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聪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向往又迷醉的神情。 从他进入副本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家里饭菜的香气，被窝的温暖，猫咪毛茸茸的触感…… 就连楼上邻居的吵架声，电梯口被堆放的垃圾，还有快递站脾气不好的老板，都成了他的想念对象。 而这一切痛苦诡异，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就要回家了。 “咳咳咳……那个……我不是想要泼你冷水啊。” “但是，你真的没有意识到，你是离不开副本的吗？” 听见陈十三的话，阿聪嫌晦气得赶紧“呸呸”了两声。 “行了吧，你不用想着怎么拖时间了，没有用的。” “我跟阿忠那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人不一样，我是不会受你蒙蔽的。” “现在副本里，只剩下咱们两个人了，任凭你有什么手段，也不会改变结局。” 陈十三晕眩得不行，他气息微弱，倚靠在墙上喘好久，才能说得出一句话。 “我没有想过拖延，我只是想让你自己发现事情的真相而已。” “你确定……只剩下咱们两个人了吗？” 阿聪看着陈十三虚弱得用手指，指向了路灯之下。 那里，是他们存放副本参与者尸体的地方。 不论是长发哥，还是杨明明，他们的尸体都被堆积在了这里。 似乎在路灯的映照下，死去的人，才显得没有那么可怕。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却升腾出一丝惶恐。 “你说，在这堆尸体之中，那具穿着西装的尸体，是谁呢？” 穿着西装的尸体？ 副本一共十三人，抛开四个女孩子，还有九个男人。 而这堆尸体之中，有三个身穿运动服的男人，是熊哥，猴哥，马哥。 有一个长头发男人，是长发哥。 有一个身穿粉色情侣装的男人，是杨明明。 黄毛头发的颜色太过于扎眼，光看头发，就可以在这一堆尸体里，找到他。 阿忠身材高大魁梧，穿着健身砍袖背心，明显与这个西装男的身材不相符。 那这具，身穿西装的男人尸体，又是谁的呢？ 他穿着得体的西装，身形匀称，是常年控制饮食的结果。 他的头部满是大片大片凝结成痂的血块，很明显曾经遭受过剧烈撞击，受了很严重的伤。 他的右手指节处绑着弹力绷带，因为他从事统计工作，需要每天长时间操作数字PAD，这是他为了保护手指的小习惯。 阿聪因为自己这么了解这具尸体，而感到恐慌。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西装。 银灰色的西装，跟尸体身上穿着的那一件极像。 “我……” “咳咳咳……除了你以外，还有谁在这个副本里穿西装呢？” 陈十三的手无力得垂下，他感觉力气正从自己的身体里流走。 到了现在这一步，整个副本，没有人赢，全是输家。 “不！不可能！” “这不是真的！这是幻觉！在副本里，眼睛会骗人！” “陈十三，我不可能上当的！” 阿聪说不上是悲伤还是愤怒，他大吼着，看向陈十三的目光里满是凶狠。 “是你！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陈十三无声得笑了笑，对于阿聪崩溃的指控毫不在意。 他微微闭上眼睛，用眼尾撇向怒气冲冲，就想要杀过来的人。 “阿聪！聪明如你，别装了吧！” “早在你被杨明明打破头，跪倒在路灯下的时候，你不就死了吗！” “即便你捂住左眼，用右眼看向地面，你也是看不见自己的影子的对不对？” “其实，你早就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何必要自欺欺人呢！” “地上这具破烂不堪，脑浆迸裂的尸体，就是你自己啊！” 阿聪受到刺激，他双眼通红，带着满腔恨意和不甘，一把掐住陈十三的喉咙。 他明明可以结束副本，他明明可以回家了。 “不！这不可能！你骗我！你在骗我！” “陈十三！去死吧！你去死吧！” 陈十三无力躲开阿聪硬如钢筋的手，他在窒息的痛苦下，只能凭借本能去踢动双腿。 软弱无力的挣扎不能撼动阿聪半分，却把地面上那具穿着西装的尸体，给踹得翻了过来。 正咬着牙狠命收紧手臂的阿聪，在看见尸体脸的那一瞬间，骤然愣住。 虽然尸体的脸上满是血污，但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具尸体就是他自己。 “………………” “……我已经死了……” 他像是漏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你死了。” “是时候让副本结束了。” 阿聪抱着自己的尸体，大声痛哭。 如果他已经死了，那这一切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毕竟，他已经永远无法回家了。 陈十三仰头靠在墙上。 他看着满地的年轻的尸体，看着痛哭流涕的阿聪，看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陷入终结。 如果副本的阴谋在路灯映照下无所遁形的话，那是否所有诡异，也终将暴晒在阳光之下！ “副本早就结束了！” “而我对系统的要求就是，去死吧！” 的确，最后存活下来的参与者，通关副本。 所以副本，在杨明明死亡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一丝微风轻轻扫过陈十三的发尾，带来今夜第一缕阴凉。 商业街中心的座钟，悠扬得敲响两下。 虽然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但是附近却车来车往，好不热闹。 他在昏昏沉沉之中，听见了汽车引擎的制动声，听见了马路上情侣的打闹声，也听见了路边烧烤摊上木炭碰触到油脂的噼啪声。 车水马龙，市井人声，似乎从未变化。 阿聪背起已经陷入昏迷的陈十三。 他慢悠悠得，慢悠悠得，把人背到永旺商业街大门口处，那座看起来崭新的，刚刚出现的地铁站。 陈十三闭着眼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放在地上，他想要抓住阿聪的手，他还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 “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你想要问，为什么这么多人参加副本，这么多人死在副本。” “却只有我，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真可惜，我也不知道。” “希望有一天，你能找到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