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忌却并没有和他客套:“出什么事了?” “大概会要了命的事。”国师轻描淡写地说,一边给白忌倒了一杯白水,“此地简陋,贵客远道而来望不要嫌弃。” 那杯白水倒得太满,溢出在杯边,而这看似云淡风轻的国师却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刚才倒水的手都在颤颤巍巍地发抖。 白忌看了一眼,但此时可真没有喝水的兴致。 “若这次凶多吉少。”国师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然而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声音中的颤抖,“从今以后,我那烦人的徒弟也就多劳你照顾了。” 提起徒弟,白忌倒是想到进来时发现周围并没有人。 “我在门口没看到你徒弟守着。” “那是自然,”国师一脸了然地点点头,“皇帝驾崩之后,我就让我徒弟去临北城找你……什么!” 看着终于面露惊讶的国师,白忌也疑惑道:“没有人去找过我。” 国师拧着眉,在原地紧张地踱步,也忘了维持自己的国师架子,“我给临北城去过礼之后,皇帝驾崩太子预谋篡位,当时我便算到会有大灾,就让我徒弟去找你们来保住一命,也是保我一线生机。” “但是没有人找过我。”白忌确定地说。 只从白忌的语气上,国师便知道他并没有说谎,自己那个傻徒弟恐怕是不知道走到哪里和他恰巧岔开了。 那这下…… “完了。”之前还一脸无所畏惧大义凌然的国师这下却瘫软在椅子上,“这次我恐怕真是难逃一劫了。” 太子所谓的囚禁,对于国师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他要是想走自然随时都能够离开。 “但是我走不了,”国师把之前给白忌倒的那杯水一口喝干,无奈道,“太子是皇帝的长子,也的确有政干之能,却野心太大,多年来更是一直处心积虑的筹谋,到现在若不是我拦下,他要即位恐怕就是一呼百应,朝堂之上无人反对。到时候这方龙脉没有真龙紫气的镇压,生灵涂炭的后果我自然要承担,千千万的百姓冤气,我走到哪,那功德簿上难道还能放过我这一笔?” 国师双手捂脸叹气:“比起被天雷劈死,我还不如被太子一刀斩首给个痛快。” “那谁有真龙紫气?” “如果是原来,应该是皇帝未满周岁的长皇孙。”国师说到这里的时候,倒也把自己从要死的恐惧中勉强脱离出来,“其实最近的帝王命相我有些看不清了,在老皇帝出生的时候,我算出他身具真龙紫气是能够活到八十八岁的长寿帝王,在他驾崩之后便会传位给已经年至三十的长皇孙。” “而皇帝真实上却只活了五十八岁,便是提早了三十年离世,这时的长皇孙还是个襁褓里面的娃娃。”国师叹气,“帝王天相在皇帝宠信杜家,沉迷于长生不老的时候就变得混乱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能在那逆转天命顺便要了我的命。” 白忌对于谁要了他的命暂时并不关心,既然太子已经把他囚禁了,那现在或许已经在商讨登基的事宜,最要紧的是应该找出这时期究竟谁身具真龙紫气。 “原来你算出是长皇孙,那现在是谁?” “此事仅有一个转机,”国师看向白忌,“我那徒弟,算起来是庆安帝的侄子,本来就是一根骨极佳的修炼奇才,然而待他此行遇到贵客之后,便是身具真龙紫气的真龙天子。” 庆安帝。 这个名号白忌在和师傅离开走向修真这条路之后,就再也不曾听到过了。哪怕这世间流传下来对庆安帝的记载也不过寥寥几句。开国皇帝庆安帝在人们眼中就像是个迷。 大家只知道他年刚三十便力竭而死,后宫虚空只有体弱早亡的皇后一人,皇后曾为他诞下一位皇子,但似乎未能养大便夭折了。 甚至连这位皇子的名姓都不曾留下。 久而久之,若非有人提起,白忌自己恐怕都不记得他还是个皇亲国戚。 不过这都是些太久远的往事,白忌也只是想想就算了。至少在他开口的时候国师不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分毫的情绪。 “你和你徒弟互相怎么联络?” “我让他子时前必须回来。” 国师微微闭上眼,脸色苍白。 “现在距离子时还有不到两个时辰。” 他还是第一次把生命全部托付给自己那个小徒弟身上,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自己离死亡如此接近。 白忌回到客栈的时候京城的明灯花火已经点燃,好一片繁华世界,谁也不知道这繁华还能维持多久。 走之前他已经打听出来太子将在三日后正式登基即位,国师准备在太子这边拖延时间,而这三天中白忌却要找到他徒弟并要提防那背后的大能在此时出手抽出龙脉。 更困难的是要在太子即位之前,拥护国师的徒弟上位。 这么算起来,国师的徒弟恐怕还是他的弟弟。 知道在这个世间还有另外的一个亲人,白忌却发现自己没有多大的感慨。 可能是因为,他身边已经有胡迟这个陪伴几生几世亲人了吧。 想到了胡迟,白忌面上的表情似乎都显得柔和了一些。 也不知道这一下午胡迟没在他身边有多无聊。 结果他一脚刚迈进了客栈的门,眼尖的掌柜就忙喊道。 “这位客官,和您一起的那位公子让我给您捎句话,”掌柜赔笑道,“他和之前那两位小姐公子出去逛夜市了,让您回来去找他们。” 明明是自己外出,却感觉被所有人抛下的白忌沉声道:“……夜市在哪?” 掌柜忙说道:“不远不远,就是传送阵旁边的那条街,夜里很是热……” 他话还没说完,白忌便转头匆匆而去。 “……闹。” 眨眼就没了人影。 这京城的夜市,比起白日的热闹喧嚣丝毫不减。 甚至还有另外一种别致。 “连花楼的姑娘都比北阳城热情几分,”胡迟从那一条热闹的花街出来时,身上已经挂着七八位姑娘的硬塞给他的香囊和手帕,“小师弟,你说是不是?” 早就面红耳赤的罗信正狠狠擦着脸上被强蹭上去的胭脂,听到这句话恨不得捂住耳朵,“胡大师,秀秀还在这呢!” “罗秀秀可比你要镇定的多,”胡迟嗤笑道,“你那样看起来就是个没开荤的毛头小子,也不怪这些姑娘一个个都爱耍弄你。” 罗秀秀也在一旁掩着唇轻笑。 “……我年纪还小呢,不及大师你见多识广。”罗信低声抱怨着,“再说我大师兄也还没那什么呢。” 这话题扯上了白忌,胡迟就反驳了:“你大师兄那是洁身自好,再说了,你大师兄什么修为,他整天修炼哪有时间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你知道些啥?” “我知道胡大师你的心都要偏到天门外去了。” 这个现实版的差别待遇让罗信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