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快降临,刘老汉家摆起了宴席,请来十里八乡有名的厨子,先上了些时令菜,几叠炒花生。 不多时,村里的人几乎都来了,汉子们叫叫嚷嚷地开啤酒,找人喝上几口,妇女和孩子则尝了点饮料。 好在农村里的地方大,刘老汉家的院子也够开阔,来宾都能安顿下。 等热菜上来的时候,岳临安径直在外围找了个座位,打算先填饱肚子。 “咦,你是哪里来的小娃娃?” 对面坐着个老人,正诧异地望着面生的岳临安。 “老爷子,我是从黑岭镇来的,讨口饭吃。” 岳临安微笑着解释。 这种事在农村很常见,过路的人也可以来,没什么限制,主人家大多好吃好喝的伺候,人越多,他反而越高兴。 “哦,黑岭镇,不比小村子,那可是个好地方……” 老人轻念几声,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回忆起什么。 “对了,老爷子,看这架势,主人家是不是在办白事”岳临安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将老人拉了回来,老人朝里屋看了两眼,压低了音量,“镇上的娃子,我跟你说,今天这酒可不能乱吃。”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问题?” 岳临安眼珠一转,想到了某种可能。 老人凑了过来,神神叨叨地说道:“刘家小子人都死了,晚上还要祸害姑娘家……造孽,造孽啊……” 说完,老人巍巍峨峨地站了起来,从桌底拿了瓶米酒,拄着木棍离开了。 岳临安心中了然,也叹了口气,埋头吃了起来。 几十分钟之后,众人大多吃完了,三三两两坐着,等唱戏的搭台。 这时,大路上亮起刺眼的灯光,一辆车缓缓开了过来。 车上坐的正是先前去送聘礼的刘老汉,车厢里,还多了个年轻的少女。 女子刚下车,姣好的面容在月光下格外动人,精致的琼鼻点缀在瓜子脸上,下面露出白皙的脖颈,高耸的胸部被外衣包裹着,一双滚圆紧致的长腿踩着平底鞋。 脸上戴着的墨镜更添神秘。 岳临安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那宛如涂着丹红的小嘴,小巧秀气的下巴,让他如遭雷劈。 “林熙语。” 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三个字。 来人正是他的青梅竹马,因为她外出学医的缘故,两人多年未见,岳临安没想到她会是今晚的新娘! 他很清楚,林熙语根本不懂这些东西,也没理由结冥婚,她绝对是被那个姓陆的给骗了! 要不是被他发现,林熙语的下场必然会很凄凉。 想到这些,一股怒火在他胸腔里燃了起来。 “呵呵,就是陆家人,我也要管!” 岳临安紧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语气却让人听得发寒。 林熙语梨花带雨,俏脸上残留着泪痕,明显是哭过了。 她站在车旁打量了几眼,点了点头:“办丧事的团队挺好,厨子也不错,请他们帮帮忙,再办个宴席,让我婶婶风风光光地走。” “那是自然,林小姐你就放心吧,我说话算数,只要你能来行个礼,这边马上就完事。” 陆先生并肩走了上来,嘴角勾出笑意,但眉眼间却带着阴鸷。 “那是那是,林小姐别拘束,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了。” 薛媒婆满脸谄媚地附和道。 听到这话,林熙语心里有些不舒服,不喜地瞪了她两眼。 要不是这穷乡僻壤的,她怎么会到现在都找不到厨队。 她听说隔壁村也有人去世,她眼看着婶婶的事不能再拖,只好跑过来看看。 令她意外的是,刘老汉三人找到了她,说是有点小事要麻烦她,并且事后可以为她提供人手。 村里的远房亲戚也使劲劝说,她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没有拒绝。 薛媒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讪笑几声,落在最后面。 她为了欺瞒林熙语,自称是刘老汉的表妹,但她的穿着让林熙语很鄙夷。 明明家里办丧事,这人却还穿着这样! 林熙语下意识地跟她拉开距离,朝着瓦房走去。 刘老汉走在中间,性情变得更木讷了,背也驮着,老脸埋在胸前,似是见不得人一般。 他神色复杂地望着林熙语,良久才复杂地叹了口气。 “刘老哥,这事可不能怨我,全都是陆先生的主意,再说了,要不是这样,这冥婚可结不成。” 薛媒婆小心地靠了上来。 “你,你们……作孽啊!” 刘老汉恨恨地指着薛媒婆,胸口剧烈地起伏,好半响才冷静了下来。 “刘老哥,别不高兴,你总不想自己儿子在下面受苦,刀山油锅,没办法转世投胎吧?” 薛媒婆颤抖着退后两步,急切地说道。 “唉,我早就该知道,谁家闺女会愿意嫁给死人……” 刘老汉弓着腰,转身跟了上去。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林熙语,决定事后好好补偿她,哪怕是倾家荡产,变卖了房子。 而且绝不留她守孝,也不要她洞房,明天就送她回去。 刘老汉心性善良,要不是为了可怜的儿子,他哪会做这种缺德事。 又加得到了林熙语家人的同意,他才闷着默认了。 不多时,几人就走到了瓦房门口。 薛媒婆拉了拉刘老汉的袖子,弱弱地说道:“我,我的媒人钱……” 刘老汉眼神里带着厌恶,迟疑了几秒,才走到里屋,痛苦地摸了摸儿子的遗像,从床底下拿出几个烟草袋子。 翻开了,里面藏着两个鼓鼓的荷包。 刘老汉将荷包打开,手指沾了些口水,小心翼翼地数了20张,又带着剩下的钱,走到堂屋里。 林熙语给死者上了香,跑到外边,在跟厨子聊天。 刘老汉扫了几眼,在门口看到林熙语之后,心里送了口气,将手中的现钱给了薛媒婆。 薛媒婆喜笑颜开地接过来,细细点了好几遍,才拱了拱手,着急地回家去了。 刘老汉摇了摇头,将剩下的全都交给陆先生。 陆先生不动声色地收下,手中掂量了下,差不多两万,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刘老爷子,事情都办妥了,就等吉时了。” “陆先生,我儿子真能投个好人家?” 刘老汉忍不住问了声。 “怎么,你连我湘西陆家都不信了么?” 陆先生板着脸,佯装生气。 “我,我就是关心家里的小子……” 刘老汉眼神暗淡,搬了个凳子,走到棺材边坐下。 此时,岳临安正躲在人堆里,找了些老人,问清了刘老汉的品行。 先前在路上,他觉得刘老汉是个憨厚的农民,不愿将怒火撒在他身上。 说白了,他也是个受骗的可怜人,真正可恶的是那个陆先生,连死人的钱都不放过! 打听之后,岳临安更加确定了,刘老汉为人正直,向来喜欢帮衬邻里,奈何运气不好,婆娘难产死了,儿子也早早地去了,留下他孤苦伶仃的。 “唉!” 岳临安深深地叹口气,决定揭穿那个姓陆的,帮刘老汉尽点心力,也算是付了饭钱。 冥婚本就有损阴德,若是欺瞒女方,必然会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