八月二十, 少奶奶去了市署.....” 往后关于谢云初的行踪就十分密集,全部集中在市署与铺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