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那个师兄生性单纯,从小就只对药材之类的东西感兴趣,或许他对她有三分情谊。 只可惜就在刚刚,她利用了他。 秦然走出殿门,朝着晋安皇微微拱手:“不辱皇命,太子现下已无性命之忧。” 不说晋安皇由此放心,就连君琛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晋安皇神色淡淡的摆了摆手:“送医圣回去。” 出来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就又要回到那个牢笼,对此秦然没有任何怨言,乖巧的待在内侍身后,一言不发的跟着离开。 恰在这时,蒋伯文与杨一殊几乎同一时间踏入东宫。 他们身处高位,又深得晋安皇信任,太子被刺一事或许能瞒他们一时片刻,却绝无法长久隐瞒下去。 听见他们之间隐隐约约的争吵声,晋安皇揉了揉眉心,颇有些头疼。 “将人全部唤到前殿,莫要打扰太子歇息。” 姬方领命称是,将一众大人物全部送至前殿招呼。 君琛也在其中。 见了晋安皇,蒋伯文一脸恭敬担忧:“陛下,臣刚刚听说太子遇袭受伤,心下实在担忧,特来看看,不知殿下现在伤势如何?” 少有人知戚长容身中剧毒,就连蒋伯文也被瞒在鼓里。 任由他眼线遍布皇城,但只要是晋安皇不想让他知道的事,蒋伯文就算挤破了脑袋,也别想得知冰山一角。 蒋伯文有自知之明,是以在听到消息后立即赶往东宫,就是想博得晋安皇的好感。 然而这次马屁拍到马腿上,蒋伯文的出现不止没能让晋安皇的心情变好,反倒让他本就忧郁的心情更添阴霾。 “蒋太师,京兆尹冯渊是你举荐之人,他负责上京治安,但如今太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遇刺,并且身受重伤,你说他该当何罪?” 这是将气撒在蒋伯文身上了。 京兆尹此时正在外调查此事,分身乏术,自然不能及时赶到皇宫请罪。 可蒋伯文却直冲冲的自动送上门来,他和京兆尹之间关系匪浅,不把气撒在他身上还能撒在谁身上? 蒋伯文心里不好的预感得到证实,思索半刻后果断道:“此事确实乃京兆尹失察,未能及时发现贼人的踪迹,他该罚!” 晋安皇步步紧逼:“他该如何罚?” “留职查看,戴罪立功。” 听到蒋伯文的话,就连杨一殊也忍不住赞叹一句,他这是宁愿自断一臂,也不愿让皇帝有丝毫不满啊。 杨一殊忍不住火上添油:“说是戴罪立功未免有些可笑,京兆尹的职责就是维护上京治安,这一次他不止玩忽职守,没能尽到自己的使命,还害得太子受伤,两宗罪都是他咎由自取,又何来戴罪立功一说?” 杨一殊所说之话深得晋安皇的心。 “太傅言之有理。” 晋安皇态度强硬,显然不愿将此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从前他愿意迁就蒋伯文,如今他只想杀鸡儆猴。 谁敢动太子,他就断其爪牙。 听到这话,饶是蒋伯文早有准备,心下也止不住一沉。 冯渊要受罚的事他早就知道,可没想到晋安皇连情都不让求。 他是一定要处置冯渊了。 “那便革职,下至大理寺天牢。” 晋安皇满意了:“既然太师也这样认为,那就如此决定,至于太子遇刺一事就全权交给太师调查,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够了吧?” 蒋伯文深吸一口气:“够了,臣必定不负陛下所望。” 冯渊的结局就在他们三言两语下被决定。 杨一殊又道:“听说遇刺时大将军一直护卫太子左右,陛下是否该赏一赏?” 晋安皇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闻言连连点头,看着君琛的眼神可谓是和蔼可亲:“这一次多亏将军出手相助,太子才能安然而归,不知将军想要什么赏赐?” 看他那架势,不管君琛想要什么,他都能不计代价的拱手送上。 当然,皇位除外。 君琛一板一眼的答道:“君琛乃是臣子,保太子安全是臣的本分,不敢向陛下求赏。” 晋安皇对他的为人越发满意,就连从前被多次拒旨的恼怒都淡了两分:“这是你应得的,不必与朕客气。” 见晋安皇太热情,发自内心的想赏点东西出去,君琛沉吟道:“若陛下实在想赏赐臣,可臣实在暂无所需,不如赏赐临城将士们吧,将士们护卫大晋边城,功不可没。” 到了这时候,君琛还不忘为临城兵将谋福利赏赐。 晋安皇龙颜大悦,大手一挥,着礼部准备,源源不断的赏赐立即从上京送往临城。 蒋伯文快步离开,巴托早已驾着马车等在宫外。 他将宫内发生的事一字不差的说与巴托听,巴托越听越心惊:“大人,这是有人在专门对付你啊!” “我知道。”蒋伯文何尝不知,只是敌在暗他在明,那人一日不出来,他就拿那人没办法。 巴托猜测:“会不会是杨一殊那个老贼暗中授意,才使东宫如今态度大变?” 东宫对待蒋府的态度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友好了,有时甚至隐隐有敌意,会题被偷就给他们敲了警钟,那时候如若戚长容愿意在晋安皇面前为大人说一句话,也许后来就不会引出一系列的麻烦。 以至于在处理冯渊一事时,蒋伯文一直处于被动地位。 一阵沉默后,蒋伯文终于出声了:“不一定是杨一殊,或许是其他人。” 无论是谁,但绝不是戚长容自己的意思,太子正处年幼,手段不一定隐秘。 如果真是太子的话,那太子的心思也未免太过深沉…… 君府,得知东宫的有惊无险,周世仁不期然想到当初临城戚长容下令放火烧山她从容自如的一幕。 他眼中精光徒然一闪,拍着手赞叹不已:“太子好谋算!这一次不止让你在陛下面前露了脸,日后不会有人干预你们的往来,还借此机会拔除蒋伯文手底爪牙,最重要的是,或许她对医圣也有兴趣。” 周世仁隐隐猜测,说不定前两个结果只是太子顺便而为,她的真实目标是医圣? “好一个一箭三雕之计!” 见君琛面色微沉,周世仁顿了下,压下心中的兴奋,语气稍缓,又道:“当然,这一切也有可能是凑巧,太子尚且年幼,哪能有如此精细的谋算。” 他话虽如此,但君琛却听出来了。 ‘凑巧’的可能性不大。 君琛不太理解周世仁话语中对戚长容的推崇,迟疑了下才问:“你难道不觉得太子手段过于激烈?” 为了达成目的,毒药都敢服。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打法愚蠢至极。 周世仁道:“依我所见,在风云变幻的上京,太子手段并不过分,她若不想方设法的削弱蒋太师势力,兴许要不了多久,就连东宫也会被蒋太师蚕食。” 屋里静了下来。 君琛像是被一番话说服了,一只手撑着脑袋,低垂着眼一动不动,周世仁凑上去看了看,却见他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分明就是睡着了! 周世仁嘴角一抽,恨不得锤爆他,看看他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如今在讨论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一声不吭的陷入梦乡? 周世仁抿着唇,无言以对,在叫醒他被打一顿,和随他睡两相平和中纠结半响,最后还是选择后者。 他静静的退了出去。 东宫,侍春起先一直醒着,时刻注意戚长容的动静,乃至下半夜凌晨困意来袭,坐在脚踏旁倚在床边眯了一会儿。 半睡半醒间,忽然察觉床榻上的戚长容动了动身子,接着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了下去,也不点灯,借着从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将东窗户打开。 她原先以为戚长容是想起夜或饮水,正想睁开眼醒来伺候,可无论她怎么挣扎,人有意识却是动不了分毫。 侍春立时明白,她是遇上了‘鬼压床’。 就在这时,殿内传来了另一人的声音。 她心下一凛,意识到殿下是要商量隐秘事宜,想出声提醒自己的存在,结果连嘴巴都张不开,被迫听了戚长容的墙角。 今夜月光清寒,照的东宫一片寂然,打开窗,戚长容的面容在月光的照映下越发苍白。 罗一不敢逾越,目不斜视的站在窗外,与戚长容隔了一墙。 “殿下,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暗中跟在医圣身后,发现冷宫果然只是一个幌子,那些人到了冷宫便会蒙上医圣的双眼,然后转向西侧殿后的无极宫,因无极宫的摆设与冷宫大致相同,才会让医圣误以为这些年一直被幽禁在冷宫。” 皇宫极大,有九百多处宫殿,再加上无极宫地处偏远,又有西侧殿掩护,如不是特意为之,少有人会找到那里。 听到这儿,戚长容还有什么不明白。 父皇的疑心日渐深重,医圣一脉又历朝历代只为皇帝诊脉,是最为了解他身体的人。 所以,无论是逝去的上一代医圣,还是继承医圣位置的秦然,都知晓父皇的身体毛病,比如——他早年伤到身体根基,无繁衍后嗣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