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应该…… 秀兰似抓住哦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丹阳郡主的裙摆,丹阳郡主因瞬间的失神,遂趔趄了一下,于是反射性地拽了一下自己的裙子。shuyoukan.com因动作过大,使得她系在腰上的玉佩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她下意识的看了一下那玉佩,随后怔住。 母亲给她的那个小香囊,不见了! 丹阳郡主一怔之后,便是一惊,随即环顾周围,没有,没看到,是掉了吗?还是……她又自己检查了一下系香囊的地方,她记得当时特意打了好几个结,用的丝带也都是新的,颜色鲜艳又结实。 她越想越心惊,呼吸一下重了几分。 昨晚,她歇下之前,光耀夫人过来找她,屏退了左右,然后给了她一个小巧的香囊,样式很普通,就是做工较精致,但看起来跟一般闺阁女子做的香囊也没什么差别。 然而,光耀夫人却极其慎重放在她手里,并一脸认真地交代:“这是你姑姑亲手做的香囊,是你爹好容易才求得的,明儿你须带在身上。” 丹阳郡主一时不解,拿着那香囊看了看,又闻了闻:“这是?” 光耀夫人看着她道:“你应当知道,大香师最可怕的手段是什么。” 丹阳郡主一怔,询问地抬起眼,光耀夫人接着道:“那样的人,这样的地方,谁敢不敬谁敢不怕,又有谁敢不防着。七位大香师,若不是相互之间有制衡,各自也有可以约束可以利用的地方,那些贵人又哪里能睡得安稳。” 丹阳郡主大惊:“母亲的意思是,这香囊可以……” “白广寒大香师亲自挑选侍香人,此事关系到天枢殿继承人问题,绝非小事,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出现,你带着,以防万一。”光耀夫人低声道,“若有什么意外,你记得看一看这香囊,到时心里就明白了。” “呜——”秀兰的哭声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丹阳郡主有些愣怔地垂下眼,心跳不停地加快,这就是,这就是大香师的香境吗?! 雨水落在脸,冰冷刺骨的感觉那么真实,从坡上摔下来,疼痛的感觉那么真实……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恍恍惚惚地想了一圈,心绪却愈加纷乱。 若,若这真的是一场考验。 那么,白广寒大香师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结果? 是留下?还是马上离开? 丹阳郡主冷汗涔涔,既然七位大香师相互制衡,白广寒大香师又怎么会料不到,姑姑会将那个香囊给她呢,或许,方玉辉那边,也有类似的东西。但是,白广寒大香师根本不在意这些,因为,没人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即便他们识破了题目,却依旧要自己作答! …… 与此同时,源香院这边,石松第二次找了过来。 “掌事很恼火,你真的不去?”石松进了屋后,在安岚身边站了一会,才低声道,“你。不会后悔吗?” 安岚不语,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般,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为微微有些发白。 这样的事不能去想。 因为,无论选择哪一边。只要结果不是好的,以后心里都会不甘。 她或许能让自己不后悔,但却无法抚平不甘的心。 石松走了,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金雀一句话也不敢说,不停的跑进跑出,她一早就让人去请大夫了,但是也不知怎么回事,都那么长时间了,大夫却还没到。 金雀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飘落的细雨,想着这些年安婆婆照顾她们的一点一滴。在源香院这个地方,在当年那样境况下。当真是恩重如山。如今。安婆婆已是弥留之际,无论是她还是安岚,都不能离开半步。 可是。这些年,安岚为着那个目标。一步一步走来,吃尽了苦头,却一声不吭。后来为扳倒王掌事,她们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好容易到了这一步,怎么就……金雀跺了跺脚,就转身,这时候走到门前又停下了,只隔着一张门帘,她却不敢进去。 她进去说什么? 金雀咬着唇含着泪,有些茫然站在那帘子前。 却这会儿,忽然听到安岚在里头忽然喊了一声:“婆婆!婆婆你说什么?” 金雀大惊,却才掀开帘子,不及进去,一个小香奴就跑过来道:“金香使,大夫来了!” 大夫进去后,安婆婆又梦呓了几声,眉头紧皱,随后不等大夫上前查看,安婆婆就醒了过来。 突然得让所有人都一愣,大夫把脉过后,也有些纳闷,又仔细看了一会,才说从脉象看没什么大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身体有些虚弱,注意多休息就行。 金雀问前几天是怎么回事,那大夫也说不出了所以然,含糊了几声后,又开了一帖补身体的方子就走了。 安岚才上前,却不及开口,安婆婆就先道:“晋香会?” 金雀回过神,赶紧道:“安岚担心您,就没有……” “怎么……唉,好孩子,你快去,快去,婆婆没事!”安婆婆说着就看向金雀,“你陪她去,快去吧!” 安岚有些僵直地站在那,她甚至不敢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金雀也没有说现在是几时了,又哭又笑地应了安婆婆后,就抱起旁边的乱香,然后推了安岚一下。 马车陆云仙早已经准备好,她们一上车,马上就往寤寐林跑去。 安岚直到上了马车后,还觉得自己像是刚刚梦醒,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个哆嗦。 好冷,细雨绵绵,夹着雪粒,冷得刺骨。 源香院离寤寐林并不远,马车跑得很快,一会就到了。 安岚很急,加上冷的关系,手脚有些僵硬,于是下车时脚一扭,就摔了一跤。 下了一早上的雨,路上已有积水,而她这一摔,正好就摔到旁边的积水上,跌了一身的泥泞。 她终于回过神,金雀受惊地叫了一声,就要放下乱香去扶她时,她手撑在泥水里自己站了起来,然后往铜雀台拼命地跑去。 她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过,寤寐林里的侍从回过神时,她已经从旁边跑过去了。 安岚一直一直看着前面,即便是阴天,但此时天已大亮。 她不用问,也知道巳时已过,并且过去很久了。 她知道,即便过去也没用了,这样过去,也不过是徒遭人笑话,可是,她还是想看一眼,她还是想看一眼。 寤寐林的铜雀台,一年当中,待客的次数寥寥可数。 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光用银子是打不开铜雀台的大门,曾有位江南富商不信邪,让人抬着满满五箱黄金过来,想包下铜雀台为自己办一次寿宴,却不想连铜雀台最外面的台阶都没能摸到,就被人给请了出去。 所有来铜雀台赴宴或赴香会的客人,无一不是盛装打扮。 天下着细雨,但铜雀台的台阶下面,一口足有三人合抱的青铜瑞兽冲天双耳香炉内,正燃着熊熊火焰,香烟如云,香气弥漫,数里可闻。 此时,铜雀台上,碧瓦飞檐下。雕栏玉砌间,那一个个峨冠博带,长衫广袖的身影,宛若天宫中的仙人。就连那立于阶旁的侍女,也似仙娥般高贵。 冰冷刺骨的雨雾没有丝毫影响到香会,反为此次香会添了几分难得的意境,偶又几缕灵动的琴音传来。几可让人品出仙宫的缥缈。 她带着一身的泥泞闯进来,突兀无礼得像有人在笑语声喧的宴会上砸了满桌的碟碗。 琴音中断了,正低语的人们也都停止了交谈,纷纷看向她。 安岚跑到这边好后,抬起脸,冰冷的雨丝早就打湿了她整张脸,雨水混着泥水顺着脸颊往下滴。她看到铜雀台上的盛况,勇气瞬间流逝,脸色急转苍白。她呆呆立在那。看着眼前仙境一样的地方。茫然无措得像个受惊的孩子。一动都不敢动,只是剧烈的喘息着。 身上的衣裳慢慢被打湿,冰冷的寒意从四肢往心脏蔓延。 今日的铜雀台。七位大香师都到场了! 谁都想亲眼看一看,白广寒会选一位什么样的侍香人。 净尘轻轻一叹。双手合十,百里翎难得没有开口说话。 崔文君往下面看去,却一眼之后,微微皱了皱眉,余下的几位大香师则都看向白广寒。 此时白广寒就坐在铜雀台的主位上,身子微侧地靠着椅背,一手支着脸,神色淡淡,眉眼间似带着几分疲惫。景炎走到他旁边,微微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道了几句,他也只是略抬了抬眼,然后再没有别的表示。 金雀终于追过来了,她怀里紧紧抱着乱香,却过来后,也如安岚一样,被眼前的一幕给震住。 她们,是外来的闯入者,满脸污泥,一身狼狈。 景炎从铜雀台上下来,走到安岚身边,嘴角边依旧噙着一丝微笑。 那样的笑容,似亲和又似疏离,一个温和得让人看不到底的男人。 “结,结束了吗?”安岚僵直了好一会,才开口,声音在打颤,整个人都在打颤。 金雀屏着呼吸紧紧盯着景炎,眼里带着浓浓的乞求。 这几天,为守着婆婆,安岚没有正经梳洗过,出来的时候又那么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还是那套半旧的家常衣裳,刚刚下车时又摔了一跤,还正好摔在泥水里,于是一身的泥泞,满脸的污渍,头发还被风吹乱了,被雨水浇湿了,正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 从不曾有这般狼狈的人踩上铜雀台的地砖,追过来的侍从本是要将安岚和金雀请出去的,却因景炎朝她们走过去而收回脚步。 “结束了?”安岚再次问,苍白的脸上僵硬得没有任何表情,她就好似在追问一个能让自己死心的答案。 景炎抬手,伸出修长的手指,替她拨开盖在眉毛上的头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脏小孩。”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温和,但却让人辨不出,究竟是何意。 安岚一双乌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随后,景炎才似惋惜,又似叹气地道:“是啊,时间已过,都结束了。” 那么轻的一句话,却有千斤之重。 安岚刹时面无血色,她没有哭,甚至还跟刚刚一样,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此时此刻,她的那张脸,那双眼,却令人有些不忍看。 砰地一声,金雀手里的乱香落到地上,呆呆地看着安岚僵硬的背影嚎啕大哭。 哭声惊动了铜雀台里的鸾鸟,景炎有些怔住。 铜雀台上,有人一开始有些愠怒,但不知为何,那哭声多听了一会,心头的愠怒便不由化为叹息。 “阿弥陀佛。”净尘宣了一声佛号,感慨道,“至情至性。” 百里翎看向安岚,却发现,那姑娘真的一点要哭的意思都没有。 金雀的哭声让安岚回过神,她忡怔了一下,才朝景炎施了一礼。感谢他这段时间的帮助,抱歉她让他失望了,都结束了。 她慢慢转身,她弯下腰,拎起乱香检查了一下,然后给金雀擦了擦眼泪,握住金雀冰凉的手:“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第115章 答案 谢蓝河想下去,却刚一抬步,就被谢云给制止了。 方玉辉面上淡淡,眼里露出几分怜悯,但那是胜利者施于失败者的。 金雀咬着唇止住哭声,但她越是忍住,眼泪反而越多。安岚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哭了,我们回去。” 她声音很平静,却只有金雀听得出来,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的味道。 金雀再哭下去,她也会忍不住的,真的会忍不住的。 她不能在这里哭,那是她仅能守住的,最后一点坚持。 情绪的宣泄,会将她所有的软弱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多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个满身污血,惊恐无依的孩子。 金雀死死咬着唇,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看着她用力的点头。 只是,就在她们要转身时,铜雀台的大门那,又走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