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暑天里,只有井水仍然冰凉。 云映蹲在木盆前()?(), 心不在焉的洗黄瓜。 衣袖卷到手肘()?(), 白皙手指浸在水里。日光强烈,清水晃动中,像闪着光点。 她父母叫那个男人官爷。 看来真是个当官的()?(), 好像还挺有钱?()??%?%??()?(), 方才拿出银两时,她爹娘眼睛都直了。 她也直了,但她是个狭隘的人,总想着那么大一块银子,不会是假的吧。 她爹见过银子,方才他谨慎的观察了成色,敲了敲,还咬了咬,是真的。 大官,还是个有钱少爷,长的也好看。 方才跟他靠太近,她这会唇上还有男人肌肤的触感,怪怪的。 她知道自己长相出众,所以若是换个人的话,他毋庸置疑是想占她便宜。 但是他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吧? 而且看他举止谈吐好像是的读过书的人。 她手里还握着根黄瓜,上面有不少软刺,云映就着水上下搓着。 不知什么时候起,里面说话声低下下来。 云映想偷偷瞧一下,转过头时男人却已经不在堂屋站着了。 正疑惑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在找我?” 云映心神一凛,默默又把脑袋转了回来。 他身高腿长,又相貌出众,压迫感十足。 “没有。”她小声说。 身后传来声音:“小映,你先带这位官爷去看看房间。” 云映应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就着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水。 那颗桃核在她手腕处轻轻摆荡。 他的目光并不掩藏,明明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却让人觉得莫名危险。 云映有些害怕。 她动作停了下,然后轻声道:“……官爷,怎么了吗?” 还是来的有些迟了。 她已经戴上这个丑陋桃核了。 但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道:“我姓赫,你可以叫我祈玉。” 云映走在他身边,祈玉两个字在她心口滚了一遍,她觉得很好听。 但她迟迟没有叫出口,觉得直呼他的名字好像不太好。 要不叫赫大人呢。 还没开口,男人就一脸自然道:“我比你大几岁,你若是觉得不妥,叫我哥哥也行。” 云映:“……” 可是好像更不妥了,然而要问具体是哪,她又说不上来。 云映此时年纪尚轻,不能准确领会到这个称呼的暧昧之处,心中只觉两人不仅不熟悉,还是云泥之别,她这么叫他,好像显得她很想攀附他。 “大人,这不好吧?” 他没看她,状似随口道:“哪不好,你没这样叫过别人吗。” 云映摇头,心道也没人这么跟她要求过。 赫峥倏然停住脚步,看向了她。 云映没注意他的目光,两个人此时已经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她对他道: “这是我的屋子,不过很小,床……” 床可能还睡不下他。 “没关系,还有两个房间,那两个房间都比这间大,我待会带你都看看,你看你喜欢哪一个。” 赫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此时破旧的小门敞开着,里面收拾的很整洁,布局跟他记忆中没有太大出入。 天光明亮,正照在那张脆弱的小床上。 他知道睡起来会吱呀吱呀的响,一直动就一直响,有时甚至响到盖过她的声音。 “我睡这的话,你睡哪?” 云映道:“我睡我爹娘那屋的地上。” 赫峥道:“行,那我睡你弟弟房间。” 云映忽然歪着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弟弟呢?” 阮乔还在学堂里,方才也没人提起阮乔。 赫峥面色不改道:“猜的。” 云映慢吞吞哦了一声,她道:“那我待会帮你把房间收拾出来。” “我现在得先去镇里接我弟弟下学,大人你可以先在堂屋坐一会。” 阮乔在镇上,她每次都要独自走一个半时辰才能,但是又不能不去,想想就烦。 然而这时在她身边的赫峥突然道:“正好我也有些事,姑娘能带我一起下山吗。” 云映迟疑了瞬,然后答应了下来。 * 下山的路总比上山要轻松一些,只是炽烈的太阳烤的人心里烦躁。 云映递给赫峥一根黄瓜,男人掰了两半,给她一半。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拘谨。 他虽气质凛然,但年岁应该也不大,身上没什么装饰,只有腰间一块玉,华贵内敛。 而她好像个小乞丐,衣服破破烂烂,只有脸蛋算干净,还是刚才才洗的。 她悄悄离他远了点,害怕自己的衣服弄脏了他。 她没有出过裕颊山,不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书上说金银遍地,罗绮飘香,是真的吗? 她悄悄侧眸看他,日光落在他俊美的脸庞,身形修长,如苍翠挺拔的竹。 就算再不表露,也能看出是非富即贵的大少爷。 虽然不敢问,但见到他也算是见世面了吧。 两人并肩而行,走过一片树荫时,男人动作自然的与她交换了位置,让她走在阴凉下。 他可能只是出于礼节,但云映受宠若惊。 蝉鸣声声。 树枝掩映里,道路前方渐渐出现了一处院落,小窗敞开着,清风送进,一位模样出众的少年垂首静静坐在桌前。 而上次赫峥来,这是一处废墟。 好像似有所感,窗台边少年抬起头,与窗外赫峥对上目光。 相似的年岁,相似的脸庞, 少年目露诧异,时间好像就这么停驻几分,直到赫峥行走时,跟在他身侧的俏丽少女显出身形。 少年眉心轻蹙。 而云映想起了宁遇,想要偏头朝那边看时,还没瞧见什么,身边的大少爷忽然道:“走快一点。” 云映放快脚步。 他腿长,一步能抵云映两步,不刻意放慢时,云映得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直到走过那一片,云映才呼吸不稳道:“赫大人,怎么了吗?” 赫峥随口道:“姑娘不用这么客气。” 云映迟疑片刻:“……祈玉哥哥。” 语调轻软,有她独特婉转的声色。 猝不及防就闯进他的耳膜。 宁遇到底何德何能骗她这个骗她那个。 十六岁的她,乖顺又好骗。 赫峥:“什么?” 云映还以为是这个称呼让他不满意,她悄悄捏住衣摆,声音低了不少,不确定的又叫了一遍:“祈玉哥哥。” 赫峥嗯了一声。 他道:“没事,方才那块没有树荫。” 云映哦了一声,她盯着赫峥的脸,这会才想起来单论长相的话,他好像跟宁遇很像。 她轻声道:“祈玉哥哥,你跟我一个朋友长的有些相似。” 这个称呼叫起来还是有点怪异。 她在心里别扭了一会。 “送你桃核那个?” 云映惊讶的睁大双眸:“你怎么知道?” 赫峥道:“猜的。” “……你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能猜中。” 赫峥心想那不当然,他什么记得不清楚。 倘若这是个梦,待会醒了,他也得让云映这样叫他。 之前因为她这样叫过宁遇,所以他一直没对她提过诸如此类的要求。 好像是意图去证明,哥哥而已,区区一个称呼,他才不稀罕。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 下山的路好像比之前要快一些。 村镇比山上要热闹的多,此时还未罢市,两边叫卖声不绝于耳。 各类小食,首饰,布匹,挑担售卖的果子,蜜饯儿,还有清甜的饮子。 年仅十六的少女目不斜视,一边走一边跟赫峥道:“祈玉哥哥,这就是镇上了,你想去哪,需要我带你去吗?” 赫峥道:“我不急,先做你的事吧。” 云映沉吟道:“我来接乔乔下学,但他好像还得一会。” 这里的街市远比不上京城。 从前的云映不是个拮据的人,相反,只要是她稍有点兴趣的,她都会买回来。 平日穿着简单舒适,但每一身都是一件难寻的料子,所以她才会操心他那点俸禄养活不起她。 而现在的她,衣服洗的发白,毛边。 虽然整洁,但能看出已经缝缝补补穿了好几年,鞋底被磨薄,白净的脸庞不施粉黛,身上除了那颗廉价的桃核,没有任何装饰。 这一街琳琅满目,她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赫峥道:“那逛逛吧。” 云映啊了一声。 男人慢悠悠走在她身侧,道:“家中有位与你差不多年纪的妹妹,我想带些东西给她。” 云映道:“那她喜欢什么呢?” 赫峥望着她:“你帮她挑。” 但云映没买过什么东西,她喜欢的东西,他妹妹可能会觉得不好。 赫峥显然不在意,直接就拉着她进了间首饰铺子,让她自己挑。 她只好硬着头皮去选,她没戴过,所以觉得每个都很漂亮,纠结了许久在几个簪子里选了梅花簪,小心道:“这个好看。” 赫峥接过来,抬手戴在她头上。 那一瞬间他又离她很近,男人手腕骨节凸起,携裹清淡冷香。 她呼吸不由一滞。 抬眸看他,少女眼若秋水,唇含豆蔻。 漂亮到赫峥根本注意不到那根平平无奇的梅花簪。 铺子掌柜是个小眼睛的胖男人,见状道:“这簪子是我从曲洲带过来的,只剩这一根了,您媳妇一定喜欢。” 云映闻言脸庞一热,匆忙想解释。 话还没出口,赫峥就道:“行,这个加这一堆都给我装起来吧。” 老板双眸倏然睁大,随即眉开眼笑,认定了他们俩是刚成婚不久的少年夫妻,继续道:“姑娘,你真可挑了个好夫君。” 她还没从他的阔绰中缓过神,闻言低声道:“我们不是夫妻。” 胖掌柜一边收拾一边道:“瞧瞧,还害羞了。” “……” 出了门以后,那根梅花簪他也没让她取下来,说是送给她的报酬。 云映好喜欢这个簪子,她开始在心里感谢他那个妹妹。为了报答赫峥,云映开始尽心竭力的为他的妹妹挑选,她从来没这样阔绰过,在一开始的拘谨后,很快就适应了。 她头一次跟人一起逛街。 这条街道她走过很多遍,今天是第一次在这条街上买除茶水以外的东西。 没人催她,也没人骂她。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小陀螺,转个不停,从这家店到另一家,走路也头回变成一件快乐的事。 十六岁的云映已经是个温柔安静的少女,但这时候的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脸庞还有几分不明显的稚气,明亮双眸像迢迢晚星。 渐渐的,安静的她走在了赫峥前面。 她拉住他的衣袖,像一只蹁跹的小蝴蝶。 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开始跟他絮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赫峥话不多,但都会应她。 一条街很快走到了尽头。 “我好久之前就发现了,那间铺子的布料花样是这条街上最好看的,祈玉哥哥,我们去看看好吗?” 赫峥说好。 但还没走过去,云映又停下了脚步,她道:“不行,下次吧,乔乔那好像到时辰了。” 她要回头,赫峥握住她的手腕,道:“不急这一会。” 云映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铺子,又想起阮乔,她摇头道:“没关系,下次来也一样。” “祈玉哥哥,你什么时候走呢?” 她的语调中有点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忐忑,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哥哥。 赫峥低声道:“我什么时候走都行。” 以前他不知道,他的妻子少时是这样的。 他总不甘心于为什么她会喜欢宁遇,却没去想,少时的她一无所有,日子苍白乏味,快乐可以用一根廉价的梅花簪子买来。 但那时候,没人带她走。 她遇见宁遇,仰望他,喜欢他。 可能在某一段时间里,宁遇也曾像这只梅花簪子一样,让她满足和快乐。 虽然他还是觉得宁遇很讨厌。 但这会他突然又没那么排斥,这个与他相似的人曾出现在云映的生命里了。 云映放下心来,她单方面觉得自己与赫峥熟悉了一些,又道:“我们一起去接乔乔吗?” 他们这趟买了不少东西,都放在一家首饰铺里,他还骗云映说这些会带回京城。 赫峥扫了眼前方云映没进去的那间铺子,低声道:“你先去吧。” 云映想起赫峥说过他下来是有事要做的,便没多问,她笑着对着他挥了挥手,道:“那我们一会见,好吗。” 赫峥觉得她好可爱。 他嗯了一声。 * 云映今天难得的心情好,连带着去接阮乔的路上,步子都轻快不少。 她每次接阮乔都在一处巷子口等他,那儿离这也不远,去的路上能碰见几个跟阮乔差不多大的孩子,她估摸阮乔这会应该出来了。 阮乔耐心很差,每次她都提前去。 稍迟一些,他就跟她发脾气。 云映小跑着跑到了巷子口,远远就看见了阮乔,他好像正在跟他同窗说话。 云映走近,声音有些喘,道:“乔乔,回家了。” 阮乔回头看她一样,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跟面前人说话。 云映知道他又生气了,但她其实也没迟多少,顶多就半刻钟而已。 阮乔对面的男孩笑嘻嘻道:“你姐姐过来了。” 阮乔哼了声,道:“别管她,懒死了,又迟到。” “我家供她吃供她穿,她连接我下学都这么磨蹭?” 云映一字不落的听见,但她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他计较,好脾气道:“路上耽搁了,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我们回家吧乔乔。” 阮乔这才勉强回过头来白她一眼,然后把手里的书袋扔给她,道:“我回家找娘亲告状。” 云映背着他的书袋,里面沉甸甸的,有三本书,她把书袋整理好,然后背了起来。 每次下学他的书袋都是她背,她没拒绝过,因为背起这个东西时,她会觉得好像她也是个读书人一样,很奇妙。 男孩声音粗哑,正是换声的时候:“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云映道:“家里来了客人。” 阮乔不信,他扭头看云映道:“我家能来什么客人,你是不是骗——” 话音未尽,他注意到云映发上的梅花簪。 他咦了一声,云映想制止时已经来不及,男孩倏然伸手拔下了她的簪子。 他快速跑开,好像拿到她的把柄一样嘻嘻笑道:“我知道了!你去买这个了是不是,你哪来的钱?不会是偷爹娘的吧?” 云映追上他,道:“不是,还给我。” 阮乔偏不,他把簪子抛像半空,然后又稳稳接住:“你跟我说实话,这是哪来的?” 云映盯着他手里的簪子,心里烦,她道:“乔乔,我要生气了,还给我。” “你别扔了,会断掉。” 阮乔偏不,他跑的很快,云映追不上他。 他把这当成游戏,冲云映吐了吐舌头,道“就不就不,你偷爹娘钱。” 簪子继续被抛向半空。 但他绊了一下,没接住。 簪子摔在了地上。 男孩身形踉跄,身子不稳,一脚踩了上去。 空气静了几分,阮乔挪开脚,簪子被踩进尘土里,簪花碎成了好几半。 云映蹲下身子捡起来,梅花瓣静静躺在她手心。 阮乔自知理亏,低头看着她道:“……你在伤心吗,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簪子从买来到现在,她一共带了不到三刻钟。 其实没有这个簪子,今天依然很快乐。 因为下山的路有个哥哥陪她说话,还跟她讲京城的样子,让她挑了很多东西,进了以前从来不敢进的铺子。 他好像是突然就出现了。 但是这会,她又意识到,好像这个簪子一样,他的出现只是让她见了下世面。 意外的出现,又迅速的消失。 像看在她干活还算勤快的份上,奖励她的一个虚影。 作者有话要说 盛晚风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 三伏暑天里,只有井水仍然冰凉。 云映蹲在木盆前ツ[(.)]ツ╳ツ+?+?ツ()?(), 心不在焉的洗黄瓜。 衣袖卷到手肘()?(), 白皙手指浸在水里。日光强烈,清水晃动中,像闪着光点。 她父母叫那个男人官爷。 看来真是个当官的()?(), 好像还挺有钱()?(), 方才拿出银两时,她爹娘眼睛都直了。 她也直了,但她是个狭隘的人,总想着那么大一块银子,不会是假的吧。 她爹见过银子,方才他谨慎的观察了成色,敲了敲,还咬了咬,是真的。 大官,还是个有钱少爷,长的也好看。 方才跟他靠太近,她这会唇上还有男人肌肤的触感,怪怪的。 她知道自己长相出众,所以若是换个人的话,他毋庸置疑是想占她便宜。 但是他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吧? 而且看他举止谈吐好像是的读过书的人。 她手里还握着根黄瓜,上面有不少软刺,云映就着水上下搓着。 不知什么时候起,里面说话声低下下来。 云映想偷偷瞧一下,转过头时男人却已经不在堂屋站着了。 正疑惑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在找我?” 云映心神一凛,默默又把脑袋转了回来。 他身高腿长,又相貌出众,压迫感十足。 “没有。”她小声说。 身后传来声音:“小映,你先带这位官爷去看看房间。” 云映应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就着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水。 那颗桃核在她手腕处轻轻摆荡。 他的目光并不掩藏,明明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却让人觉得莫名危险。 云映有些害怕。 她动作停了下,然后轻声道:“……官爷,怎么了吗?” 还是来的有些迟了。 她已经戴上这个丑陋桃核了。 但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道:“我姓赫,你可以叫我祈玉。” 云映走在他身边,祈玉两个字在她心口滚了一遍,她觉得很好听。 但她迟迟没有叫出口,觉得直呼他的名字好像不太好。 要不叫赫大人呢。 还没开口,男人就一脸自然道:“我比你大几岁,你若是觉得不妥,叫我哥哥也行。” 云映:“……” 可是好像更不妥了,然而要问具体是哪,她又说不上来。 云映此时年纪尚轻,不能准确领会到这个称呼的暧昧之处,心中只觉两人不仅不熟悉,还是云泥之别,她这么叫他,好像显得她很想攀附他。 “大人,这不好吧?” 他没看她,状似随口道:“哪不好,你没这样叫过别人吗。” 云映摇头,心道也没人这么跟她要求过。 赫峥倏然停住脚步,看向了她。 云映没注意他的目光,两个人此时已经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她对他道: “这是我的屋子,不过很小,床……” 床可能还睡不下他。 “没关系,还有两个房间,那两个房间都比这间大,我待会带你都看看,你看你喜欢哪一个。” 赫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此时破旧的小门敞开着,里面收拾的很整洁,布局跟他记忆中没有太大出入。 天光明亮,正照在那张脆弱的小床上。 他知道睡起来会吱呀吱呀的响,一直动就一直响,有时甚至响到盖过她的声音。 “我睡这的话,你睡哪?” 云映道:“我睡我爹娘那屋的地上。” 赫峥道:“行,那我睡你弟弟房间。” 云映忽然歪着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弟弟呢?” 阮乔还在学堂里,方才也没人提起阮乔。 赫峥面色不改道:“猜的。” 云映慢吞吞哦了一声,她道:“那我待会帮你把房间收拾出来。” “我现在得先去镇里接我弟弟下学,大人你可以先在堂屋坐一会。” 阮乔在镇上,她每次都要独自走一个半时辰才能,但是又不能不去,想想就烦。 然而这时在她身边的赫峥突然道:“正好我也有些事,姑娘能带我一起下山吗。” 云映迟疑了瞬,然后答应了下来。 * 下山的路总比上山要轻松一些,只是炽烈的太阳烤的人心里烦躁。 云映递给赫峥一根黄瓜,男人掰了两半,给她一半。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拘谨。 他虽气质凛然,但年岁应该也不大,身上没什么装饰,只有腰间一块玉,华贵内敛。 而她好像个小乞丐,衣服破破烂烂,只有脸蛋算干净,还是刚才才洗的。 她悄悄离他远了点,害怕自己的衣服弄脏了他。 她没有出过裕颊山,不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书上说金银遍地,罗绮飘香,是真的吗? 她悄悄侧眸看他,日光落在他俊美的脸庞,身形修长,如苍翠挺拔的竹。 就算再不表露,也能看出是非富即贵的大少爷。 虽然不敢问,但见到他也算是见世面了吧。 两人并肩而行,走过一片树荫时,男人动作自然的与她交换了位置,让她走在阴凉下。 他可能只是出于礼节,但云映受宠若惊。 蝉鸣声声。 树枝掩映里,道路前方渐渐出现了一处院落,小窗敞开着,清风送进,一位模样出众的少年垂首静静坐在桌前。 而上次赫峥来,这是一处废墟。 好像似有所感,窗台边少年抬起头,与窗外赫峥对上目光。 相似的年岁,相似的脸庞, 少年目露诧异,时间好像就这么停驻几分,直到赫峥行走时,跟在他身侧的俏丽少女显出身形。 少年眉心轻蹙。 而云映想起了宁遇,想要偏头朝那边看时,还没瞧见什么,身边的大少爷忽然道:“走快一点。” 云映放快脚步。 他腿长,一步能抵云映两步,不刻意放慢时,云映得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直到走过那一片,云映才呼吸不稳道:“赫大人,怎么了吗?” 赫峥随口道:“姑娘不用这么客气。” 云映迟疑片刻:“……祈玉哥哥。” 语调轻软,有她独特婉转的声色。 猝不及防就闯进他的耳膜。 宁遇到底何德何能骗她这个骗她那个。 十六岁的她,乖顺又好骗。 赫峥:“什么?” 云映还以为是这个称呼让他不满意,她悄悄捏住衣摆,声音低了不少,不确定的又叫了一遍:“祈玉哥哥。” 赫峥嗯了一声。 他道:“没事,方才那块没有树荫。” 云映哦了一声,她盯着赫峥的脸,这会才想起来单论长相的话,他好像跟宁遇很像。 她轻声道:“祈玉哥哥,你跟我一个朋友长的有些相似。” 这个称呼叫起来还是有点怪异。 她在心里别扭了一会。 “送你桃核那个?” 云映惊讶的睁大双眸:“你怎么知道?” 赫峥道:“猜的。” “……你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能猜中。” 赫峥心想那不当然,他什么记得不清楚。 倘若这是个梦,待会醒了,他也得让云映这样叫他。 之前因为她这样叫过宁遇,所以他一直没对她提过诸如此类的要求。 好像是意图去证明,哥哥而已,区区一个称呼,他才不稀罕。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 下山的路好像比之前要快一些。 村镇比山上要热闹的多,此时还未罢市,两边叫卖声不绝于耳。 各类小食,首饰,布匹,挑担售卖的果子,蜜饯儿,还有清甜的饮子。 年仅十六的少女目不斜视,一边走一边跟赫峥道:“祈玉哥哥,这就是镇上了,你想去哪,需要我带你去吗?” 赫峥道:“我不急,先做你的事吧。” 云映沉吟道:“我来接乔乔下学,但他好像还得一会。” 这里的街市远比不上京城。 从前的云映不是个拮据的人,相反,只要是她稍有点兴趣的,她都会买回来。 平日穿着简单舒适,但每一身都是一件难寻的料子,所以她才会操心他那点俸禄养活不起她。 而现在的她,衣服洗的发白,毛边。 虽然整洁,但能看出已经缝缝补补穿了好几年,鞋底被磨薄,白净的脸庞不施粉黛,身上除了那颗廉价的桃核,没有任何装饰。 这一街琳琅满目,她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赫峥道:“那逛逛吧。” 云映啊了一声。 男人慢悠悠走在她身侧,道:“家中有位与你差不多年纪的妹妹,我想带些东西给她。” 云映道:“那她喜欢什么呢?” 赫峥望着她:“你帮她挑。” 但云映没买过什么东西,她喜欢的东西,他妹妹可能会觉得不好。 赫峥显然不在意,直接就拉着她进了间首饰铺子,让她自己挑。 她只好硬着头皮去选,她没戴过,所以觉得每个都很漂亮,纠结了许久在几个簪子里选了梅花簪,小心道:“这个好看。” 赫峥接过来,抬手戴在她头上。 那一瞬间他又离她很近,男人手腕骨节凸起,携裹清淡冷香。 她呼吸不由一滞。 抬眸看他,少女眼若秋水,唇含豆蔻。 漂亮到赫峥根本注意不到那根平平无奇的梅花簪。 铺子掌柜是个小眼睛的胖男人,见状道:“这簪子是我从曲洲带过来的,只剩这一根了,您媳妇一定喜欢。” 云映闻言脸庞一热,匆忙想解释。 话还没出口,赫峥就道:“行,这个加这一堆都给我装起来吧。” 老板双眸倏然睁大,随即眉开眼笑,认定了他们俩是刚成婚不久的少年夫妻,继续道:“姑娘,你真可挑了个好夫君。” 她还没从他的阔绰中缓过神,闻言低声道:“我们不是夫妻。” 胖掌柜一边收拾一边道:“瞧瞧,还害羞了。” “……” 出了门以后,那根梅花簪他也没让她取下来,说是送给她的报酬。 云映好喜欢这个簪子,她开始在心里感谢他那个妹妹。为了报答赫峥,云映开始尽心竭力的为他的妹妹挑选,她从来没这样阔绰过,在一开始的拘谨后,很快就适应了。 她头一次跟人一起逛街。 这条街道她走过很多遍,今天是第一次在这条街上买除茶水以外的东西。 没人催她,也没人骂她。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小陀螺,转个不停,从这家店到另一家,走路也头回变成一件快乐的事。 十六岁的云映已经是个温柔安静的少女,但这时候的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脸庞还有几分不明显的稚气,明亮双眸像迢迢晚星。 渐渐的,安静的她走在了赫峥前面。 她拉住他的衣袖,像一只蹁跹的小蝴蝶。 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开始跟他絮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赫峥话不多,但都会应她。 一条街很快走到了尽头。 “我好久之前就发现了,那间铺子的布料花样是这条街上最好看的,祈玉哥哥,我们去看看好吗?” 赫峥说好。 但还没走过去,云映又停下了脚步,她道:“不行,下次吧,乔乔那好像到时辰了。” 她要回头,赫峥握住她的手腕,道:“不急这一会。” 云映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铺子,又想起阮乔,她摇头道:“没关系,下次来也一样。” “祈玉哥哥,你什么时候走呢?” 她的语调中有点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忐忑,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哥哥。 赫峥低声道:“我什么时候走都行。” 以前他不知道,他的妻子少时是这样的。 他总不甘心于为什么她会喜欢宁遇,却没去想,少时的她一无所有,日子苍白乏味,快乐可以用一根廉价的梅花簪子买来。 但那时候,没人带她走。 她遇见宁遇,仰望他,喜欢他。 可能在某一段时间里,宁遇也曾像这只梅花簪子一样,让她满足和快乐。 虽然他还是觉得宁遇很讨厌。 但这会他突然又没那么排斥,这个与他相似的人曾出现在云映的生命里了。 云映放下心来,她单方面觉得自己与赫峥熟悉了一些,又道:“我们一起去接乔乔吗?” 他们这趟买了不少东西,都放在一家首饰铺里,他还骗云映说这些会带回京城。 赫峥扫了眼前方云映没进去的那间铺子,低声道:“你先去吧。” 云映想起赫峥说过他下来是有事要做的,便没多问,她笑着对着他挥了挥手,道:“那我们一会见,好吗。” 赫峥觉得她好可爱。 他嗯了一声。 * 云映今天难得的心情好,连带着去接阮乔的路上,步子都轻快不少。 她每次接阮乔都在一处巷子口等他,那儿离这也不远,去的路上能碰见几个跟阮乔差不多大的孩子,她估摸阮乔这会应该出来了。 阮乔耐心很差,每次她都提前去。 稍迟一些,他就跟她发脾气。 云映小跑着跑到了巷子口,远远就看见了阮乔,他好像正在跟他同窗说话。 云映走近,声音有些喘,道:“乔乔,回家了。” 阮乔回头看她一样,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跟面前人说话。 云映知道他又生气了,但她其实也没迟多少,顶多就半刻钟而已。 阮乔对面的男孩笑嘻嘻道:“你姐姐过来了。” 阮乔哼了声,道:“别管她,懒死了,又迟到。” “我家供她吃供她穿,她连接我下学都这么磨蹭?” 云映一字不落的听见,但她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他计较,好脾气道:“路上耽搁了,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我们回家吧乔乔。” 阮乔这才勉强回过头来白她一眼,然后把手里的书袋扔给她,道:“我回家找娘亲告状。” 云映背着他的书袋,里面沉甸甸的,有三本书,她把书袋整理好,然后背了起来。 每次下学他的书袋都是她背,她没拒绝过,因为背起这个东西时,她会觉得好像她也是个读书人一样,很奇妙。 男孩声音粗哑,正是换声的时候:“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云映道:“家里来了客人。” 阮乔不信,他扭头看云映道:“我家能来什么客人,你是不是骗——” 话音未尽,他注意到云映发上的梅花簪。 他咦了一声,云映想制止时已经来不及,男孩倏然伸手拔下了她的簪子。 他快速跑开,好像拿到她的把柄一样嘻嘻笑道:“我知道了!你去买这个了是不是,你哪来的钱?不会是偷爹娘的吧?” 云映追上他,道:“不是,还给我。” 阮乔偏不,他把簪子抛像半空,然后又稳稳接住:“你跟我说实话,这是哪来的?” 云映盯着他手里的簪子,心里烦,她道:“乔乔,我要生气了,还给我。” “你别扔了,会断掉。” 阮乔偏不,他跑的很快,云映追不上他。 他把这当成游戏,冲云映吐了吐舌头,道“就不就不,你偷爹娘钱。” 簪子继续被抛向半空。 但他绊了一下,没接住。 簪子摔在了地上。 男孩身形踉跄,身子不稳,一脚踩了上去。 空气静了几分,阮乔挪开脚,簪子被踩进尘土里,簪花碎成了好几半。 云映蹲下身子捡起来,梅花瓣静静躺在她手心。 阮乔自知理亏,低头看着她道:“……你在伤心吗,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簪子从买来到现在,她一共带了不到三刻钟。 其实没有这个簪子,今天依然很快乐。 因为下山的路有个哥哥陪她说话,还跟她讲京城的样子,让她挑了很多东西,进了以前从来不敢进的铺子。 他好像是突然就出现了。 但是这会,她又意识到,好像这个簪子一样,他的出现只是让她见了下世面。 意外的出现,又迅速的消失。 像看在她干活还算勤快的份上,奖励她的一个虚影。 作者有话要说 盛晚风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 三伏暑天里,只有井水仍然冰凉。 云映蹲在木盆前,心不在焉的洗黄瓜。 衣袖卷到手肘,白皙手指浸在水里。日光强烈,清水晃动中,像闪着光点。 她父母叫那个男人官爷。 看来真是个当官的,好像还挺有钱,方才拿出银两时,她爹娘眼睛都直了。 她也直了,但她是个狭隘的人,总想着那么大一块银子,不会是假的吧。 她爹见过银子,方才他谨慎的观察了成色,敲了敲,还咬了咬,是真的。 大官,还是个有钱少爷,长的也好看。 方才跟他靠太近,她这会唇上还有男人肌肤的触感,怪怪的。 她知道自己长相出众,所以若是换个人的话,他毋庸置疑是想占她便宜。 但是他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吧? 而且看他举止谈吐好像是的读过书的人。 她手里还握着根黄瓜,上面有不少软刺,云映就着水上下搓着。 不知什么时候起,里面说话声低下下来。 云映想偷偷瞧一下,转过头时男人却已经不在堂屋站着了。 正疑惑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在找我?” 云映心神一凛,默默又把脑袋转了回来。 他身高腿长,又相貌出众,压迫感十足。 “没有。”她小声说。 身后传来声音:“小映,你先带这位官爷去看看房间。” 云映应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就着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水。 那颗桃核在她手腕处轻轻摆荡。 他的目光并不掩藏,明明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却让人觉得莫名危险。 云映有些害怕。 她动作停了下,然后轻声道:“……官爷,怎么了吗?” 还是来的有些迟了。 她已经戴上这个丑陋桃核了。 但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道:“我姓赫,你可以叫我祈玉。” 云映走在他身边,祈玉两个字在她心口滚了一遍,她觉得很好听。 但她迟迟没有叫出口,觉得直呼他的名字好像不太好。 要不叫赫大人呢。 还没开口,男人就一脸自然道:“我比你大几岁,你若是觉得不妥,叫我哥哥也行。” 云映:“……” 可是好像更不妥了,然而要问具体是哪,她又说不上来。 云映此时年纪尚轻,不能准确领会到这个称呼的暧昧之处,心中只觉两人不仅不熟悉,还是云泥之别,她这么叫他,好像显得她很想攀附他。 “大人,这不好吧?” 他没看她,状似随口道:“哪不好,你没这样叫过别人吗。” 云映摇头,心道也没人这么跟她要求过。 赫峥倏然停住脚步,看向了她。 云映没注意他的目光,两个人此时已经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她对他道: “这是我的屋子,不过很小,床……” 床可能还睡不下他。 “没关系,还有两个房间,那两个房间都比这间大,我待会带你都看看,你看你喜欢哪一个。” 赫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此时破旧的小门敞开着,里面收拾的很整洁,布局跟他记忆中没有太大出入。 天光明亮,正照在那张脆弱的小床上。 他知道睡起来会吱呀吱呀的响,一直动就一直响,有时甚至响到盖过她的声音。 “我睡这的话,你睡哪?” 云映道:“我睡我爹娘那屋的地上。” 赫峥道:“行,那我睡你弟弟房间。” 云映忽然歪着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弟弟呢?” 阮乔还在学堂里,方才也没人提起阮乔。 赫峥面色不改道:“猜的。” 云映慢吞吞哦了一声,她道:“那我待会帮你把房间收拾出来。” “我现在得先去镇里接我弟弟下学,大人你可以先在堂屋坐一会。” 阮乔在镇上,她每次都要独自走一个半时辰才能,但是又不能不去,想想就烦。 然而这时在她身边的赫峥突然道:“正好我也有些事,姑娘能带我一起下山吗。” 云映迟疑了瞬,然后答应了下来。 * 下山的路总比上山要轻松一些,只是炽烈的太阳烤的人心里烦躁。 云映递给赫峥一根黄瓜,男人掰了两半,给她一半。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拘谨。 他虽气质凛然,但年岁应该也不大,身上没什么装饰,只有腰间一块玉,华贵内敛。 而她好像个小乞丐,衣服破破烂烂,只有脸蛋算干净,还是刚才才洗的。 她悄悄离他远了点,害怕自己的衣服弄脏了他。 她没有出过裕颊山,不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书上说金银遍地,罗绮飘香,是真的吗? 她悄悄侧眸看他,日光落在他俊美的脸庞,身形修长,如苍翠挺拔的竹。 就算再不表露,也能看出是非富即贵的大少爷。 虽然不敢问,但见到他也算是见世面了吧。 两人并肩而行,走过一片树荫时,男人动作自然的与她交换了位置,让她走在阴凉下。 他可能只是出于礼节,但云映受宠若惊。 蝉鸣声声。 树枝掩映里,道路前方渐渐出现了一处院落,小窗敞开着,清风送进,一位模样出众的少年垂首静静坐在桌前。 而上次赫峥来,这是一处废墟。 好像似有所感,窗台边少年抬起头,与窗外赫峥对上目光。 相似的年岁,相似的脸庞, 少年目露诧异,时间好像就这么停驻几分,直到赫峥行走时,跟在他身侧的俏丽少女显出身形。 少年眉心轻蹙。 而云映想起了宁遇,想要偏头朝那边看时,还没瞧见什么,身边的大少爷忽然道:“走快一点。” 云映放快脚步。 他腿长,一步能抵云映两步,不刻意放慢时,云映得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直到走过那一片,云映才呼吸不稳道:“赫大人,怎么了吗?” 赫峥随口道:“姑娘不用这么客气。” 云映迟疑片刻:“……祈玉哥哥。” 语调轻软,有她独特婉转的声色。 猝不及防就闯进他的耳膜。 宁遇到底何德何能骗她这个骗她那个。 十六岁的她,乖顺又好骗。 赫峥:“什么?” 云映还以为是这个称呼让他不满意,她悄悄捏住衣摆,声音低了不少,不确定的又叫了一遍:“祈玉哥哥。” 赫峥嗯了一声。 他道:“没事,方才那块没有树荫。” 云映哦了一声,她盯着赫峥的脸,这会才想起来单论长相的话,他好像跟宁遇很像。 她轻声道:“祈玉哥哥,你跟我一个朋友长的有些相似。” 这个称呼叫起来还是有点怪异。 她在心里别扭了一会。 “送你桃核那个?” 云映惊讶的睁大双眸:“你怎么知道?” 赫峥道:“猜的。” “……你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能猜中。” 赫峥心想那不当然,他什么记得不清楚。 倘若这是个梦,待会醒了,他也得让云映这样叫他。 之前因为她这样叫过宁遇,所以他一直没对她提过诸如此类的要求。 好像是意图去证明,哥哥而已,区区一个称呼,他才不稀罕。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 下山的路好像比之前要快一些。 村镇比山上要热闹的多,此时还未罢市,两边叫卖声不绝于耳。 各类小食,首饰,布匹,挑担售卖的果子,蜜饯儿,还有清甜的饮子。 年仅十六的少女目不斜视,一边走一边跟赫峥道:“祈玉哥哥,这就是镇上了,你想去哪,需要我带你去吗?” 赫峥道:“我不急,先做你的事吧。” 云映沉吟道:“我来接乔乔下学,但他好像还得一会。” 这里的街市远比不上京城。 从前的云映不是个拮据的人,相反,只要是她稍有点兴趣的,她都会买回来。 平日穿着简单舒适,但每一身都是一件难寻的料子,所以她才会操心他那点俸禄养活不起她。 而现在的她,衣服洗的发白,毛边。 虽然整洁,但能看出已经缝缝补补穿了好几年,鞋底被磨薄,白净的脸庞不施粉黛,身上除了那颗廉价的桃核,没有任何装饰。 这一街琳琅满目,她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赫峥道:“那逛逛吧。” 云映啊了一声。 男人慢悠悠走在她身侧,道:“家中有位与你差不多年纪的妹妹,我想带些东西给她。” 云映道:“那她喜欢什么呢?” 赫峥望着她:“你帮她挑。” 但云映没买过什么东西,她喜欢的东西,他妹妹可能会觉得不好。 赫峥显然不在意,直接就拉着她进了间首饰铺子,让她自己挑。 她只好硬着头皮去选,她没戴过,所以觉得每个都很漂亮,纠结了许久在几个簪子里选了梅花簪,小心道:“这个好看。” 赫峥接过来,抬手戴在她头上。 那一瞬间他又离她很近,男人手腕骨节凸起,携裹清淡冷香。 她呼吸不由一滞。 抬眸看他,少女眼若秋水,唇含豆蔻。 漂亮到赫峥根本注意不到那根平平无奇的梅花簪。 铺子掌柜是个小眼睛的胖男人,见状道:“这簪子是我从曲洲带过来的,只剩这一根了,您媳妇一定喜欢。” 云映闻言脸庞一热,匆忙想解释。 话还没出口,赫峥就道:“行,这个加这一堆都给我装起来吧。” 老板双眸倏然睁大,随即眉开眼笑,认定了他们俩是刚成婚不久的少年夫妻,继续道:“姑娘,你真可挑了个好夫君。” 她还没从他的阔绰中缓过神,闻言低声道:“我们不是夫妻。” 胖掌柜一边收拾一边道:“瞧瞧,还害羞了。” “……” 出了门以后,那根梅花簪他也没让她取下来,说是送给她的报酬。 云映好喜欢这个簪子,她开始在心里感谢他那个妹妹。为了报答赫峥,云映开始尽心竭力的为他的妹妹挑选,她从来没这样阔绰过,在一开始的拘谨后,很快就适应了。 她头一次跟人一起逛街。 这条街道她走过很多遍,今天是第一次在这条街上买除茶水以外的东西。 没人催她,也没人骂她。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小陀螺,转个不停,从这家店到另一家,走路也头回变成一件快乐的事。 十六岁的云映已经是个温柔安静的少女,但这时候的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脸庞还有几分不明显的稚气,明亮双眸像迢迢晚星。 渐渐的,安静的她走在了赫峥前面。 她拉住他的衣袖,像一只蹁跹的小蝴蝶。 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开始跟他絮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赫峥话不多,但都会应她。 一条街很快走到了尽头。 “我好久之前就发现了,那间铺子的布料花样是这条街上最好看的,祈玉哥哥,我们去看看好吗?” 赫峥说好。 但还没走过去,云映又停下了脚步,她道:“不行,下次吧,乔乔那好像到时辰了。” 她要回头,赫峥握住她的手腕,道:“不急这一会。” 云映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铺子,又想起阮乔,她摇头道:“没关系,下次来也一样。” “祈玉哥哥,你什么时候走呢?” 她的语调中有点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忐忑,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哥哥。 赫峥低声道:“我什么时候走都行。” 以前他不知道,他的妻子少时是这样的。 他总不甘心于为什么她会喜欢宁遇,却没去想,少时的她一无所有,日子苍白乏味,快乐可以用一根廉价的梅花簪子买来。 但那时候,没人带她走。 她遇见宁遇,仰望他,喜欢他。 可能在某一段时间里,宁遇也曾像这只梅花簪子一样,让她满足和快乐。 虽然他还是觉得宁遇很讨厌。 但这会他突然又没那么排斥,这个与他相似的人曾出现在云映的生命里了。 云映放下心来,她单方面觉得自己与赫峥熟悉了一些,又道:“我们一起去接乔乔吗?” 他们这趟买了不少东西,都放在一家首饰铺里,他还骗云映说这些会带回京城。 赫峥扫了眼前方云映没进去的那间铺子,低声道:“你先去吧。” 云映想起赫峥说过他下来是有事要做的,便没多问,她笑着对着他挥了挥手,道:“那我们一会见,好吗。” 赫峥觉得她好可爱。 他嗯了一声。 * 云映今天难得的心情好,连带着去接阮乔的路上,步子都轻快不少。 她每次接阮乔都在一处巷子口等他,那儿离这也不远,去的路上能碰见几个跟阮乔差不多大的孩子,她估摸阮乔这会应该出来了。 阮乔耐心很差,每次她都提前去。 稍迟一些,他就跟她发脾气。 云映小跑着跑到了巷子口,远远就看见了阮乔,他好像正在跟他同窗说话。 云映走近,声音有些喘,道:“乔乔,回家了。” 阮乔回头看她一样,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跟面前人说话。 云映知道他又生气了,但她其实也没迟多少,顶多就半刻钟而已。 阮乔对面的男孩笑嘻嘻道:“你姐姐过来了。” 阮乔哼了声,道:“别管她,懒死了,又迟到。” “我家供她吃供她穿,她连接我下学都这么磨蹭?” 云映一字不落的听见,但她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他计较,好脾气道:“路上耽搁了,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我们回家吧乔乔。” 阮乔这才勉强回过头来白她一眼,然后把手里的书袋扔给她,道:“我回家找娘亲告状。” 云映背着他的书袋,里面沉甸甸的,有三本书,她把书袋整理好,然后背了起来。 每次下学他的书袋都是她背,她没拒绝过,因为背起这个东西时,她会觉得好像她也是个读书人一样,很奇妙。 男孩声音粗哑,正是换声的时候:“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云映道:“家里来了客人。” 阮乔不信,他扭头看云映道:“我家能来什么客人,你是不是骗——” 话音未尽,他注意到云映发上的梅花簪。 他咦了一声,云映想制止时已经来不及,男孩倏然伸手拔下了她的簪子。 他快速跑开,好像拿到她的把柄一样嘻嘻笑道:“我知道了!你去买这个了是不是,你哪来的钱?不会是偷爹娘的吧?” 云映追上他,道:“不是,还给我。” 阮乔偏不,他把簪子抛像半空,然后又稳稳接住:“你跟我说实话,这是哪来的?” 云映盯着他手里的簪子,心里烦,她道:“乔乔,我要生气了,还给我。” “你别扔了,会断掉。” 阮乔偏不,他跑的很快,云映追不上他。 他把这当成游戏,冲云映吐了吐舌头,道“就不就不,你偷爹娘钱。” 簪子继续被抛向半空。 但他绊了一下,没接住。 簪子摔在了地上。 男孩身形踉跄,身子不稳,一脚踩了上去。 空气静了几分,阮乔挪开脚,簪子被踩进尘土里,簪花碎成了好几半。 云映蹲下身子捡起来,梅花瓣静静躺在她手心。 阮乔自知理亏,低头看着她道:“……你在伤心吗,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簪子从买来到现在,她一共带了不到三刻钟。 其实没有这个簪子,今天依然很快乐。 因为下山的路有个哥哥陪她说话,还跟她讲京城的样子,让她挑了很多东西,进了以前从来不敢进的铺子。 他好像是突然就出现了。 但是这会,她又意识到,好像这个簪子一样,他的出现只是让她见了下世面。 意外的出现,又迅速的消失。 像看在她干活还算勤快的份上,奖励她的一个虚影。 作者有话要说 盛晚风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 三伏暑天里,只有井水仍然冰凉。()?() 云映蹲在木盆前,心不在焉的洗黄瓜。 ?想看盛晚风的《春水摇》吗?请记住[]的域名[(.)]?‰?@?@?? ()?() 衣袖卷到手肘,白皙手指浸在水里。日光强烈,清水晃动中,像闪着光点。()?() 她父母叫那个男人官爷。()?() 看来真是个当官的,好像还挺有钱,方才拿出银两时,她爹娘眼睛都直了。 她也直了,但她是个狭隘的人,总想着那么大一块银子,不会是假的吧。 她爹见过银子,方才他谨慎的观察了成色,敲了敲,还咬了咬,是真的。 大官,还是个有钱少爷,长的也好看。 方才跟他靠太近,她这会唇上还有男人肌肤的触感,怪怪的。 她知道自己长相出众,所以若是换个人的话,他毋庸置疑是想占她便宜。 但是他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吧? 而且看他举止谈吐好像是的读过书的人。 她手里还握着根黄瓜,上面有不少软刺,云映就着水上下搓着。 不知什么时候起,里面说话声低下下来。 云映想偷偷瞧一下,转过头时男人却已经不在堂屋站着了。 正疑惑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在找我?” 云映心神一凛,默默又把脑袋转了回来。 他身高腿长,又相貌出众,压迫感十足。 “没有。”她小声说。 身后传来声音:“小映,你先带这位官爷去看看房间。” 云映应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就着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水。 那颗桃核在她手腕处轻轻摆荡。 他的目光并不掩藏,明明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却让人觉得莫名危险。 云映有些害怕。 她动作停了下,然后轻声道:“……官爷,怎么了吗?” 还是来的有些迟了。 她已经戴上这个丑陋桃核了。 但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道:“我姓赫,你可以叫我祈玉。” 云映走在他身边,祈玉两个字在她心口滚了一遍,她觉得很好听。 但她迟迟没有叫出口,觉得直呼他的名字好像不太好。 要不叫赫大人呢。 还没开口,男人就一脸自然道:“我比你大几岁,你若是觉得不妥,叫我哥哥也行。” 云映:“……” 可是好像更不妥了,然而要问具体是哪,她又说不上来。 云映此时年纪尚轻,不能准确领会到这个称呼的暧昧之处,心中只觉两人不仅不熟悉,还是云泥之别,她这么叫他,好像显得她很想攀附他。 “大人,这不好吧?” 他没看她,状似随口道:“哪不好,你没这样叫过别人吗。” 云映摇头,心道也没人这么跟她要求过。 赫峥倏然停住脚步,看向了她。 云映没注意他的目光,两个人此时已经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她对他道: “这是我的屋子,不过很小,床……” 床可能还睡不下他。 “没关系,还有两个房间,那两个房间都比这间大,我待会带你都看看,你看你喜欢哪一个。” 赫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此时破旧的小门敞开着,里面收拾的很整洁,布局跟他记忆中没有太大出入。 天光明亮,正照在那张脆弱的小床上。 他知道睡起来会吱呀吱呀的响,一直动就一直响,有时甚至响到盖过她的声音。 “我睡这的话,你睡哪?” 云映道:“我睡我爹娘那屋的地上。” 赫峥道:“行,那我睡你弟弟房间。” 云映忽然歪着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弟弟呢?” 阮乔还在学堂里,方才也没人提起阮乔。 赫峥面色不改道:“猜的。” 云映慢吞吞哦了一声,她道:“那我待会帮你把房间收拾出来。” “我现在得先去镇里接我弟弟下学,大人你可以先在堂屋坐一会。” 阮乔在镇上,她每次都要独自走一个半时辰才能,但是又不能不去,想想就烦。 然而这时在她身边的赫峥突然道:“正好我也有些事,姑娘能带我一起下山吗。” 云映迟疑了瞬,然后答应了下来。 * 下山的路总比上山要轻松一些,只是炽烈的太阳烤的人心里烦躁。 云映递给赫峥一根黄瓜,男人掰了两半,给她一半。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拘谨。 他虽气质凛然,但年岁应该也不大,身上没什么装饰,只有腰间一块玉,华贵内敛。 而她好像个小乞丐,衣服破破烂烂,只有脸蛋算干净,还是刚才才洗的。 她悄悄离他远了点,害怕自己的衣服弄脏了他。 她没有出过裕颊山,不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书上说金银遍地,罗绮飘香,是真的吗? 她悄悄侧眸看他,日光落在他俊美的脸庞,身形修长,如苍翠挺拔的竹。 就算再不表露,也能看出是非富即贵的大少爷。 虽然不敢问,但见到他也算是见世面了吧。 两人并肩而行,走过一片树荫时,男人动作自然的与她交换了位置,让她走在阴凉下。 他可能只是出于礼节,但云映受宠若惊。 蝉鸣声声。 树枝掩映里,道路前方渐渐出现了一处院落,小窗敞开着,清风送进,一位模样出众的少年垂首静静坐在桌前。 而上次赫峥来,这是一处废墟。 好像似有所感,窗台边少年抬起头,与窗外赫峥对上目光。 相似的年岁,相似的脸庞, 少年目露诧异,时间好像就这么停驻几分,直到赫峥行走时,跟在他身侧的俏丽少女显出身形。 少年眉心轻蹙。 而云映想起了宁遇,想要偏头朝那边看时,还没瞧见什么,身边的大少爷忽然道:“走快一点。” 云映放快脚步。 他腿长,一步能抵云映两步,不刻意放慢时,云映得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直到走过那一片,云映才呼吸不稳道:“赫大人,怎么了吗?” 赫峥随口道:“姑娘不用这么客气。” 云映迟疑片刻:“……祈玉哥哥。” 语调轻软,有她独特婉转的声色。 猝不及防就闯进他的耳膜。 宁遇到底何德何能骗她这个骗她那个。 十六岁的她,乖顺又好骗。 赫峥:“什么?” 云映还以为是这个称呼让他不满意,她悄悄捏住衣摆,声音低了不少,不确定的又叫了一遍:“祈玉哥哥。” 赫峥嗯了一声。 他道:“没事,方才那块没有树荫。” 云映哦了一声,她盯着赫峥的脸,这会才想起来单论长相的话,他好像跟宁遇很像。 她轻声道:“祈玉哥哥,你跟我一个朋友长的有些相似。” 这个称呼叫起来还是有点怪异。 她在心里别扭了一会。 “送你桃核那个?” 云映惊讶的睁大双眸:“你怎么知道?” 赫峥道:“猜的。” “……你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能猜中。” 赫峥心想那不当然,他什么记得不清楚。 倘若这是个梦,待会醒了,他也得让云映这样叫他。 之前因为她这样叫过宁遇,所以他一直没对她提过诸如此类的要求。 好像是意图去证明,哥哥而已,区区一个称呼,他才不稀罕。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 下山的路好像比之前要快一些。 村镇比山上要热闹的多,此时还未罢市,两边叫卖声不绝于耳。 各类小食,首饰,布匹,挑担售卖的果子,蜜饯儿,还有清甜的饮子。 年仅十六的少女目不斜视,一边走一边跟赫峥道:“祈玉哥哥,这就是镇上了,你想去哪,需要我带你去吗?” 赫峥道:“我不急,先做你的事吧。” 云映沉吟道:“我来接乔乔下学,但他好像还得一会。” 这里的街市远比不上京城。 从前的云映不是个拮据的人,相反,只要是她稍有点兴趣的,她都会买回来。 平日穿着简单舒适,但每一身都是一件难寻的料子,所以她才会操心他那点俸禄养活不起她。 而现在的她,衣服洗的发白,毛边。 虽然整洁,但能看出已经缝缝补补穿了好几年,鞋底被磨薄,白净的脸庞不施粉黛,身上除了那颗廉价的桃核,没有任何装饰。 这一街琳琅满目,她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赫峥道:“那逛逛吧。” 云映啊了一声。 男人慢悠悠走在她身侧,道:“家中有位与你差不多年纪的妹妹,我想带些东西给她。” 云映道:“那她喜欢什么呢?” 赫峥望着她:“你帮她挑。” 但云映没买过什么东西,她喜欢的东西,他妹妹可能会觉得不好。 赫峥显然不在意,直接就拉着她进了间首饰铺子,让她自己挑。 她只好硬着头皮去选,她没戴过,所以觉得每个都很漂亮,纠结了许久在几个簪子里选了梅花簪,小心道:“这个好看。” 赫峥接过来,抬手戴在她头上。 那一瞬间他又离她很近,男人手腕骨节凸起,携裹清淡冷香。 她呼吸不由一滞。 抬眸看他,少女眼若秋水,唇含豆蔻。 漂亮到赫峥根本注意不到那根平平无奇的梅花簪。 铺子掌柜是个小眼睛的胖男人,见状道:“这簪子是我从曲洲带过来的,只剩这一根了,您媳妇一定喜欢。” 云映闻言脸庞一热,匆忙想解释。 话还没出口,赫峥就道:“行,这个加这一堆都给我装起来吧。” 老板双眸倏然睁大,随即眉开眼笑,认定了他们俩是刚成婚不久的少年夫妻,继续道:“姑娘,你真可挑了个好夫君。” 她还没从他的阔绰中缓过神,闻言低声道:“我们不是夫妻。” 胖掌柜一边收拾一边道:“瞧瞧,还害羞了。” “……” 出了门以后,那根梅花簪他也没让她取下来,说是送给她的报酬。 云映好喜欢这个簪子,她开始在心里感谢他那个妹妹。为了报答赫峥,云映开始尽心竭力的为他的妹妹挑选,她从来没这样阔绰过,在一开始的拘谨后,很快就适应了。 她头一次跟人一起逛街。 这条街道她走过很多遍,今天是第一次在这条街上买除茶水以外的东西。 没人催她,也没人骂她。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小陀螺,转个不停,从这家店到另一家,走路也头回变成一件快乐的事。 十六岁的云映已经是个温柔安静的少女,但这时候的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脸庞还有几分不明显的稚气,明亮双眸像迢迢晚星。 渐渐的,安静的她走在了赫峥前面。 她拉住他的衣袖,像一只蹁跹的小蝴蝶。 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开始跟他絮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赫峥话不多,但都会应她。 一条街很快走到了尽头。 “我好久之前就发现了,那间铺子的布料花样是这条街上最好看的,祈玉哥哥,我们去看看好吗?” 赫峥说好。 但还没走过去,云映又停下了脚步,她道:“不行,下次吧,乔乔那好像到时辰了。” 她要回头,赫峥握住她的手腕,道:“不急这一会。” 云映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铺子,又想起阮乔,她摇头道:“没关系,下次来也一样。” “祈玉哥哥,你什么时候走呢?” 她的语调中有点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忐忑,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哥哥。 赫峥低声道:“我什么时候走都行。” 以前他不知道,他的妻子少时是这样的。 他总不甘心于为什么她会喜欢宁遇,却没去想,少时的她一无所有,日子苍白乏味,快乐可以用一根廉价的梅花簪子买来。 但那时候,没人带她走。 她遇见宁遇,仰望他,喜欢他。 可能在某一段时间里,宁遇也曾像这只梅花簪子一样,让她满足和快乐。 虽然他还是觉得宁遇很讨厌。 但这会他突然又没那么排斥,这个与他相似的人曾出现在云映的生命里了。 云映放下心来,她单方面觉得自己与赫峥熟悉了一些,又道:“我们一起去接乔乔吗?” 他们这趟买了不少东西,都放在一家首饰铺里,他还骗云映说这些会带回京城。 赫峥扫了眼前方云映没进去的那间铺子,低声道:“你先去吧。” 云映想起赫峥说过他下来是有事要做的,便没多问,她笑着对着他挥了挥手,道:“那我们一会见,好吗。” 赫峥觉得她好可爱。 他嗯了一声。 * 云映今天难得的心情好,连带着去接阮乔的路上,步子都轻快不少。 她每次接阮乔都在一处巷子口等他,那儿离这也不远,去的路上能碰见几个跟阮乔差不多大的孩子,她估摸阮乔这会应该出来了。 阮乔耐心很差,每次她都提前去。 稍迟一些,他就跟她发脾气。 云映小跑着跑到了巷子口,远远就看见了阮乔,他好像正在跟他同窗说话。 云映走近,声音有些喘,道:“乔乔,回家了。” 阮乔回头看她一样,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跟面前人说话。 云映知道他又生气了,但她其实也没迟多少,顶多就半刻钟而已。 阮乔对面的男孩笑嘻嘻道:“你姐姐过来了。” 阮乔哼了声,道:“别管她,懒死了,又迟到。” “我家供她吃供她穿,她连接我下学都这么磨蹭?” 云映一字不落的听见,但她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他计较,好脾气道:“路上耽搁了,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我们回家吧乔乔。” 阮乔这才勉强回过头来白她一眼,然后把手里的书袋扔给她,道:“我回家找娘亲告状。” 云映背着他的书袋,里面沉甸甸的,有三本书,她把书袋整理好,然后背了起来。 每次下学他的书袋都是她背,她没拒绝过,因为背起这个东西时,她会觉得好像她也是个读书人一样,很奇妙。 男孩声音粗哑,正是换声的时候:“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云映道:“家里来了客人。” 阮乔不信,他扭头看云映道:“我家能来什么客人,你是不是骗——” 话音未尽,他注意到云映发上的梅花簪。 他咦了一声,云映想制止时已经来不及,男孩倏然伸手拔下了她的簪子。 他快速跑开,好像拿到她的把柄一样嘻嘻笑道:“我知道了!你去买这个了是不是,你哪来的钱?不会是偷爹娘的吧?” 云映追上他,道:“不是,还给我。” 阮乔偏不,他把簪子抛像半空,然后又稳稳接住:“你跟我说实话,这是哪来的?” 云映盯着他手里的簪子,心里烦,她道:“乔乔,我要生气了,还给我。” “你别扔了,会断掉。” 阮乔偏不,他跑的很快,云映追不上他。 他把这当成游戏,冲云映吐了吐舌头,道“就不就不,你偷爹娘钱。” 簪子继续被抛向半空。 但他绊了一下,没接住。 簪子摔在了地上。 男孩身形踉跄,身子不稳,一脚踩了上去。 空气静了几分,阮乔挪开脚,簪子被踩进尘土里,簪花碎成了好几半。 云映蹲下身子捡起来,梅花瓣静静躺在她手心。 阮乔自知理亏,低头看着她道:“……你在伤心吗,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簪子从买来到现在,她一共带了不到三刻钟。 其实没有这个簪子,今天依然很快乐。 因为下山的路有个哥哥陪她说话,还跟她讲京城的样子,让她挑了很多东西,进了以前从来不敢进的铺子。 他好像是突然就出现了。 但是这会,她又意识到,好像这个簪子一样,他的出现只是让她见了下世面。 意外的出现,又迅速的消失。 像看在她干活还算勤快的份上,奖励她的一个虚影。 作者有话要说 盛晚风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 三伏暑天里,只有井水仍然冰凉。()?() 云映蹲在木盆前,心不在焉的洗黄瓜。()?() 衣袖卷到手肘,白皙手指浸在水里。日光强烈,清水晃动中,像闪着光点。()?() 她父母叫那个男人官爷。 ?盛晚风提醒您《春水摇》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 看来真是个当官的,好像还挺有钱,方才拿出银两时,她爹娘眼睛都直了。 她也直了,但她是个狭隘的人,总想着那么大一块银子,不会是假的吧。 她爹见过银子,方才他谨慎的观察了成色,敲了敲,还咬了咬,是真的。 大官,还是个有钱少爷,长的也好看。 方才跟他靠太近,她这会唇上还有男人肌肤的触感,怪怪的。 她知道自己长相出众,所以若是换个人的话,他毋庸置疑是想占她便宜。 但是他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吧? 而且看他举止谈吐好像是的读过书的人。 她手里还握着根黄瓜,上面有不少软刺,云映就着水上下搓着。 不知什么时候起,里面说话声低下下来。 云映想偷偷瞧一下,转过头时男人却已经不在堂屋站着了。 正疑惑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在找我?” 云映心神一凛,默默又把脑袋转了回来。 他身高腿长,又相貌出众,压迫感十足。 “没有。”她小声说。 身后传来声音:“小映,你先带这位官爷去看看房间。” 云映应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就着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水。 那颗桃核在她手腕处轻轻摆荡。 他的目光并不掩藏,明明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却让人觉得莫名危险。 云映有些害怕。 她动作停了下,然后轻声道:“……官爷,怎么了吗?” 还是来的有些迟了。 她已经戴上这个丑陋桃核了。 但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道:“我姓赫,你可以叫我祈玉。” 云映走在他身边,祈玉两个字在她心口滚了一遍,她觉得很好听。 但她迟迟没有叫出口,觉得直呼他的名字好像不太好。 要不叫赫大人呢。 还没开口,男人就一脸自然道:“我比你大几岁,你若是觉得不妥,叫我哥哥也行。” 云映:“……” 可是好像更不妥了,然而要问具体是哪,她又说不上来。 云映此时年纪尚轻,不能准确领会到这个称呼的暧昧之处,心中只觉两人不仅不熟悉,还是云泥之别,她这么叫他,好像显得她很想攀附他。 “大人,这不好吧?” 他没看她,状似随口道:“哪不好,你没这样叫过别人吗。” 云映摇头,心道也没人这么跟她要求过。 赫峥倏然停住脚步,看向了她。 云映没注意他的目光,两个人此时已经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她对他道: “这是我的屋子,不过很小,床……” 床可能还睡不下他。 “没关系,还有两个房间,那两个房间都比这间大,我待会带你都看看,你看你喜欢哪一个。” 赫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此时破旧的小门敞开着,里面收拾的很整洁,布局跟他记忆中没有太大出入。 天光明亮,正照在那张脆弱的小床上。 他知道睡起来会吱呀吱呀的响,一直动就一直响,有时甚至响到盖过她的声音。 “我睡这的话,你睡哪?” 云映道:“我睡我爹娘那屋的地上。” 赫峥道:“行,那我睡你弟弟房间。” 云映忽然歪着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弟弟呢?” 阮乔还在学堂里,方才也没人提起阮乔。 赫峥面色不改道:“猜的。” 云映慢吞吞哦了一声,她道:“那我待会帮你把房间收拾出来。” “我现在得先去镇里接我弟弟下学,大人你可以先在堂屋坐一会。” 阮乔在镇上,她每次都要独自走一个半时辰才能,但是又不能不去,想想就烦。 然而这时在她身边的赫峥突然道:“正好我也有些事,姑娘能带我一起下山吗。” 云映迟疑了瞬,然后答应了下来。 * 下山的路总比上山要轻松一些,只是炽烈的太阳烤的人心里烦躁。 云映递给赫峥一根黄瓜,男人掰了两半,给她一半。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拘谨。 他虽气质凛然,但年岁应该也不大,身上没什么装饰,只有腰间一块玉,华贵内敛。 而她好像个小乞丐,衣服破破烂烂,只有脸蛋算干净,还是刚才才洗的。 她悄悄离他远了点,害怕自己的衣服弄脏了他。 她没有出过裕颊山,不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书上说金银遍地,罗绮飘香,是真的吗? 她悄悄侧眸看他,日光落在他俊美的脸庞,身形修长,如苍翠挺拔的竹。 就算再不表露,也能看出是非富即贵的大少爷。 虽然不敢问,但见到他也算是见世面了吧。 两人并肩而行,走过一片树荫时,男人动作自然的与她交换了位置,让她走在阴凉下。 他可能只是出于礼节,但云映受宠若惊。 蝉鸣声声。 树枝掩映里,道路前方渐渐出现了一处院落,小窗敞开着,清风送进,一位模样出众的少年垂首静静坐在桌前。 而上次赫峥来,这是一处废墟。 好像似有所感,窗台边少年抬起头,与窗外赫峥对上目光。 相似的年岁,相似的脸庞, 少年目露诧异,时间好像就这么停驻几分,直到赫峥行走时,跟在他身侧的俏丽少女显出身形。 少年眉心轻蹙。 而云映想起了宁遇,想要偏头朝那边看时,还没瞧见什么,身边的大少爷忽然道:“走快一点。” 云映放快脚步。 他腿长,一步能抵云映两步,不刻意放慢时,云映得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直到走过那一片,云映才呼吸不稳道:“赫大人,怎么了吗?” 赫峥随口道:“姑娘不用这么客气。” 云映迟疑片刻:“……祈玉哥哥。” 语调轻软,有她独特婉转的声色。 猝不及防就闯进他的耳膜。 宁遇到底何德何能骗她这个骗她那个。 十六岁的她,乖顺又好骗。 赫峥:“什么?” 云映还以为是这个称呼让他不满意,她悄悄捏住衣摆,声音低了不少,不确定的又叫了一遍:“祈玉哥哥。” 赫峥嗯了一声。 他道:“没事,方才那块没有树荫。” 云映哦了一声,她盯着赫峥的脸,这会才想起来单论长相的话,他好像跟宁遇很像。 她轻声道:“祈玉哥哥,你跟我一个朋友长的有些相似。” 这个称呼叫起来还是有点怪异。 她在心里别扭了一会。 “送你桃核那个?” 云映惊讶的睁大双眸:“你怎么知道?” 赫峥道:“猜的。” “……你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能猜中。” 赫峥心想那不当然,他什么记得不清楚。 倘若这是个梦,待会醒了,他也得让云映这样叫他。 之前因为她这样叫过宁遇,所以他一直没对她提过诸如此类的要求。 好像是意图去证明,哥哥而已,区区一个称呼,他才不稀罕。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 下山的路好像比之前要快一些。 村镇比山上要热闹的多,此时还未罢市,两边叫卖声不绝于耳。 各类小食,首饰,布匹,挑担售卖的果子,蜜饯儿,还有清甜的饮子。 年仅十六的少女目不斜视,一边走一边跟赫峥道:“祈玉哥哥,这就是镇上了,你想去哪,需要我带你去吗?” 赫峥道:“我不急,先做你的事吧。” 云映沉吟道:“我来接乔乔下学,但他好像还得一会。” 这里的街市远比不上京城。 从前的云映不是个拮据的人,相反,只要是她稍有点兴趣的,她都会买回来。 平日穿着简单舒适,但每一身都是一件难寻的料子,所以她才会操心他那点俸禄养活不起她。 而现在的她,衣服洗的发白,毛边。 虽然整洁,但能看出已经缝缝补补穿了好几年,鞋底被磨薄,白净的脸庞不施粉黛,身上除了那颗廉价的桃核,没有任何装饰。 这一街琳琅满目,她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赫峥道:“那逛逛吧。” 云映啊了一声。 男人慢悠悠走在她身侧,道:“家中有位与你差不多年纪的妹妹,我想带些东西给她。” 云映道:“那她喜欢什么呢?” 赫峥望着她:“你帮她挑。” 但云映没买过什么东西,她喜欢的东西,他妹妹可能会觉得不好。 赫峥显然不在意,直接就拉着她进了间首饰铺子,让她自己挑。 她只好硬着头皮去选,她没戴过,所以觉得每个都很漂亮,纠结了许久在几个簪子里选了梅花簪,小心道:“这个好看。” 赫峥接过来,抬手戴在她头上。 那一瞬间他又离她很近,男人手腕骨节凸起,携裹清淡冷香。 她呼吸不由一滞。 抬眸看他,少女眼若秋水,唇含豆蔻。 漂亮到赫峥根本注意不到那根平平无奇的梅花簪。 铺子掌柜是个小眼睛的胖男人,见状道:“这簪子是我从曲洲带过来的,只剩这一根了,您媳妇一定喜欢。” 云映闻言脸庞一热,匆忙想解释。 话还没出口,赫峥就道:“行,这个加这一堆都给我装起来吧。” 老板双眸倏然睁大,随即眉开眼笑,认定了他们俩是刚成婚不久的少年夫妻,继续道:“姑娘,你真可挑了个好夫君。” 她还没从他的阔绰中缓过神,闻言低声道:“我们不是夫妻。” 胖掌柜一边收拾一边道:“瞧瞧,还害羞了。” “……” 出了门以后,那根梅花簪他也没让她取下来,说是送给她的报酬。 云映好喜欢这个簪子,她开始在心里感谢他那个妹妹。为了报答赫峥,云映开始尽心竭力的为他的妹妹挑选,她从来没这样阔绰过,在一开始的拘谨后,很快就适应了。 她头一次跟人一起逛街。 这条街道她走过很多遍,今天是第一次在这条街上买除茶水以外的东西。 没人催她,也没人骂她。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小陀螺,转个不停,从这家店到另一家,走路也头回变成一件快乐的事。 十六岁的云映已经是个温柔安静的少女,但这时候的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脸庞还有几分不明显的稚气,明亮双眸像迢迢晚星。 渐渐的,安静的她走在了赫峥前面。 她拉住他的衣袖,像一只蹁跹的小蝴蝶。 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开始跟他絮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赫峥话不多,但都会应她。 一条街很快走到了尽头。 “我好久之前就发现了,那间铺子的布料花样是这条街上最好看的,祈玉哥哥,我们去看看好吗?” 赫峥说好。 但还没走过去,云映又停下了脚步,她道:“不行,下次吧,乔乔那好像到时辰了。” 她要回头,赫峥握住她的手腕,道:“不急这一会。” 云映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铺子,又想起阮乔,她摇头道:“没关系,下次来也一样。” “祈玉哥哥,你什么时候走呢?” 她的语调中有点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忐忑,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哥哥。 赫峥低声道:“我什么时候走都行。” 以前他不知道,他的妻子少时是这样的。 他总不甘心于为什么她会喜欢宁遇,却没去想,少时的她一无所有,日子苍白乏味,快乐可以用一根廉价的梅花簪子买来。 但那时候,没人带她走。 她遇见宁遇,仰望他,喜欢他。 可能在某一段时间里,宁遇也曾像这只梅花簪子一样,让她满足和快乐。 虽然他还是觉得宁遇很讨厌。 但这会他突然又没那么排斥,这个与他相似的人曾出现在云映的生命里了。 云映放下心来,她单方面觉得自己与赫峥熟悉了一些,又道:“我们一起去接乔乔吗?” 他们这趟买了不少东西,都放在一家首饰铺里,他还骗云映说这些会带回京城。 赫峥扫了眼前方云映没进去的那间铺子,低声道:“你先去吧。” 云映想起赫峥说过他下来是有事要做的,便没多问,她笑着对着他挥了挥手,道:“那我们一会见,好吗。” 赫峥觉得她好可爱。 他嗯了一声。 * 云映今天难得的心情好,连带着去接阮乔的路上,步子都轻快不少。 她每次接阮乔都在一处巷子口等他,那儿离这也不远,去的路上能碰见几个跟阮乔差不多大的孩子,她估摸阮乔这会应该出来了。 阮乔耐心很差,每次她都提前去。 稍迟一些,他就跟她发脾气。 云映小跑着跑到了巷子口,远远就看见了阮乔,他好像正在跟他同窗说话。 云映走近,声音有些喘,道:“乔乔,回家了。” 阮乔回头看她一样,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跟面前人说话。 云映知道他又生气了,但她其实也没迟多少,顶多就半刻钟而已。 阮乔对面的男孩笑嘻嘻道:“你姐姐过来了。” 阮乔哼了声,道:“别管她,懒死了,又迟到。” “我家供她吃供她穿,她连接我下学都这么磨蹭?” 云映一字不落的听见,但她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他计较,好脾气道:“路上耽搁了,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我们回家吧乔乔。” 阮乔这才勉强回过头来白她一眼,然后把手里的书袋扔给她,道:“我回家找娘亲告状。” 云映背着他的书袋,里面沉甸甸的,有三本书,她把书袋整理好,然后背了起来。 每次下学他的书袋都是她背,她没拒绝过,因为背起这个东西时,她会觉得好像她也是个读书人一样,很奇妙。 男孩声音粗哑,正是换声的时候:“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云映道:“家里来了客人。” 阮乔不信,他扭头看云映道:“我家能来什么客人,你是不是骗——” 话音未尽,他注意到云映发上的梅花簪。 他咦了一声,云映想制止时已经来不及,男孩倏然伸手拔下了她的簪子。 他快速跑开,好像拿到她的把柄一样嘻嘻笑道:“我知道了!你去买这个了是不是,你哪来的钱?不会是偷爹娘的吧?” 云映追上他,道:“不是,还给我。” 阮乔偏不,他把簪子抛像半空,然后又稳稳接住:“你跟我说实话,这是哪来的?” 云映盯着他手里的簪子,心里烦,她道:“乔乔,我要生气了,还给我。” “你别扔了,会断掉。” 阮乔偏不,他跑的很快,云映追不上他。 他把这当成游戏,冲云映吐了吐舌头,道“就不就不,你偷爹娘钱。” 簪子继续被抛向半空。 但他绊了一下,没接住。 簪子摔在了地上。 男孩身形踉跄,身子不稳,一脚踩了上去。 空气静了几分,阮乔挪开脚,簪子被踩进尘土里,簪花碎成了好几半。 云映蹲下身子捡起来,梅花瓣静静躺在她手心。 阮乔自知理亏,低头看着她道:“……你在伤心吗,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簪子从买来到现在,她一共带了不到三刻钟。 其实没有这个簪子,今天依然很快乐。 因为下山的路有个哥哥陪她说话,还跟她讲京城的样子,让她挑了很多东西,进了以前从来不敢进的铺子。 他好像是突然就出现了。 但是这会,她又意识到,好像这个簪子一样,他的出现只是让她见了下世面。 意外的出现,又迅速的消失。 像看在她干活还算勤快的份上,奖励她的一个虚影。 作者有话要说 盛晚风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 三伏暑天里,只有井水仍然冰凉。()?() 云映蹲在木盆前,心不在焉的洗黄瓜。()?() 衣袖卷到手肘,白皙手指浸在水里。日光强烈,清水晃动中,像闪着光点。 ▼本作者盛晚风提醒您《春水摇》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 她父母叫那个男人官爷。()?() 看来真是个当官的,好像还挺有钱,方才拿出银两时,她爹娘眼睛都直了。 她也直了,但她是个狭隘的人,总想着那么大一块银子,不会是假的吧。 她爹见过银子,方才他谨慎的观察了成色,敲了敲,还咬了咬,是真的。 大官,还是个有钱少爷,长的也好看。 方才跟他靠太近,她这会唇上还有男人肌肤的触感,怪怪的。 她知道自己长相出众,所以若是换个人的话,他毋庸置疑是想占她便宜。 但是他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吧? 而且看他举止谈吐好像是的读过书的人。 她手里还握着根黄瓜,上面有不少软刺,云映就着水上下搓着。 不知什么时候起,里面说话声低下下来。 云映想偷偷瞧一下,转过头时男人却已经不在堂屋站着了。 正疑惑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在找我?” 云映心神一凛,默默又把脑袋转了回来。 他身高腿长,又相貌出众,压迫感十足。 “没有。”她小声说。 身后传来声音:“小映,你先带这位官爷去看看房间。” 云映应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就着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水。 那颗桃核在她手腕处轻轻摆荡。 他的目光并不掩藏,明明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却让人觉得莫名危险。 云映有些害怕。 她动作停了下,然后轻声道:“……官爷,怎么了吗?” 还是来的有些迟了。 她已经戴上这个丑陋桃核了。 但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道:“我姓赫,你可以叫我祈玉。” 云映走在他身边,祈玉两个字在她心口滚了一遍,她觉得很好听。 但她迟迟没有叫出口,觉得直呼他的名字好像不太好。 要不叫赫大人呢。 还没开口,男人就一脸自然道:“我比你大几岁,你若是觉得不妥,叫我哥哥也行。” 云映:“……” 可是好像更不妥了,然而要问具体是哪,她又说不上来。 云映此时年纪尚轻,不能准确领会到这个称呼的暧昧之处,心中只觉两人不仅不熟悉,还是云泥之别,她这么叫他,好像显得她很想攀附他。 “大人,这不好吧?” 他没看她,状似随口道:“哪不好,你没这样叫过别人吗。” 云映摇头,心道也没人这么跟她要求过。 赫峥倏然停住脚步,看向了她。 云映没注意他的目光,两个人此时已经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她对他道: “这是我的屋子,不过很小,床……” 床可能还睡不下他。 “没关系,还有两个房间,那两个房间都比这间大,我待会带你都看看,你看你喜欢哪一个。” 赫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此时破旧的小门敞开着,里面收拾的很整洁,布局跟他记忆中没有太大出入。 天光明亮,正照在那张脆弱的小床上。 他知道睡起来会吱呀吱呀的响,一直动就一直响,有时甚至响到盖过她的声音。 “我睡这的话,你睡哪?” 云映道:“我睡我爹娘那屋的地上。” 赫峥道:“行,那我睡你弟弟房间。” 云映忽然歪着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弟弟呢?” 阮乔还在学堂里,方才也没人提起阮乔。 赫峥面色不改道:“猜的。” 云映慢吞吞哦了一声,她道:“那我待会帮你把房间收拾出来。” “我现在得先去镇里接我弟弟下学,大人你可以先在堂屋坐一会。” 阮乔在镇上,她每次都要独自走一个半时辰才能,但是又不能不去,想想就烦。 然而这时在她身边的赫峥突然道:“正好我也有些事,姑娘能带我一起下山吗。” 云映迟疑了瞬,然后答应了下来。 * 下山的路总比上山要轻松一些,只是炽烈的太阳烤的人心里烦躁。 云映递给赫峥一根黄瓜,男人掰了两半,给她一半。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拘谨。 他虽气质凛然,但年岁应该也不大,身上没什么装饰,只有腰间一块玉,华贵内敛。 而她好像个小乞丐,衣服破破烂烂,只有脸蛋算干净,还是刚才才洗的。 她悄悄离他远了点,害怕自己的衣服弄脏了他。 她没有出过裕颊山,不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书上说金银遍地,罗绮飘香,是真的吗? 她悄悄侧眸看他,日光落在他俊美的脸庞,身形修长,如苍翠挺拔的竹。 就算再不表露,也能看出是非富即贵的大少爷。 虽然不敢问,但见到他也算是见世面了吧。 两人并肩而行,走过一片树荫时,男人动作自然的与她交换了位置,让她走在阴凉下。 他可能只是出于礼节,但云映受宠若惊。 蝉鸣声声。 树枝掩映里,道路前方渐渐出现了一处院落,小窗敞开着,清风送进,一位模样出众的少年垂首静静坐在桌前。 而上次赫峥来,这是一处废墟。 好像似有所感,窗台边少年抬起头,与窗外赫峥对上目光。 相似的年岁,相似的脸庞, 少年目露诧异,时间好像就这么停驻几分,直到赫峥行走时,跟在他身侧的俏丽少女显出身形。 少年眉心轻蹙。 而云映想起了宁遇,想要偏头朝那边看时,还没瞧见什么,身边的大少爷忽然道:“走快一点。” 云映放快脚步。 他腿长,一步能抵云映两步,不刻意放慢时,云映得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直到走过那一片,云映才呼吸不稳道:“赫大人,怎么了吗?” 赫峥随口道:“姑娘不用这么客气。” 云映迟疑片刻:“……祈玉哥哥。” 语调轻软,有她独特婉转的声色。 猝不及防就闯进他的耳膜。 宁遇到底何德何能骗她这个骗她那个。 十六岁的她,乖顺又好骗。 赫峥:“什么?” 云映还以为是这个称呼让他不满意,她悄悄捏住衣摆,声音低了不少,不确定的又叫了一遍:“祈玉哥哥。” 赫峥嗯了一声。 他道:“没事,方才那块没有树荫。” 云映哦了一声,她盯着赫峥的脸,这会才想起来单论长相的话,他好像跟宁遇很像。 她轻声道:“祈玉哥哥,你跟我一个朋友长的有些相似。” 这个称呼叫起来还是有点怪异。 她在心里别扭了一会。 “送你桃核那个?” 云映惊讶的睁大双眸:“你怎么知道?” 赫峥道:“猜的。” “……你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能猜中。” 赫峥心想那不当然,他什么记得不清楚。 倘若这是个梦,待会醒了,他也得让云映这样叫他。 之前因为她这样叫过宁遇,所以他一直没对她提过诸如此类的要求。 好像是意图去证明,哥哥而已,区区一个称呼,他才不稀罕。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 下山的路好像比之前要快一些。 村镇比山上要热闹的多,此时还未罢市,两边叫卖声不绝于耳。 各类小食,首饰,布匹,挑担售卖的果子,蜜饯儿,还有清甜的饮子。 年仅十六的少女目不斜视,一边走一边跟赫峥道:“祈玉哥哥,这就是镇上了,你想去哪,需要我带你去吗?” 赫峥道:“我不急,先做你的事吧。” 云映沉吟道:“我来接乔乔下学,但他好像还得一会。” 这里的街市远比不上京城。 从前的云映不是个拮据的人,相反,只要是她稍有点兴趣的,她都会买回来。 平日穿着简单舒适,但每一身都是一件难寻的料子,所以她才会操心他那点俸禄养活不起她。 而现在的她,衣服洗的发白,毛边。 虽然整洁,但能看出已经缝缝补补穿了好几年,鞋底被磨薄,白净的脸庞不施粉黛,身上除了那颗廉价的桃核,没有任何装饰。 这一街琳琅满目,她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赫峥道:“那逛逛吧。” 云映啊了一声。 男人慢悠悠走在她身侧,道:“家中有位与你差不多年纪的妹妹,我想带些东西给她。” 云映道:“那她喜欢什么呢?” 赫峥望着她:“你帮她挑。” 但云映没买过什么东西,她喜欢的东西,他妹妹可能会觉得不好。 赫峥显然不在意,直接就拉着她进了间首饰铺子,让她自己挑。 她只好硬着头皮去选,她没戴过,所以觉得每个都很漂亮,纠结了许久在几个簪子里选了梅花簪,小心道:“这个好看。” 赫峥接过来,抬手戴在她头上。 那一瞬间他又离她很近,男人手腕骨节凸起,携裹清淡冷香。 她呼吸不由一滞。 抬眸看他,少女眼若秋水,唇含豆蔻。 漂亮到赫峥根本注意不到那根平平无奇的梅花簪。 铺子掌柜是个小眼睛的胖男人,见状道:“这簪子是我从曲洲带过来的,只剩这一根了,您媳妇一定喜欢。” 云映闻言脸庞一热,匆忙想解释。 话还没出口,赫峥就道:“行,这个加这一堆都给我装起来吧。” 老板双眸倏然睁大,随即眉开眼笑,认定了他们俩是刚成婚不久的少年夫妻,继续道:“姑娘,你真可挑了个好夫君。” 她还没从他的阔绰中缓过神,闻言低声道:“我们不是夫妻。” 胖掌柜一边收拾一边道:“瞧瞧,还害羞了。” “……” 出了门以后,那根梅花簪他也没让她取下来,说是送给她的报酬。 云映好喜欢这个簪子,她开始在心里感谢他那个妹妹。为了报答赫峥,云映开始尽心竭力的为他的妹妹挑选,她从来没这样阔绰过,在一开始的拘谨后,很快就适应了。 她头一次跟人一起逛街。 这条街道她走过很多遍,今天是第一次在这条街上买除茶水以外的东西。 没人催她,也没人骂她。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小陀螺,转个不停,从这家店到另一家,走路也头回变成一件快乐的事。 十六岁的云映已经是个温柔安静的少女,但这时候的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脸庞还有几分不明显的稚气,明亮双眸像迢迢晚星。 渐渐的,安静的她走在了赫峥前面。 她拉住他的衣袖,像一只蹁跹的小蝴蝶。 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开始跟他絮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赫峥话不多,但都会应她。 一条街很快走到了尽头。 “我好久之前就发现了,那间铺子的布料花样是这条街上最好看的,祈玉哥哥,我们去看看好吗?” 赫峥说好。 但还没走过去,云映又停下了脚步,她道:“不行,下次吧,乔乔那好像到时辰了。” 她要回头,赫峥握住她的手腕,道:“不急这一会。” 云映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铺子,又想起阮乔,她摇头道:“没关系,下次来也一样。” “祈玉哥哥,你什么时候走呢?” 她的语调中有点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忐忑,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哥哥。 赫峥低声道:“我什么时候走都行。” 以前他不知道,他的妻子少时是这样的。 他总不甘心于为什么她会喜欢宁遇,却没去想,少时的她一无所有,日子苍白乏味,快乐可以用一根廉价的梅花簪子买来。 但那时候,没人带她走。 她遇见宁遇,仰望他,喜欢他。 可能在某一段时间里,宁遇也曾像这只梅花簪子一样,让她满足和快乐。 虽然他还是觉得宁遇很讨厌。 但这会他突然又没那么排斥,这个与他相似的人曾出现在云映的生命里了。 云映放下心来,她单方面觉得自己与赫峥熟悉了一些,又道:“我们一起去接乔乔吗?” 他们这趟买了不少东西,都放在一家首饰铺里,他还骗云映说这些会带回京城。 赫峥扫了眼前方云映没进去的那间铺子,低声道:“你先去吧。” 云映想起赫峥说过他下来是有事要做的,便没多问,她笑着对着他挥了挥手,道:“那我们一会见,好吗。” 赫峥觉得她好可爱。 他嗯了一声。 * 云映今天难得的心情好,连带着去接阮乔的路上,步子都轻快不少。 她每次接阮乔都在一处巷子口等他,那儿离这也不远,去的路上能碰见几个跟阮乔差不多大的孩子,她估摸阮乔这会应该出来了。 阮乔耐心很差,每次她都提前去。 稍迟一些,他就跟她发脾气。 云映小跑着跑到了巷子口,远远就看见了阮乔,他好像正在跟他同窗说话。 云映走近,声音有些喘,道:“乔乔,回家了。” 阮乔回头看她一样,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跟面前人说话。 云映知道他又生气了,但她其实也没迟多少,顶多就半刻钟而已。 阮乔对面的男孩笑嘻嘻道:“你姐姐过来了。” 阮乔哼了声,道:“别管她,懒死了,又迟到。” “我家供她吃供她穿,她连接我下学都这么磨蹭?” 云映一字不落的听见,但她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他计较,好脾气道:“路上耽搁了,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我们回家吧乔乔。” 阮乔这才勉强回过头来白她一眼,然后把手里的书袋扔给她,道:“我回家找娘亲告状。” 云映背着他的书袋,里面沉甸甸的,有三本书,她把书袋整理好,然后背了起来。 每次下学他的书袋都是她背,她没拒绝过,因为背起这个东西时,她会觉得好像她也是个读书人一样,很奇妙。 男孩声音粗哑,正是换声的时候:“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云映道:“家里来了客人。” 阮乔不信,他扭头看云映道:“我家能来什么客人,你是不是骗——” 话音未尽,他注意到云映发上的梅花簪。 他咦了一声,云映想制止时已经来不及,男孩倏然伸手拔下了她的簪子。 他快速跑开,好像拿到她的把柄一样嘻嘻笑道:“我知道了!你去买这个了是不是,你哪来的钱?不会是偷爹娘的吧?” 云映追上他,道:“不是,还给我。” 阮乔偏不,他把簪子抛像半空,然后又稳稳接住:“你跟我说实话,这是哪来的?” 云映盯着他手里的簪子,心里烦,她道:“乔乔,我要生气了,还给我。” “你别扔了,会断掉。” 阮乔偏不,他跑的很快,云映追不上他。 他把这当成游戏,冲云映吐了吐舌头,道“就不就不,你偷爹娘钱。” 簪子继续被抛向半空。 但他绊了一下,没接住。 簪子摔在了地上。 男孩身形踉跄,身子不稳,一脚踩了上去。 空气静了几分,阮乔挪开脚,簪子被踩进尘土里,簪花碎成了好几半。 云映蹲下身子捡起来,梅花瓣静静躺在她手心。 阮乔自知理亏,低头看着她道:“……你在伤心吗,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簪子从买来到现在,她一共带了不到三刻钟。 其实没有这个簪子,今天依然很快乐。 因为下山的路有个哥哥陪她说话,还跟她讲京城的样子,让她挑了很多东西,进了以前从来不敢进的铺子。 他好像是突然就出现了。 但是这会,她又意识到,好像这个簪子一样,他的出现只是让她见了下世面。 意外的出现,又迅速的消失。 像看在她干活还算勤快的份上,奖励她的一个虚影。 作者有话要说 盛晚风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 三伏暑天里,只有井水仍然冰凉。 云映蹲在木盆前()?(), 心不在焉的洗黄瓜。 衣袖卷到手肘()?(), 白皙手指浸在水里。日光强烈,清水晃动中,像闪着光点。 她父母叫那个男人官爷。 看来真是个当官的()?(), 好像还挺有钱?()??♂?♂??()?(), 方才拿出银两时,她爹娘眼睛都直了。 她也直了,但她是个狭隘的人,总想着那么大一块银子,不会是假的吧。 她爹见过银子,方才他谨慎的观察了成色,敲了敲,还咬了咬,是真的。 大官,还是个有钱少爷,长的也好看。 方才跟他靠太近,她这会唇上还有男人肌肤的触感,怪怪的。 她知道自己长相出众,所以若是换个人的话,他毋庸置疑是想占她便宜。 但是他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吧? 而且看他举止谈吐好像是的读过书的人。 她手里还握着根黄瓜,上面有不少软刺,云映就着水上下搓着。 不知什么时候起,里面说话声低下下来。 云映想偷偷瞧一下,转过头时男人却已经不在堂屋站着了。 正疑惑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在找我?” 云映心神一凛,默默又把脑袋转了回来。 他身高腿长,又相貌出众,压迫感十足。 “没有。”她小声说。 身后传来声音:“小映,你先带这位官爷去看看房间。” 云映应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就着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水。 那颗桃核在她手腕处轻轻摆荡。 他的目光并不掩藏,明明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却让人觉得莫名危险。 云映有些害怕。 她动作停了下,然后轻声道:“……官爷,怎么了吗?” 还是来的有些迟了。 她已经戴上这个丑陋桃核了。 但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道:“我姓赫,你可以叫我祈玉。” 云映走在他身边,祈玉两个字在她心口滚了一遍,她觉得很好听。 但她迟迟没有叫出口,觉得直呼他的名字好像不太好。 要不叫赫大人呢。 还没开口,男人就一脸自然道:“我比你大几岁,你若是觉得不妥,叫我哥哥也行。” 云映:“……” 可是好像更不妥了,然而要问具体是哪,她又说不上来。 云映此时年纪尚轻,不能准确领会到这个称呼的暧昧之处,心中只觉两人不仅不熟悉,还是云泥之别,她这么叫他,好像显得她很想攀附他。 “大人,这不好吧?” 他没看她,状似随口道:“哪不好,你没这样叫过别人吗。” 云映摇头,心道也没人这么跟她要求过。 赫峥倏然停住脚步,看向了她。 云映没注意他的目光,两个人此时已经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她对他道: “这是我的屋子,不过很小,床……” 床可能还睡不下他。 “没关系,还有两个房间,那两个房间都比这间大,我待会带你都看看,你看你喜欢哪一个。” 赫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此时破旧的小门敞开着,里面收拾的很整洁,布局跟他记忆中没有太大出入。 天光明亮,正照在那张脆弱的小床上。 他知道睡起来会吱呀吱呀的响,一直动就一直响,有时甚至响到盖过她的声音。 “我睡这的话,你睡哪?” 云映道:“我睡我爹娘那屋的地上。” 赫峥道:“行,那我睡你弟弟房间。” 云映忽然歪着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弟弟呢?” 阮乔还在学堂里,方才也没人提起阮乔。 赫峥面色不改道:“猜的。” 云映慢吞吞哦了一声,她道:“那我待会帮你把房间收拾出来。” “我现在得先去镇里接我弟弟下学,大人你可以先在堂屋坐一会。” 阮乔在镇上,她每次都要独自走一个半时辰才能,但是又不能不去,想想就烦。 然而这时在她身边的赫峥突然道:“正好我也有些事,姑娘能带我一起下山吗。” 云映迟疑了瞬,然后答应了下来。 * 下山的路总比上山要轻松一些,只是炽烈的太阳烤的人心里烦躁。 云映递给赫峥一根黄瓜,男人掰了两半,给她一半。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拘谨。 他虽气质凛然,但年岁应该也不大,身上没什么装饰,只有腰间一块玉,华贵内敛。 而她好像个小乞丐,衣服破破烂烂,只有脸蛋算干净,还是刚才才洗的。 她悄悄离他远了点,害怕自己的衣服弄脏了他。 她没有出过裕颊山,不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书上说金银遍地,罗绮飘香,是真的吗? 她悄悄侧眸看他,日光落在他俊美的脸庞,身形修长,如苍翠挺拔的竹。 就算再不表露,也能看出是非富即贵的大少爷。 虽然不敢问,但见到他也算是见世面了吧。 两人并肩而行,走过一片树荫时,男人动作自然的与她交换了位置,让她走在阴凉下。 他可能只是出于礼节,但云映受宠若惊。 蝉鸣声声。 树枝掩映里,道路前方渐渐出现了一处院落,小窗敞开着,清风送进,一位模样出众的少年垂首静静坐在桌前。 而上次赫峥来,这是一处废墟。 好像似有所感,窗台边少年抬起头,与窗外赫峥对上目光。 相似的年岁,相似的脸庞, 少年目露诧异,时间好像就这么停驻几分,直到赫峥行走时,跟在他身侧的俏丽少女显出身形。 少年眉心轻蹙。 而云映想起了宁遇,想要偏头朝那边看时,还没瞧见什么,身边的大少爷忽然道:“走快一点。” 云映放快脚步。 他腿长,一步能抵云映两步,不刻意放慢时,云映得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直到走过那一片,云映才呼吸不稳道:“赫大人,怎么了吗?” 赫峥随口道:“姑娘不用这么客气。” 云映迟疑片刻:“……祈玉哥哥。” 语调轻软,有她独特婉转的声色。 猝不及防就闯进他的耳膜。 宁遇到底何德何能骗她这个骗她那个。 十六岁的她,乖顺又好骗。 赫峥:“什么?” 云映还以为是这个称呼让他不满意,她悄悄捏住衣摆,声音低了不少,不确定的又叫了一遍:“祈玉哥哥。” 赫峥嗯了一声。 他道:“没事,方才那块没有树荫。” 云映哦了一声,她盯着赫峥的脸,这会才想起来单论长相的话,他好像跟宁遇很像。 她轻声道:“祈玉哥哥,你跟我一个朋友长的有些相似。” 这个称呼叫起来还是有点怪异。 她在心里别扭了一会。 “送你桃核那个?” 云映惊讶的睁大双眸:“你怎么知道?” 赫峥道:“猜的。” “……你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能猜中。” 赫峥心想那不当然,他什么记得不清楚。 倘若这是个梦,待会醒了,他也得让云映这样叫他。 之前因为她这样叫过宁遇,所以他一直没对她提过诸如此类的要求。 好像是意图去证明,哥哥而已,区区一个称呼,他才不稀罕。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 下山的路好像比之前要快一些。 村镇比山上要热闹的多,此时还未罢市,两边叫卖声不绝于耳。 各类小食,首饰,布匹,挑担售卖的果子,蜜饯儿,还有清甜的饮子。 年仅十六的少女目不斜视,一边走一边跟赫峥道:“祈玉哥哥,这就是镇上了,你想去哪,需要我带你去吗?” 赫峥道:“我不急,先做你的事吧。” 云映沉吟道:“我来接乔乔下学,但他好像还得一会。” 这里的街市远比不上京城。 从前的云映不是个拮据的人,相反,只要是她稍有点兴趣的,她都会买回来。 平日穿着简单舒适,但每一身都是一件难寻的料子,所以她才会操心他那点俸禄养活不起她。 而现在的她,衣服洗的发白,毛边。 虽然整洁,但能看出已经缝缝补补穿了好几年,鞋底被磨薄,白净的脸庞不施粉黛,身上除了那颗廉价的桃核,没有任何装饰。 这一街琳琅满目,她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赫峥道:“那逛逛吧。” 云映啊了一声。 男人慢悠悠走在她身侧,道:“家中有位与你差不多年纪的妹妹,我想带些东西给她。” 云映道:“那她喜欢什么呢?” 赫峥望着她:“你帮她挑。” 但云映没买过什么东西,她喜欢的东西,他妹妹可能会觉得不好。 赫峥显然不在意,直接就拉着她进了间首饰铺子,让她自己挑。 她只好硬着头皮去选,她没戴过,所以觉得每个都很漂亮,纠结了许久在几个簪子里选了梅花簪,小心道:“这个好看。” 赫峥接过来,抬手戴在她头上。 那一瞬间他又离她很近,男人手腕骨节凸起,携裹清淡冷香。 她呼吸不由一滞。 抬眸看他,少女眼若秋水,唇含豆蔻。 漂亮到赫峥根本注意不到那根平平无奇的梅花簪。 铺子掌柜是个小眼睛的胖男人,见状道:“这簪子是我从曲洲带过来的,只剩这一根了,您媳妇一定喜欢。” 云映闻言脸庞一热,匆忙想解释。 话还没出口,赫峥就道:“行,这个加这一堆都给我装起来吧。” 老板双眸倏然睁大,随即眉开眼笑,认定了他们俩是刚成婚不久的少年夫妻,继续道:“姑娘,你真可挑了个好夫君。” 她还没从他的阔绰中缓过神,闻言低声道:“我们不是夫妻。” 胖掌柜一边收拾一边道:“瞧瞧,还害羞了。” “……” 出了门以后,那根梅花簪他也没让她取下来,说是送给她的报酬。 云映好喜欢这个簪子,她开始在心里感谢他那个妹妹。为了报答赫峥,云映开始尽心竭力的为他的妹妹挑选,她从来没这样阔绰过,在一开始的拘谨后,很快就适应了。 她头一次跟人一起逛街。 这条街道她走过很多遍,今天是第一次在这条街上买除茶水以外的东西。 没人催她,也没人骂她。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小陀螺,转个不停,从这家店到另一家,走路也头回变成一件快乐的事。 十六岁的云映已经是个温柔安静的少女,但这时候的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脸庞还有几分不明显的稚气,明亮双眸像迢迢晚星。 渐渐的,安静的她走在了赫峥前面。 她拉住他的衣袖,像一只蹁跹的小蝴蝶。 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开始跟他絮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赫峥话不多,但都会应她。 一条街很快走到了尽头。 “我好久之前就发现了,那间铺子的布料花样是这条街上最好看的,祈玉哥哥,我们去看看好吗?” 赫峥说好。 但还没走过去,云映又停下了脚步,她道:“不行,下次吧,乔乔那好像到时辰了。” 她要回头,赫峥握住她的手腕,道:“不急这一会。” 云映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铺子,又想起阮乔,她摇头道:“没关系,下次来也一样。” “祈玉哥哥,你什么时候走呢?” 她的语调中有点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忐忑,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哥哥。 赫峥低声道:“我什么时候走都行。” 以前他不知道,他的妻子少时是这样的。 他总不甘心于为什么她会喜欢宁遇,却没去想,少时的她一无所有,日子苍白乏味,快乐可以用一根廉价的梅花簪子买来。 但那时候,没人带她走。 她遇见宁遇,仰望他,喜欢他。 可能在某一段时间里,宁遇也曾像这只梅花簪子一样,让她满足和快乐。 虽然他还是觉得宁遇很讨厌。 但这会他突然又没那么排斥,这个与他相似的人曾出现在云映的生命里了。 云映放下心来,她单方面觉得自己与赫峥熟悉了一些,又道:“我们一起去接乔乔吗?” 他们这趟买了不少东西,都放在一家首饰铺里,他还骗云映说这些会带回京城。 赫峥扫了眼前方云映没进去的那间铺子,低声道:“你先去吧。” 云映想起赫峥说过他下来是有事要做的,便没多问,她笑着对着他挥了挥手,道:“那我们一会见,好吗。” 赫峥觉得她好可爱。 他嗯了一声。 * 云映今天难得的心情好,连带着去接阮乔的路上,步子都轻快不少。 她每次接阮乔都在一处巷子口等他,那儿离这也不远,去的路上能碰见几个跟阮乔差不多大的孩子,她估摸阮乔这会应该出来了。 阮乔耐心很差,每次她都提前去。 稍迟一些,他就跟她发脾气。 云映小跑着跑到了巷子口,远远就看见了阮乔,他好像正在跟他同窗说话。 云映走近,声音有些喘,道:“乔乔,回家了。” 阮乔回头看她一样,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跟面前人说话。 云映知道他又生气了,但她其实也没迟多少,顶多就半刻钟而已。 阮乔对面的男孩笑嘻嘻道:“你姐姐过来了。” 阮乔哼了声,道:“别管她,懒死了,又迟到。” “我家供她吃供她穿,她连接我下学都这么磨蹭?” 云映一字不落的听见,但她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他计较,好脾气道:“路上耽搁了,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我们回家吧乔乔。” 阮乔这才勉强回过头来白她一眼,然后把手里的书袋扔给她,道:“我回家找娘亲告状。” 云映背着他的书袋,里面沉甸甸的,有三本书,她把书袋整理好,然后背了起来。 每次下学他的书袋都是她背,她没拒绝过,因为背起这个东西时,她会觉得好像她也是个读书人一样,很奇妙。 男孩声音粗哑,正是换声的时候:“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云映道:“家里来了客人。” 阮乔不信,他扭头看云映道:“我家能来什么客人,你是不是骗——” 话音未尽,他注意到云映发上的梅花簪。 他咦了一声,云映想制止时已经来不及,男孩倏然伸手拔下了她的簪子。 他快速跑开,好像拿到她的把柄一样嘻嘻笑道:“我知道了!你去买这个了是不是,你哪来的钱?不会是偷爹娘的吧?” 云映追上他,道:“不是,还给我。” 阮乔偏不,他把簪子抛像半空,然后又稳稳接住:“你跟我说实话,这是哪来的?” 云映盯着他手里的簪子,心里烦,她道:“乔乔,我要生气了,还给我。” “你别扔了,会断掉。” 阮乔偏不,他跑的很快,云映追不上他。 他把这当成游戏,冲云映吐了吐舌头,道“就不就不,你偷爹娘钱。” 簪子继续被抛向半空。 但他绊了一下,没接住。 簪子摔在了地上。 男孩身形踉跄,身子不稳,一脚踩了上去。 空气静了几分,阮乔挪开脚,簪子被踩进尘土里,簪花碎成了好几半。 云映蹲下身子捡起来,梅花瓣静静躺在她手心。 阮乔自知理亏,低头看着她道:“……你在伤心吗,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簪子从买来到现在,她一共带了不到三刻钟。 其实没有这个簪子,今天依然很快乐。 因为下山的路有个哥哥陪她说话,还跟她讲京城的样子,让她挑了很多东西,进了以前从来不敢进的铺子。 他好像是突然就出现了。 但是这会,她又意识到,好像这个簪子一样,他的出现只是让她见了下世面。 意外的出现,又迅速的消失。 像看在她干活还算勤快的份上,奖励她的一个虚影。 作者有话要说 盛晚风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 三伏暑天里,只有井水仍然冰凉。 云映蹲在木盆前()?(), 心不在焉的洗黄瓜。 衣袖卷到手肘()?(), 白皙手指浸在水里。日光强烈,清水晃动中,像闪着光点。 她父母叫那个男人官爷。 看来真是个当官的()?(), 好像还挺有钱?[(.)]???.の.の?()?(), 方才拿出银两时,她爹娘眼睛都直了。 她也直了,但她是个狭隘的人,总想着那么大一块银子,不会是假的吧。 她爹见过银子,方才他谨慎的观察了成色,敲了敲,还咬了咬,是真的。 大官,还是个有钱少爷,长的也好看。 方才跟他靠太近,她这会唇上还有男人肌肤的触感,怪怪的。 她知道自己长相出众,所以若是换个人的话,他毋庸置疑是想占她便宜。 但是他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吧? 而且看他举止谈吐好像是的读过书的人。 她手里还握着根黄瓜,上面有不少软刺,云映就着水上下搓着。 不知什么时候起,里面说话声低下下来。 云映想偷偷瞧一下,转过头时男人却已经不在堂屋站着了。 正疑惑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在找我?” 云映心神一凛,默默又把脑袋转了回来。 他身高腿长,又相貌出众,压迫感十足。 “没有。”她小声说。 身后传来声音:“小映,你先带这位官爷去看看房间。” 云映应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就着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水。 那颗桃核在她手腕处轻轻摆荡。 他的目光并不掩藏,明明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却让人觉得莫名危险。 云映有些害怕。 她动作停了下,然后轻声道:“……官爷,怎么了吗?” 还是来的有些迟了。 她已经戴上这个丑陋桃核了。 但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道:“我姓赫,你可以叫我祈玉。” 云映走在他身边,祈玉两个字在她心口滚了一遍,她觉得很好听。 但她迟迟没有叫出口,觉得直呼他的名字好像不太好。 要不叫赫大人呢。 还没开口,男人就一脸自然道:“我比你大几岁,你若是觉得不妥,叫我哥哥也行。” 云映:“……” 可是好像更不妥了,然而要问具体是哪,她又说不上来。 云映此时年纪尚轻,不能准确领会到这个称呼的暧昧之处,心中只觉两人不仅不熟悉,还是云泥之别,她这么叫他,好像显得她很想攀附他。 “大人,这不好吧?” 他没看她,状似随口道:“哪不好,你没这样叫过别人吗。” 云映摇头,心道也没人这么跟她要求过。 赫峥倏然停住脚步,看向了她。 云映没注意他的目光,两个人此时已经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她对他道: “这是我的屋子,不过很小,床……” 床可能还睡不下他。 “没关系,还有两个房间,那两个房间都比这间大,我待会带你都看看,你看你喜欢哪一个。” 赫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此时破旧的小门敞开着,里面收拾的很整洁,布局跟他记忆中没有太大出入。 天光明亮,正照在那张脆弱的小床上。 他知道睡起来会吱呀吱呀的响,一直动就一直响,有时甚至响到盖过她的声音。 “我睡这的话,你睡哪?” 云映道:“我睡我爹娘那屋的地上。” 赫峥道:“行,那我睡你弟弟房间。” 云映忽然歪着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弟弟呢?” 阮乔还在学堂里,方才也没人提起阮乔。 赫峥面色不改道:“猜的。” 云映慢吞吞哦了一声,她道:“那我待会帮你把房间收拾出来。” “我现在得先去镇里接我弟弟下学,大人你可以先在堂屋坐一会。” 阮乔在镇上,她每次都要独自走一个半时辰才能,但是又不能不去,想想就烦。 然而这时在她身边的赫峥突然道:“正好我也有些事,姑娘能带我一起下山吗。” 云映迟疑了瞬,然后答应了下来。 * 下山的路总比上山要轻松一些,只是炽烈的太阳烤的人心里烦躁。 云映递给赫峥一根黄瓜,男人掰了两半,给她一半。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拘谨。 他虽气质凛然,但年岁应该也不大,身上没什么装饰,只有腰间一块玉,华贵内敛。 而她好像个小乞丐,衣服破破烂烂,只有脸蛋算干净,还是刚才才洗的。 她悄悄离他远了点,害怕自己的衣服弄脏了他。 她没有出过裕颊山,不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书上说金银遍地,罗绮飘香,是真的吗? 她悄悄侧眸看他,日光落在他俊美的脸庞,身形修长,如苍翠挺拔的竹。 就算再不表露,也能看出是非富即贵的大少爷。 虽然不敢问,但见到他也算是见世面了吧。 两人并肩而行,走过一片树荫时,男人动作自然的与她交换了位置,让她走在阴凉下。 他可能只是出于礼节,但云映受宠若惊。 蝉鸣声声。 树枝掩映里,道路前方渐渐出现了一处院落,小窗敞开着,清风送进,一位模样出众的少年垂首静静坐在桌前。 而上次赫峥来,这是一处废墟。 好像似有所感,窗台边少年抬起头,与窗外赫峥对上目光。 相似的年岁,相似的脸庞, 少年目露诧异,时间好像就这么停驻几分,直到赫峥行走时,跟在他身侧的俏丽少女显出身形。 少年眉心轻蹙。 而云映想起了宁遇,想要偏头朝那边看时,还没瞧见什么,身边的大少爷忽然道:“走快一点。” 云映放快脚步。 他腿长,一步能抵云映两步,不刻意放慢时,云映得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直到走过那一片,云映才呼吸不稳道:“赫大人,怎么了吗?” 赫峥随口道:“姑娘不用这么客气。” 云映迟疑片刻:“……祈玉哥哥。” 语调轻软,有她独特婉转的声色。 猝不及防就闯进他的耳膜。 宁遇到底何德何能骗她这个骗她那个。 十六岁的她,乖顺又好骗。 赫峥:“什么?” 云映还以为是这个称呼让他不满意,她悄悄捏住衣摆,声音低了不少,不确定的又叫了一遍:“祈玉哥哥。” 赫峥嗯了一声。 他道:“没事,方才那块没有树荫。” 云映哦了一声,她盯着赫峥的脸,这会才想起来单论长相的话,他好像跟宁遇很像。 她轻声道:“祈玉哥哥,你跟我一个朋友长的有些相似。” 这个称呼叫起来还是有点怪异。 她在心里别扭了一会。 “送你桃核那个?” 云映惊讶的睁大双眸:“你怎么知道?” 赫峥道:“猜的。” “……你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能猜中。” 赫峥心想那不当然,他什么记得不清楚。 倘若这是个梦,待会醒了,他也得让云映这样叫他。 之前因为她这样叫过宁遇,所以他一直没对她提过诸如此类的要求。 好像是意图去证明,哥哥而已,区区一个称呼,他才不稀罕。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 下山的路好像比之前要快一些。 村镇比山上要热闹的多,此时还未罢市,两边叫卖声不绝于耳。 各类小食,首饰,布匹,挑担售卖的果子,蜜饯儿,还有清甜的饮子。 年仅十六的少女目不斜视,一边走一边跟赫峥道:“祈玉哥哥,这就是镇上了,你想去哪,需要我带你去吗?” 赫峥道:“我不急,先做你的事吧。” 云映沉吟道:“我来接乔乔下学,但他好像还得一会。” 这里的街市远比不上京城。 从前的云映不是个拮据的人,相反,只要是她稍有点兴趣的,她都会买回来。 平日穿着简单舒适,但每一身都是一件难寻的料子,所以她才会操心他那点俸禄养活不起她。 而现在的她,衣服洗的发白,毛边。 虽然整洁,但能看出已经缝缝补补穿了好几年,鞋底被磨薄,白净的脸庞不施粉黛,身上除了那颗廉价的桃核,没有任何装饰。 这一街琳琅满目,她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赫峥道:“那逛逛吧。” 云映啊了一声。 男人慢悠悠走在她身侧,道:“家中有位与你差不多年纪的妹妹,我想带些东西给她。” 云映道:“那她喜欢什么呢?” 赫峥望着她:“你帮她挑。” 但云映没买过什么东西,她喜欢的东西,他妹妹可能会觉得不好。 赫峥显然不在意,直接就拉着她进了间首饰铺子,让她自己挑。 她只好硬着头皮去选,她没戴过,所以觉得每个都很漂亮,纠结了许久在几个簪子里选了梅花簪,小心道:“这个好看。” 赫峥接过来,抬手戴在她头上。 那一瞬间他又离她很近,男人手腕骨节凸起,携裹清淡冷香。 她呼吸不由一滞。 抬眸看他,少女眼若秋水,唇含豆蔻。 漂亮到赫峥根本注意不到那根平平无奇的梅花簪。 铺子掌柜是个小眼睛的胖男人,见状道:“这簪子是我从曲洲带过来的,只剩这一根了,您媳妇一定喜欢。” 云映闻言脸庞一热,匆忙想解释。 话还没出口,赫峥就道:“行,这个加这一堆都给我装起来吧。” 老板双眸倏然睁大,随即眉开眼笑,认定了他们俩是刚成婚不久的少年夫妻,继续道:“姑娘,你真可挑了个好夫君。” 她还没从他的阔绰中缓过神,闻言低声道:“我们不是夫妻。” 胖掌柜一边收拾一边道:“瞧瞧,还害羞了。” “……” 出了门以后,那根梅花簪他也没让她取下来,说是送给她的报酬。 云映好喜欢这个簪子,她开始在心里感谢他那个妹妹。为了报答赫峥,云映开始尽心竭力的为他的妹妹挑选,她从来没这样阔绰过,在一开始的拘谨后,很快就适应了。 她头一次跟人一起逛街。 这条街道她走过很多遍,今天是第一次在这条街上买除茶水以外的东西。 没人催她,也没人骂她。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小陀螺,转个不停,从这家店到另一家,走路也头回变成一件快乐的事。 十六岁的云映已经是个温柔安静的少女,但这时候的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脸庞还有几分不明显的稚气,明亮双眸像迢迢晚星。 渐渐的,安静的她走在了赫峥前面。 她拉住他的衣袖,像一只蹁跹的小蝴蝶。 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开始跟他絮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赫峥话不多,但都会应她。 一条街很快走到了尽头。 “我好久之前就发现了,那间铺子的布料花样是这条街上最好看的,祈玉哥哥,我们去看看好吗?” 赫峥说好。 但还没走过去,云映又停下了脚步,她道:“不行,下次吧,乔乔那好像到时辰了。” 她要回头,赫峥握住她的手腕,道:“不急这一会。” 云映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铺子,又想起阮乔,她摇头道:“没关系,下次来也一样。” “祈玉哥哥,你什么时候走呢?” 她的语调中有点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忐忑,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哥哥。 赫峥低声道:“我什么时候走都行。” 以前他不知道,他的妻子少时是这样的。 他总不甘心于为什么她会喜欢宁遇,却没去想,少时的她一无所有,日子苍白乏味,快乐可以用一根廉价的梅花簪子买来。 但那时候,没人带她走。 她遇见宁遇,仰望他,喜欢他。 可能在某一段时间里,宁遇也曾像这只梅花簪子一样,让她满足和快乐。 虽然他还是觉得宁遇很讨厌。 但这会他突然又没那么排斥,这个与他相似的人曾出现在云映的生命里了。 云映放下心来,她单方面觉得自己与赫峥熟悉了一些,又道:“我们一起去接乔乔吗?” 他们这趟买了不少东西,都放在一家首饰铺里,他还骗云映说这些会带回京城。 赫峥扫了眼前方云映没进去的那间铺子,低声道:“你先去吧。” 云映想起赫峥说过他下来是有事要做的,便没多问,她笑着对着他挥了挥手,道:“那我们一会见,好吗。” 赫峥觉得她好可爱。 他嗯了一声。 * 云映今天难得的心情好,连带着去接阮乔的路上,步子都轻快不少。 她每次接阮乔都在一处巷子口等他,那儿离这也不远,去的路上能碰见几个跟阮乔差不多大的孩子,她估摸阮乔这会应该出来了。 阮乔耐心很差,每次她都提前去。 稍迟一些,他就跟她发脾气。 云映小跑着跑到了巷子口,远远就看见了阮乔,他好像正在跟他同窗说话。 云映走近,声音有些喘,道:“乔乔,回家了。” 阮乔回头看她一样,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跟面前人说话。 云映知道他又生气了,但她其实也没迟多少,顶多就半刻钟而已。 阮乔对面的男孩笑嘻嘻道:“你姐姐过来了。” 阮乔哼了声,道:“别管她,懒死了,又迟到。” “我家供她吃供她穿,她连接我下学都这么磨蹭?” 云映一字不落的听见,但她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他计较,好脾气道:“路上耽搁了,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我们回家吧乔乔。” 阮乔这才勉强回过头来白她一眼,然后把手里的书袋扔给她,道:“我回家找娘亲告状。” 云映背着他的书袋,里面沉甸甸的,有三本书,她把书袋整理好,然后背了起来。 每次下学他的书袋都是她背,她没拒绝过,因为背起这个东西时,她会觉得好像她也是个读书人一样,很奇妙。 男孩声音粗哑,正是换声的时候:“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云映道:“家里来了客人。” 阮乔不信,他扭头看云映道:“我家能来什么客人,你是不是骗——” 话音未尽,他注意到云映发上的梅花簪。 他咦了一声,云映想制止时已经来不及,男孩倏然伸手拔下了她的簪子。 他快速跑开,好像拿到她的把柄一样嘻嘻笑道:“我知道了!你去买这个了是不是,你哪来的钱?不会是偷爹娘的吧?” 云映追上他,道:“不是,还给我。” 阮乔偏不,他把簪子抛像半空,然后又稳稳接住:“你跟我说实话,这是哪来的?” 云映盯着他手里的簪子,心里烦,她道:“乔乔,我要生气了,还给我。” “你别扔了,会断掉。” 阮乔偏不,他跑的很快,云映追不上他。 他把这当成游戏,冲云映吐了吐舌头,道“就不就不,你偷爹娘钱。” 簪子继续被抛向半空。 但他绊了一下,没接住。 簪子摔在了地上。 男孩身形踉跄,身子不稳,一脚踩了上去。 空气静了几分,阮乔挪开脚,簪子被踩进尘土里,簪花碎成了好几半。 云映蹲下身子捡起来,梅花瓣静静躺在她手心。 阮乔自知理亏,低头看着她道:“……你在伤心吗,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簪子从买来到现在,她一共带了不到三刻钟。 其实没有这个簪子,今天依然很快乐。 因为下山的路有个哥哥陪她说话,还跟她讲京城的样子,让她挑了很多东西,进了以前从来不敢进的铺子。 他好像是突然就出现了。 但是这会,她又意识到,好像这个簪子一样,他的出现只是让她见了下世面。 意外的出现,又迅速的消失。 像看在她干活还算勤快的份上,奖励她的一个虚影。 作者有话要说 盛晚风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 三伏暑天里,只有井水仍然冰凉。 云映蹲在木盆前,心不在焉的洗黄瓜。 衣袖卷到手肘,白皙手指浸在水里。日光强烈,清水晃动中,像闪着光点。 她父母叫那个男人官爷。 看来真是个当官的,好像还挺有钱,方才拿出银两时,她爹娘眼睛都直了。 她也直了,但她是个狭隘的人,总想着那么大一块银子,不会是假的吧。 她爹见过银子,方才他谨慎的观察了成色,敲了敲,还咬了咬,是真的。 大官,还是个有钱少爷,长的也好看。 方才跟他靠太近,她这会唇上还有男人肌肤的触感,怪怪的。 她知道自己长相出众,所以若是换个人的话,他毋庸置疑是想占她便宜。 但是他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吧? 而且看他举止谈吐好像是的读过书的人。 她手里还握着根黄瓜,上面有不少软刺,云映就着水上下搓着。 不知什么时候起,里面说话声低下下来。 云映想偷偷瞧一下,转过头时男人却已经不在堂屋站着了。 正疑惑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在找我?()?()” 云映心神一凛,默默又把脑袋转了回来。 他身高腿长,又相貌出众,压迫感十足。 “没有。☉()_[(.)]☉?☉%?%?☉()?()” 她小声说。 身后传来声音:“小映,你先带这位官爷去看看房间。()?()” 云映应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就着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水。 那颗桃核在她手腕处轻轻摆荡。 他的目光并不掩藏,明明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却让人觉得莫名危险。 云映有些害怕。 她动作停了下,然后轻声道:“……官爷,怎么了吗?()?()” 还是来的有些迟了。 她已经戴上这个丑陋桃核了。 但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道:“我姓赫,你可以叫我祈玉。” 云映走在他身边,祈玉两个字在她心口滚了一遍,她觉得很好听。 但她迟迟没有叫出口,觉得直呼他的名字好像不太好。 要不叫赫大人呢。 还没开口,男人就一脸自然道:“我比你大几岁,你若是觉得不妥,叫我哥哥也行。” 云映:“……” 可是好像更不妥了,然而要问具体是哪,她又说不上来。 云映此时年纪尚轻,不能准确领会到这个称呼的暧昧之处,心中只觉两人不仅不熟悉,还是云泥之别,她这么叫他,好像显得她很想攀附他。 “大人,这不好吧?” 他没看她,状似随口道:“哪不好,你没这样叫过别人吗。” 云映摇头,心道也没人这么跟她要求过。 赫峥倏然停住脚步,看向了她。 云映没注意他的目光,两个人此时已经走到她的房间门口,她对他道: “这是我的屋子,不过很小,床……” 床可能还睡不下他。 “没关系,还有两个房间,那两个房间都比这间大,我待会带你都看看,你看你喜欢哪一个。” 赫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此时破旧的小门敞开着,里面收拾的很整洁,布局跟他记忆中没有太大出入。 天光明亮,正照在那张脆弱的小床上。 他知道睡起来会吱呀吱呀的响,一直动就一直响,有时甚至响到盖过她的声音。 “我睡这的话,你睡哪?” 云映道:“我睡我爹娘那屋的地上。” 赫峥道:“行,那我睡你弟弟房间。” 云映忽然歪着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弟弟呢?” 阮乔还在学堂里,方才也没人提起阮乔。 赫峥面色不改道:“猜的。” 云映慢吞吞哦了一声,她道:“那我待会帮你把房间收拾出来。” “我现在得先去镇里接我弟弟下学,大人你可以先在堂屋坐一会。” 阮乔在镇上,她每次都要独自走一个半时辰才能,但是又不能不去,想想就烦。 然而这时在她身边的赫峥突然道:“正好我也有些事,姑娘能带我一起下山吗。” 云映迟疑了瞬,然后答应了下来。 * 下山的路总比上山要轻松一些,只是炽烈的太阳烤的人心里烦躁。 云映递给赫峥一根黄瓜,男人掰了两半,给她一半。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拘谨。 他虽气质凛然,但年岁应该也不大,身上没什么装饰,只有腰间一块玉,华贵内敛。 而她好像个小乞丐,衣服破破烂烂,只有脸蛋算干净,还是刚才才洗的。 她悄悄离他远了点,害怕自己的衣服弄脏了他。 她没有出过裕颊山,不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书上说金银遍地,罗绮飘香,是真的吗? 她悄悄侧眸看他,日光落在他俊美的脸庞,身形修长,如苍翠挺拔的竹。 就算再不表露,也能看出是非富即贵的大少爷。 虽然不敢问,但见到他也算是见世面了吧。 两人并肩而行,走过一片树荫时,男人动作自然的与她交换了位置,让她走在阴凉下。 他可能只是出于礼节,但云映受宠若惊。 蝉鸣声声。 树枝掩映里,道路前方渐渐出现了一处院落,小窗敞开着,清风送进,一位模样出众的少年垂首静静坐在桌前。 而上次赫峥来,这是一处废墟。 好像似有所感,窗台边少年抬起头,与窗外赫峥对上目光。 相似的年岁,相似的脸庞, 少年目露诧异,时间好像就这么停驻几分,直到赫峥行走时,跟在他身侧的俏丽少女显出身形。 少年眉心轻蹙。 而云映想起了宁遇,想要偏头朝那边看时,还没瞧见什么,身边的大少爷忽然道:“走快一点。” 云映放快脚步。 他腿长,一步能抵云映两步,不刻意放慢时,云映得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直到走过那一片,云映才呼吸不稳道:“赫大人,怎么了吗?” 赫峥随口道:“姑娘不用这么客气。” 云映迟疑片刻:“……祈玉哥哥。” 语调轻软,有她独特婉转的声色。 猝不及防就闯进他的耳膜。 宁遇到底何德何能骗她这个骗她那个。 十六岁的她,乖顺又好骗。 赫峥:“什么?” 云映还以为是这个称呼让他不满意,她悄悄捏住衣摆,声音低了不少,不确定的又叫了一遍:“祈玉哥哥。” 赫峥嗯了一声。 他道:“没事,方才那块没有树荫。” 云映哦了一声,她盯着赫峥的脸,这会才想起来单论长相的话,他好像跟宁遇很像。 她轻声道:“祈玉哥哥,你跟我一个朋友长的有些相似。” 这个称呼叫起来还是有点怪异。 她在心里别扭了一会。 “送你桃核那个?” 云映惊讶的睁大双眸:“你怎么知道?” 赫峥道:“猜的。” “……你好厉害啊,怎么什么都能猜中。” 赫峥心想那不当然,他什么记得不清楚。 倘若这是个梦,待会醒了,他也得让云映这样叫他。 之前因为她这样叫过宁遇,所以他一直没对她提过诸如此类的要求。 好像是意图去证明,哥哥而已,区区一个称呼,他才不稀罕。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 下山的路好像比之前要快一些。 村镇比山上要热闹的多,此时还未罢市,两边叫卖声不绝于耳。 各类小食,首饰,布匹,挑担售卖的果子,蜜饯儿,还有清甜的饮子。 年仅十六的少女目不斜视,一边走一边跟赫峥道:“祈玉哥哥,这就是镇上了,你想去哪,需要我带你去吗?” 赫峥道:“我不急,先做你的事吧。” 云映沉吟道:“我来接乔乔下学,但他好像还得一会。” 这里的街市远比不上京城。 从前的云映不是个拮据的人,相反,只要是她稍有点兴趣的,她都会买回来。 平日穿着简单舒适,但每一身都是一件难寻的料子,所以她才会操心他那点俸禄养活不起她。 而现在的她,衣服洗的发白,毛边。 虽然整洁,但能看出已经缝缝补补穿了好几年,鞋底被磨薄,白净的脸庞不施粉黛,身上除了那颗廉价的桃核,没有任何装饰。 这一街琳琅满目,她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赫峥道:“那逛逛吧。” 云映啊了一声。 男人慢悠悠走在她身侧,道:“家中有位与你差不多年纪的妹妹,我想带些东西给她。” 云映道:“那她喜欢什么呢?” 赫峥望着她:“你帮她挑。” 但云映没买过什么东西,她喜欢的东西,他妹妹可能会觉得不好。 赫峥显然不在意,直接就拉着她进了间首饰铺子,让她自己挑。 她只好硬着头皮去选,她没戴过,所以觉得每个都很漂亮,纠结了许久在几个簪子里选了梅花簪,小心道:“这个好看。” 赫峥接过来,抬手戴在她头上。 那一瞬间他又离她很近,男人手腕骨节凸起,携裹清淡冷香。 她呼吸不由一滞。 抬眸看他,少女眼若秋水,唇含豆蔻。 漂亮到赫峥根本注意不到那根平平无奇的梅花簪。 铺子掌柜是个小眼睛的胖男人,见状道:“这簪子是我从曲洲带过来的,只剩这一根了,您媳妇一定喜欢。” 云映闻言脸庞一热,匆忙想解释。 话还没出口,赫峥就道:“行,这个加这一堆都给我装起来吧。” 老板双眸倏然睁大,随即眉开眼笑,认定了他们俩是刚成婚不久的少年夫妻,继续道:“姑娘,你真可挑了个好夫君。” 她还没从他的阔绰中缓过神,闻言低声道:“我们不是夫妻。” 胖掌柜一边收拾一边道:“瞧瞧,还害羞了。” “……” 出了门以后,那根梅花簪他也没让她取下来,说是送给她的报酬。 云映好喜欢这个簪子,她开始在心里感谢他那个妹妹。为了报答赫峥,云映开始尽心竭力的为他的妹妹挑选,她从来没这样阔绰过,在一开始的拘谨后,很快就适应了。 她头一次跟人一起逛街。 这条街道她走过很多遍,今天是第一次在这条街上买除茶水以外的东西。 没人催她,也没人骂她。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小陀螺,转个不停,从这家店到另一家,走路也头回变成一件快乐的事。 十六岁的云映已经是个温柔安静的少女,但这时候的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脸庞还有几分不明显的稚气,明亮双眸像迢迢晚星。 渐渐的,安静的她走在了赫峥前面。 她拉住他的衣袖,像一只蹁跹的小蝴蝶。 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开始跟他絮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赫峥话不多,但都会应她。 一条街很快走到了尽头。 “我好久之前就发现了,那间铺子的布料花样是这条街上最好看的,祈玉哥哥,我们去看看好吗?” 赫峥说好。 但还没走过去,云映又停下了脚步,她道:“不行,下次吧,乔乔那好像到时辰了。” 她要回头,赫峥握住她的手腕,道:“不急这一会。” 云映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铺子,又想起阮乔,她摇头道:“没关系,下次来也一样。” “祈玉哥哥,你什么时候走呢?” 她的语调中有点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忐忑,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哥哥。 赫峥低声道:“我什么时候走都行。” 以前他不知道,他的妻子少时是这样的。 他总不甘心于为什么她会喜欢宁遇,却没去想,少时的她一无所有,日子苍白乏味,快乐可以用一根廉价的梅花簪子买来。 但那时候,没人带她走。 她遇见宁遇,仰望他,喜欢他。 可能在某一段时间里,宁遇也曾像这只梅花簪子一样,让她满足和快乐。 虽然他还是觉得宁遇很讨厌。 但这会他突然又没那么排斥,这个与他相似的人曾出现在云映的生命里了。 云映放下心来,她单方面觉得自己与赫峥熟悉了一些,又道:“我们一起去接乔乔吗?” 他们这趟买了不少东西,都放在一家首饰铺里,他还骗云映说这些会带回京城。 赫峥扫了眼前方云映没进去的那间铺子,低声道:“你先去吧。” 云映想起赫峥说过他下来是有事要做的,便没多问,她笑着对着他挥了挥手,道:“那我们一会见,好吗。” 赫峥觉得她好可爱。 他嗯了一声。 * 云映今天难得的心情好,连带着去接阮乔的路上,步子都轻快不少。 她每次接阮乔都在一处巷子口等他,那儿离这也不远,去的路上能碰见几个跟阮乔差不多大的孩子,她估摸阮乔这会应该出来了。 阮乔耐心很差,每次她都提前去。 稍迟一些,他就跟她发脾气。 云映小跑着跑到了巷子口,远远就看见了阮乔,他好像正在跟他同窗说话。 云映走近,声音有些喘,道:“乔乔,回家了。” 阮乔回头看她一样,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跟面前人说话。 云映知道他又生气了,但她其实也没迟多少,顶多就半刻钟而已。 阮乔对面的男孩笑嘻嘻道:“你姐姐过来了。” 阮乔哼了声,道:“别管她,懒死了,又迟到。” “我家供她吃供她穿,她连接我下学都这么磨蹭?” 云映一字不落的听见,但她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他计较,好脾气道:“路上耽搁了,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我们回家吧乔乔。” 阮乔这才勉强回过头来白她一眼,然后把手里的书袋扔给她,道:“我回家找娘亲告状。” 云映背着他的书袋,里面沉甸甸的,有三本书,她把书袋整理好,然后背了起来。 每次下学他的书袋都是她背,她没拒绝过,因为背起这个东西时,她会觉得好像她也是个读书人一样,很奇妙。 男孩声音粗哑,正是换声的时候:“你今天干什么去了?” 云映道:“家里来了客人。” 阮乔不信,他扭头看云映道:“我家能来什么客人,你是不是骗——” 话音未尽,他注意到云映发上的梅花簪。 他咦了一声,云映想制止时已经来不及,男孩倏然伸手拔下了她的簪子。 他快速跑开,好像拿到她的把柄一样嘻嘻笑道:“我知道了!你去买这个了是不是,你哪来的钱?不会是偷爹娘的吧?” 云映追上他,道:“不是,还给我。” 阮乔偏不,他把簪子抛像半空,然后又稳稳接住:“你跟我说实话,这是哪来的?” 云映盯着他手里的簪子,心里烦,她道:“乔乔,我要生气了,还给我。” “你别扔了,会断掉。” 阮乔偏不,他跑的很快,云映追不上他。 他把这当成游戏,冲云映吐了吐舌头,道“就不就不,你偷爹娘钱。” 簪子继续被抛向半空。 但他绊了一下,没接住。 簪子摔在了地上。 男孩身形踉跄,身子不稳,一脚踩了上去。 空气静了几分,阮乔挪开脚,簪子被踩进尘土里,簪花碎成了好几半。 云映蹲下身子捡起来,梅花瓣静静躺在她手心。 阮乔自知理亏,低头看着她道:“……你在伤心吗,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簪子从买来到现在,她一共带了不到三刻钟。 其实没有这个簪子,今天依然很快乐。 因为下山的路有个哥哥陪她说话,还跟她讲京城的样子,让她挑了很多东西,进了以前从来不敢进的铺子。 他好像是突然就出现了。 但是这会,她又意识到,好像这个簪子一样,他的出现只是让她见了下世面。 意外的出现,又迅速的消失。 像看在她干活还算勤快的份上,奖励她的一个虚影。 作者有话要说 盛晚风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