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shenks.com“慢着……”某处传来一个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嗓音……众人转头一看,居然是椅子上那位默然坐着的一脸低调的布衣男子…… “为什么要慢着?”宋公子不满道…… 简拾遗手中端着一只茶盏,抬头道:“我说慢着就慢着……” “慢多久?”宋公子疑惑且不满…… 简拾遗手上一倾,掌中茶盏坠地,“砰”的一声脆响…… 随后,红袖招的大门被踹开,一队衙役冲了进来,伴随着一个雷鸣般的嗓门:“突击检查!谁都不许动!”接着便见一个绿袍官员大步迈了进来,双目铜铃般左右环顾,“本官奉上司之命,突击检查此处可有嫖宿幼女及良家女子等违法行为!女的蹲左边去,男的蹲右边,蹲好了,不准交头接耳!” 老鸨闻讯赶来,赔笑上前,“大人,我们可是合法经营,怎么会有嫖宿幼女……” “你,蹲左边去!”绿袍官员一手指向老鸨,神情严肃…… 被衙役们赶到左边墙角蹲着,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下过突击检查青楼的法令……突击检查的那位大人从右边开始,一个个厉声叱问……嫖客们一个个满头大汗,低声下气问一句答三句忙着表示自己的清白……问到宋公子时,他傲然答道:“你可知在下是什么人?” 绿袍大人鼻子里一哼,“什么人?你还能是驸马?给本官蹲好了!” 宋公子傲然道:“没错,在下就是前驸马!” 绿袍大人又一哼,冷笑道:“任何东西加个前就不值钱,原来是前礼部尚书的大公子前驸马,好威风么,给本官蹲好了!” 宋公子愤愤然,只好老实蹲着…… 问到和公子时,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挂饰,递到绿袍大人跟前……因有扇子掩着,众人也瞧不见是个什么宝贝,只见那位大人立即肃然起敬,将和公子让到椅子上坐,还送上茶水,口称得罪……我瞧得十分羡慕,早知道也在自己身上揣个玉牌什么的,一递出来威风八面那种……不过这和公子到底什么来头,能让这位阎王大人对他如此恭敬? 轮到简拾遗时,他也从袖子里取出个东西递过去,阎王大人一见之下浑身哆嗦,腿脚也不利索了……简拾遗浑然不觉似的,只问了一句,“我叫王庸过来,怎会是你?” 阎王大人冒了一头冷汗,答道:“王大人睡得早,今夜是下官当值……” 简拾遗也不多说,只补了一句,“我是陪着过来的,你看着办吧……” 绿袍大人额头冷汗涔涔滚过,试探的眼神扫过左边墙根……洛姜伸出一根纤纤指头,点向简拾遗,“民女是陪我们老爷来的……” “您这边请!”绿袍大人恭敬请过洛姜,正要磕头……洛姜一手制止,“免了……” 见该有的人都有了,不该有的也有了,这位大人终于松了口气,为了在百姓与上司们面前表现自己,严肃的酷吏神情又回到了脸上,犀利的目光一扫,落定到我身上,喝道:“你,可有乐籍在身?蹲好了!” “没有……” “可有卖身契?” “没有……” “非法卖身?给本官拿下!” 我今夜吃得有些多,蹲不下去了,便站起了身,将皱了吧唧的衣襟扯了扯…… 这位大人大怒:“刁妇!速速报上名来!” “百里重姒……” 这位大人呆了一呆,“这名儿好耳熟……” “混账!”门外京兆尹提着靴子匆匆冲了进来,扑通跪下,惊怒道,“还不快拜见大长公主殿下!” ☆、两只驸马一台戏(二) 周遭静了一瞬…… 随后几人惨白着脸色,同众人跪了一地…… 绿袍大人泪流满面抬头,“公主殿下,罪臣有眼不识金镶玉,念在罪臣上有八十老母……” “金镶玉么……”我扯着自己寒微的袖摆端详,“怎么看出来的?大人今年贵庚?” “罪、罪臣今年虚岁三十……” 我放下袖摆,“令慈五十岁上生的大人?” 京兆尹王庸爬起来一脚踹到绿袍大人身上,怒道:“混账!还敢欺瞒公主!”踹罢又跪回去…… 绿袍大人被踹得滚来我脚边,涕泪纵横,“殿下饶命啊——” “本宫又没说治你的罪……你也并未犯什么大的过错,深夜突击检查,铁面无私,本宫倒是颇为欣赏……只是若能将这铁面无私坚持到底,本宫就欣慰了……两位大人起来吧……”我侧身朝后让了一步,眼睛瞧向了一旁…… 那和公子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上并无多少惊讶之色,目中似乎还有几分笑意,也没表示有叩拜的意思,只合扇抱拳道:“方才也有冒犯公主的地方,望公主降罪……” “不知者无罪……”我也笑了一笑,“可是知者故犯,该当何罪?” “大不敬之罪!”他倒也干脆,一撩衣袍前摆,跪了下来,“殿下圣明,臣虽知殿□份,却不敢点明,否则岂不毁了殿下微服私访之心?”分明是怕错过看本宫的笑话之心…… “难为公子一片苦心了,请起吧……”我再侧身,望住一个人…… 宋公子呆若木鸡一般,见我看向他,才面色忽红忽白忽绿忽紫,莫测地变幻了一阵,垂头正要行跪礼,我道:“免了吧……” 他忙站定了,指着我咆哮道:“你怎会是她?她怎会是你?你怎可长得如此具有欺骗性?你再度伤了我一颗真心,你……你要虐我多少回?” 我制止了再度爬起来准备踹人的王大人,对着前驸马却不知要说什么好…… “无话可说了么?”前驸马咆哮了一阵,发泄了情绪,一袖抹去眼角亮晶晶的东西,将头甩向我,“那么,你还招驸马么?” 我随着宋公子将脑子转了十来个弯,“那是自然……” “我宋茂才自荐!”他往我跟前凛然走了三步,扯开了衣襟,扭头道,“便、便是你要先得到我的人,我、我也可以勉强同意……” 我看了眼宋茂才前驸马坦荡荡的胸膛,忽觉心中一股浩然正气直冲脑门…… 京兆尹王庸大人三度爬了起来,悚然惊叫:“不好!殿下中毒流鼻血了!护驾!” 众人瞬间凌乱,一片护驾声喊了起来,“刺客在哪里……” 一片混乱中,简拾遗默默走来,一手递给我手帕,一手指向宋茂才,“将他拿下!” 前驸马被压到地上捆绑,手脚不停扑腾,“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拿开你们的手,本公子的胸是你们随便摸的么?那是只能给公主摸的……” 京兆尹王大人又望着我惊叫:“不好!殿下的鼻血奔涌直下了!快护驾!” 简拾遗默默望我一眼,再转向地上叫嚷不停的宋茂才,“堵上他的嘴!” 王庸大叫:“快堵上!刺客嘴里有暗器!快护驾!” 红袖招乱糟糟鸡飞狗跳,姑娘们早吓得缩到墙边,听到有刺客有暗器,尖叫声连成了一片……宋茂才被捆成了严实的粽子,且被塞了一嘴绑腿布,又在外面缠了三圈哪位大人的腰带,打了个死结…… 我已被和公子扶到桌边坐直,被他按了脸部几处穴位,欢腾的鼻血终于少了……老鸨殷勤送来洗脸水,我正要俯身去洗,和公子拿扇子一横,挡在我身前…… “别低头……”他将扇子往我手里一放,两手放到水盆里浸了浸,起身一手抬着我下巴,一手轻轻拍打我额头……反复几次后,鼻血终于止住…… 又歇了一阵,我瞧向地上动弹不得的罪魁祸首,“待本宫走了就松开他……” 洛姜笑嘻嘻凑过来,“姑姑这就不忍心了?原来你对前驸马还有情呐,不然这鼻血也不会流得这么欢快……” 我喝了一口凉茶,对京兆尹道:“王庸,护送襄城长公主回宫,就说是本宫回去了……” “姑姑你又来李代桃僵,我替你回去了,你继续玩,想得美!” 我合上茶盖,和声道:“姜儿,扶桑国前几日送朝贡国书,有求亲的意思……” 洛姜咬咬牙,转头便走,“王庸送本宫回去!” 这一番京兆府倾巢而出,惊动了灯市的百姓……侍卫开路,彩轿居中,京兆尹殿后……好事传千里,百姓无一不知是大长公主夜会红袖招的小倌被人识出来,不得不急急回府……果然驸马当不得,绿油油的翡翠帽一顶接一顶,百姓们唏嘘不已…… “可惜没瞧见监国公主长啥样……”被护卫挡开的人群中有人扼腕…… “瞧见了还有你的活路?那可是吃男人都不吐骨头的女人哟!”有人八卦道…… “可不是嘛!公主府里不晓得养了多少男宠,还不满足咧,时不时招宰相夜谈,听说宰相大人都是早上才回去的!”有人更八卦道…… “又治理国家,又伺候公主,简相委实贤相啊贤相!” 出了红袖招,三人行,两人护……我暗暗朝左边的简拾遗瞟了一眼,果然宰相肚里能撑船,听了一路闲话还淡定如常不动声色……我又朝右边的和公子看了一眼,他也是一副没听见的形容,缓缓地摇着自家扇子……我们三人便混在后方人群中,我原是想领着宰相听听民间疾苦顺便逛个夜市,哪晓得民间全是宫闱秘事…… 为了维护宰相名声,那些瓜田李下捕风捉影的事,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杜绝一二的……于是开口对简拾遗道:“今夜你就不要来了……” 简拾遗跟和公子同时顿住…… ※ 第二日的朝堂上,御史姚迁的弹劾奏折毫无悬念送了来……我大略过一眼,内容十分及时地讽谏了本宫我夜逛青楼惹民笑话的不检点行为……殿堂下姚迁肃穆地望着我等待回复…… 我咳嗽一声,试图解释:“事情是这样的,姚大人……” 姚御史忽然眼圈一红,鼻子一抽…… 我惭愧道:“姚爱卿言之有理,本宫当反省之……中书舍人拟一份本宫的罪己诏……” 姚御史立即肃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公主圣明……老臣亦能不负先帝所托!” 我将弹劾奏折扣到脸上……当初三哥临去时在我耳边不停含糊说着“严管摇签”,我揣摩许久不明白三哥为什么跟庙里摇签的生意过不去,莫非是要灭佛什么的……最终是简拾遗参悟了,原来是“言官姚迁”之意……这是先帝遗诏,自然要照办……哪里想过会办得如此辛苦!早知如此辛苦,我就把庙里的签都办了也不让他姚迁做御史…… 这时,姚御史又肃然道:“公主!朝堂上一举一动都需合乎礼仪!” 自己挖坑自己跳又怨得了谁……我拿下脸上奏折,折好放入内监托着的银盘中,整肃仪容,“各位爱卿,还有何事?” 简拾遗出列道:“公主,何解忧已在殿外等候觐见……” 我一愣,又一喜,“何解忧?这么快?宣……” 司礼监高声喊道:“宣庐州刺史何解忧觐见——” 满朝公卿都知是自荐来的驸马,纷纷转了身,伸长脖子望向殿门口…… 一袭青色官服闪进视线中,那人缓缓迈入含元殿,身材修长俊逸,官服合身俊雅,步伐从容,坦然迎着文武百官审视挑剔的目光,合理合度地叩身而拜,“庐州刺史何解忧拜见大长公主殿下,恭祝殿下安康!” “抬起头来……”我也翘首以盼…… 他直起上身,眼睫一抬,目光朝着丹陛之上,望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更晚了,你们要原谅我xddd有姑娘问到女主的名字问题,那就?嗦几句……百里是姓,重姒(c ong si),音同“虫四”……她爹和三哥是谁,猜到了么? ☆、两只驸马一台戏(三) 整个朝堂都在他抬头的瞬间亮了起来,我将他看得呆住……一旁的内侍见怪不怪,但凡有美貌大人来朝见,他们的大长公主必要呆看半盏茶时光方能拉醒……半盏茶时间过去,我还在发呆……内侍只得启动紧急方案,掏出胡椒粉,拿袖子往我鼻前扇……一个喷嚏打出来后,我终于回过神来…… “啊?爱卿平身!”我呆这许久,到不全是因他的长相,而是,昨夜居然对面不相识…… 他悠然收礼起身,举手投足都赏心悦目得紧……不同于昨日风流公子的模样,今日官袍加身,平添了三分正经,倒更添了七分诱惑……殿中央的“和公子”看得我喉咙发紧,遂干咳了几声,“何爱卿洛阳花的美誉果然名不虚传呐……听说爱卿风靡长安洛阳两都,在庐州治下也是追慕者众,白日巡城归来便可得一月的食材,可是么?” 何解忧微笑道:“殿下谬赞了,臣惶恐……” 朝臣们一片议论声,有羡慕嫉妒恨的,有空虚寂寞冷的……其杰出代表、本朝掐架三人组之一的户部尚书杨炎出列奏道:“臣听闻庐州的蔬菜水果因此而涨价,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啊……” 三人组之二的吏部尚书附和道:“生灵涂炭,鱼肉百姓啊……” 三人组之三的刑部尚书跟着道:“哀鸿遍野,惨无人道啊……” 何解忧唇边带笑,袖摆往身后一揽,侧身看向三位大人,“庐州连年风调雨顺,蔬果堆积,滞销贬值,老农求助于下官,下官只好出此下策,三日一巡游,活络市场,提高销价……下官所得免费蔬果食材亦都发放于庐州贫民救济处,怨声载道从何而来?” 户部尚书杨大人正准备再战,简拾遗稍稍转了头,轻描淡写扫去一眼,那杨大人立即偃旗息鼓,作入定状…… 我适时道:“何爱卿以身报国,不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