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雨洗完澡回到宿舍,把外敷药从包里拿出来,陷入沉思。 宿舍的其他人差不多是一起回来的,洗完澡后这群大男生jīng神劲也回来了,宿舍里吵吵闹闹,钟起走到chuáng边把东西放好,刚要爬上铺,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下铺传来:“钟起。” 钟起停住动作,松开栏杆,低头看向林时雨。 林时雨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开口道:“帮我个忙。” “什么?” “帮我涂一下药。”林时雨说,“背上……我自己够不到。” 钟起了然。 他弯腰坐到林时雨的chuáng上,摊开手:“药给我。” 林时雨把药拿出来,却没有直接递给钟起,而是低声说:“出去涂吧。” 钟起的肩膀很宽,坐在下铺靠外侧的方向,轻易就挡住了林时雨一大半的身影,也挡住了他的声音。白炽灯在他的身前打下一道yīn影,无声地笼住林时雨。 “外面还不是一样被人看到。”钟起说,“而且就算被他们看到了,又有什么关系?” 林时雨一怔,握着药盒的手紧了紧。他没想到钟起就这样直击他的内心真正想法,什么也不问,直白地掀开那层纱。 “只是淤伤而已。”钟起伸手捏住药盒的另一端,漆黑的眼珠在yīn影中平淡地望着林时雨,“他们的好奇心说不定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重。” 他稍一用力,就把药盒从林时雨手里抽了出去。 “转过去。”钟起说。 一种对危险的本能感知在一瞬间掠过林时雨的警戒线,令他下意识就要竖起防御的高墙。但面前的人是钟起,那个带他去医务室、坐在他旁边打无聊游戏、扔给他一盒牛奶的,他的同桌。 这算什么?林时雨在心里问自己,又不是多大的付出,他难道要被这种信手拈来的行为打动吗? 人是这样一个善变的、幽微的存在,善会裹挟着恶而来,恶也时刻附着着善。被表面欺骗是愚蠢和软弱。林时雨受够了愚蠢,也绝不可以软弱。 但是当这种怀疑褪去后,内心深处的某种对钟起的想法再次浮现出来。 不是举止之间的细节,而是钟起这个人。保持距离,冷淡的,却适度友好的,不是对他一个人,而是对所有人。 林时雨需要这种距离,同时笨拙地希望钟起的冷淡是真实的表现,不是什么虚伪或掩饰。虽然林时雨知道,对他人抱有希望是最最不该做的事。 “转过去。”钟起又重复了一遍。 林时雨盯着他的眼睛,从他的脸上什么都没看到,没有调侃和戏谑,只是平静地拿着药,没有说别的话。 林时雨转过身,背对着钟起。 “衣服脱了。” 林时雨掀起上衣,扔在一边。 他的背和脖颈已经有些分色,却更显得衣物覆盖下的皮肤白净细腻。背上的肌肉薄削而修长,蝴蝶骨微微突出,脊椎从后颈开始,在他的皮肤上顶出一条纤细的骨节,一直到腰部以下,没入裤腰。 背部中间一道突兀的淤青,已经淡了不少,但是在平坦gān净的背上依旧看上去鲜明碍眼。 钟起拆了盒子,开始给林时雨上药。 他的手指刚一碰到林时雨的皮肤,林时雨就忍不住躲了一下,侧头问,”你手上怎么有茧?“ ”练吉他练的。”钟起多挤了些药膏在手上,“茧又不厚,你也太敏感了。” “哎哎,你俩gān嘛呢?”高芥视力不好,坐在对面看还以为他俩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怎么就脱衣服了?” 钟起说:“上药。” 毛思路和高芥凑过来看,“背上这是怎么了?怎么淤了一块。” 林时雨背对着他们,手指微微收紧,说:“不小心撞的。” 毛思路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那黑心教官揍你了。” 高芥的注意力偏得更远,“你这外敷药什么牌子的啊,看起来好好用,我到时候也买一个去。” “你买这gān啥。” “我眼神不好么,平时总不是有些磕磕碰碰的,敷点药好得快。” 钟起随手把手里的药瓶递过去,毛思路和高芥捧着药,话题已经从讨论如何能够快速治好跌打损伤发散到了如何治疗高度近视。他们完全没有在意林时雨究竟是如何受的伤,只要林时雨给出一个说法,他们就信了。 钟起在林时雨的背上轻轻揉了一下,把药揉开,然后收回手,“好了。” 他随手扯了张纸擦掉手上残留的药膏,林时雨拖来衣服重新穿好,说:“谢了。” 钟起“嗯”了一声,起身回到上铺。 熄灯以后,林时雨依旧躺在同样的角度,望着窗户夹缝里的夜空。这几天天气都很好,白天大太阳,晚上满天星,林时雨看着一闪一闪的静谧星光,眼皮渐渐有些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