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想死尽管作 窗外天光微亮，天色还是一片黑暗。 顾南风沉沉闭上眼睡了过去，一觉到了早上时间。 同样都是母亲，一个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从没有在自己的身上施舍过丝毫情感，另一个只是在他失忆时收留他的名义上的母亲，却给予了无微不至的母爱。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诧异会如此之大。 在他的记忆里，李露从来都没有对他展现出片刻的温柔，甚至都没正眼看过他，稍有不顺心就要用尽了力气把他往死里打，边打边用尽了词汇言语侮辱，仿佛她手里鞭打的人不是她的亲生骨肉，而是她这辈子的仇人。 他无力抵抗，在顾家除了林管家，没有人将他放在眼里。 爹不疼娘不爱，即便是顾家嫡出的长子，他也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可怜虫。 这般痛苦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他掌握了顾家的权力为止。 若问这个世界上，谁最希望顾南风死，排在第一名的肯定他的亲生母亲李露。 同样，顾南风对于李露的生死也毫不在乎，在他心里早就恨得将她千刀万剐了无数次。 李露将她的痛苦一遍遍施加于他的身上，让他在顾家的每一天都过得生不如此。 每每看到在她的暴打之下，顾南风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倒在血泊之中，她都会激动地大笑着，得到极大的满足。 那不是他的母亲，那是活在人世间的魔鬼！ 在他心里，他的母亲只有陶舒一个人，那个善良的女人即便生活贫苦，也没有放弃他。在他失忆的日子里收留了他，给了他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温暖家庭。 顾南风眉峰蹙起，那抹怒意无处藏匿，他愤恨地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倒了杯红酒仰头一饮而尽，唯有酒醒才能麻痹此刻他心头的仇恨。 外人都只看到了顾家的风光，可是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晓，顾家带给他的除了痛苦就只有痛苦。 半晌之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阿诚从外面走了进来，抿着嘴唇，局促地站在一旁，显得很为难。“少爷，爷爷说，你还是回家一趟的好。” “回去干吗？”顾南风抬起眼眸，毫不客气地瞪了阿诚一眼。 阿诚低垂着头，看着露在裤子外的鞋尖，情绪沮丧地撇了撇嘴，“可是爷爷说，爷爷说，夫人又割腕自杀了，流了很多血，万一这回真死了，您好歹也要回去见最后一面。” 又割腕自杀，自从顾南风掌权以来，李露割腕自杀简直成了家常便饭。 平日里，李露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酗酒，喝多了酒到处耍酒疯，一哭二闹三上吊屡试不爽。 顾南风无奈，只能将她软禁在了顾家大宅里，不准她踏出家门一步。 距离李露上回割腕自杀才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顾南风记得非常清楚。 每次林管家都是这般火急火燎地打电话催他回家。 回去了又能改变什么？ 他对李露虽然没有什么母子情分在，原本可是看在血缘关系上，顾南风也无法不顾她的生死。 可是每次当他火急火燎赶回顾家，等待他只有李露仇视的目光，顾南风脑海里永远都抹不去那沉重的画面。 李露割腕的手腕处裹着纱布，凌乱的头发之下脸色苍白，她就那么虚弱地坐倒在血泊之中睁大了眼睛愣愣地发呆。 她喃喃问他，“为什么你这个孽障还活在世上？为什么你还没有死？为什么你活得比我好？为什么…” 一连串的为什么。 顾南风也有很多为什么想要质问她。 可是没有意义。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李露对他的恨深入骨髓，最好的解脱方式不是他死，就是她死，反正就是得有个人死了，她才能罢休。 她一再挑战顾南风的底线，顾南风渐渐开始麻木，即便是血缘关系也激不起他片刻的情绪波动，死也好，活也好，都是她自己作出的选择。 顾南风深吸了口气，嘴边荡漾起一抹嘲讽，幽幽说道，“她在我心里早就死了，见不见根本不重要。何况…祸害遗千年，她没那么容易死，她才舍不得死呢。” 她最在乎的人还活在这个世上，又怎么会舍得轻易死去，闹腾个没完不过是她自以为折磨他的最好方式。 “哦。知道了。”阿诚知道少爷是不肯回去了，应了声退了出去，给爷爷回电话去了。 夹在爷爷和少爷中间，阿诚也很为难，可毕竟少爷是付钱的老板，他还是决定听少爷的。 至于夫人，阿诚对她并没有太深刻的感情，只记得是个成日里疯疯癫癫的女人，就是因为她，爷爷才会那么累。 所以，少爷不愿意回去，阿诚也跟着松了口气。 万一少爷回去了，不小心被她伤着了就不好了。 阿诚还没走两步，突然听到背后传来顾南风冷漠的话语，“对了，记得告诉她，既然她想死就尽管作，作死了就让她最想见的人给她陪葬。” “好的。”阿诚想也没想，就应声答应了。 如今的顾南风不是从前那个无权无势的他，不必忌惮李露断了支付安七的费用，也不需要担心李露会用安七的安危威胁他，是以他也不再需要隐忍。 “既然你对我不仁…”顾南风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目光透过红酒望向远处，嗤笑了一声，心头万般感慨。 等到阿诚再次回到办公室，杯中的红酒还在随着手中的动作晃动，“少爷，爷爷说…” “你爷爷又说什么了。”顾南风头也没抬，冰冷的气息在周身向外扩散，冷漠问道。 “爷爷说，夫人没什么大碍了，现在又去喝酒去了。”阿诚尴尬地搓着双手，犹豫了片刻继续说道，“少爷，我觉得您说的对，夫人自己都不爱惜身体，万一不小心把自己作死了也是活该。” 顾南风嘴角动了动，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她可精着呢，不会有万一的，这么随便就死了，那就可惜了。” 果然，为了不让那个人出事，她立马就老实了不少。 他还想要看她继续痛苦的活下去，生不如死的活在这世上远比死亡来得更加痛苦。 李露，你施加在我身上的诸多折磨，还没还完呢。 顾南风依靠在窗边，望着杯中的红酒无声地笑了，眼底闪过一抹邪魅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