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礼官看了那么多次失败的练习,早就已经兴趣寥寥,除了一层大堂中的,楼上房间中扒头看着的人也不少。 大堂中的要保持肃穆不能发出响动,可楼上的就不管那么多了。 “大国师为什么要选公主做接班人?这么久了,根本看不出哪里有慧根。”一个男礼官跟同僚说道。 “大国师看人从来没错过,应该是真的有慧根。” “但是这些日公主殿下学得也太慢了,我就没见过这么迟钝的,同手同脚了好几个月,还不如新来的那一批小奴才!” “嘘——裕宁公主可是皇上的心肝宝贝,你这话说了要掉脑袋!” “摩天塔又不归皇上管,再说你们谁敢说出去?谁敢?” 周围的一群礼官都撇嘴不言。 “不过大国师带了公主殿下这么久,感觉像是来真的。”一名女礼官道,“我可从来没有见到大国师对徒弟这么温柔呢,之前他从来不亲自管教新来的,连个正眼都不给。” “那要是真的让公主做了大国师,那其他人,是不是就再也没机会了?” 这句话问到了点子上,许多年纪大些的礼官都默然不语。 大国师主持摩天塔也有几十年了,从先皇在时就尤其仪仗他的坐镇。近年来大国师经常外出游离,因此到处都在传,大国师离隐退可能不远了。 大国师隐退,必定要选一个足够承担大任的后辈来继承摩天塔,他早年的弟子都暗暗铆足了力气明争暗夺,只盼得到这一席位。 毕竟,摩天塔是大皋朝连皇权都不能轻易左右的世外净土,拥有了摩天塔,几乎意味着能与皇帝分庭抗礼。 虽然没有世俗权力,但黎民百姓信仰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然而这么好的算盘,都让“天临福将”一说给打破。 一时间,这个天降的裕宁公主,成了摩天塔最大的敌人。 “别说了!”一个一直在盯着下面没有参与话题的礼官急忙提醒,“你们看!你们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神像前的空地,人们脸上的疑惑渐渐变成惊异。 鼓声,舞步,烛光。 大堂中舞蹈的人影如同向着烈火翩跹的飞蛾。 初月晚舞毕,以一个极其困难而柔软优美的姿态定步。 旁边的礼官全都愣住,松苓许久没有眨一次眼睛。 初月晚抬起眼眸来瞧瞧,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师父!这次裕宁做对了吗!” 岳清欢挽袖收起手鼓,欣赏地看着她:“完全正确。” 初月晚欢呼雀跃,拖着翠鸟般的礼袍在礼官们中间蹦跶。 果然,合着音律,小公主之前已经训练熟悉的动作根本不需要想,就能自然而然地展现出来。 看来之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岳清欢颔首浅笑。 “公主殿下。”岳清欢叫住她。 “师父!”初月晚赶紧乐颠颠地跑回来。 “趁热打铁?”岳清欢征求她的意见。 “好~”初月晚燃起斗志。 “好!”岳清欢命令礼官架设乐器,“那今日,我们就将整支《月神奏》完成。” 初月晚比周围的礼官还惊讶:“可是……可以吗?” 岳清欢向她投去一个坚定的眼神。 …… 时光飞逝,转眼又快要到年末。 摩天塔的修习告一段落,岳清欢表示可以给她放大假了。 冬日里摩天塔上覆盖雪花,宛如一座玲珑剔透的白玉雕。 岳清欢来到长阶前送行,初月晚浑身裹着毛茸茸厚厚实实的大氅和袄子,只露出一颗桃似的小脸,在雪地上踩出一串小脚印。 “师父,明年再见。”初月晚恭恭敬敬向他道。 岳清欢低头看着她:“大年夜,公主殿下在昭华殿悦神。届时为师要为大皋祈福,不能前去,便提前祝愿,公主殿下展示今年所学所成,一切顺利。” “借师父吉言。”初月晚答应道。 每年三十儿,皇宫中都会请礼官舞蹈悦神,摩天塔和礼部必定会派出最优异的巫师登台。 作为大国师的接班人,初月晚必须要向众人证明自己配得上接任摩天塔。 这是职责,哪怕身为皇上最疼爱的公主,也无法逃避。 或许说,正是因为是被寄予最大关心的那一个,更要表现得比旁人的期待更为优秀。 说不紧张,是假的。 初月晚搓搓手,一双绣着玉兔的手套像滚来滚去的小团子。 “不要害怕,这些日公主殿下的进步,为师都看在眼里。”岳清欢蹲在雪地中,看着她安慰。 初月晚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 “师父。”她看着对方身上轻薄的衣袍,很好奇,“师父总是穿得这么少,不会冷么?” 岳清欢笑笑:“为师不怕冷。” 他全年几乎都是只穿一件单袍子,走路走得像飘起来,可初月晚才知道,连大雪纷纷的时节,他也是直接穿这么一点在户外走的。 “师父。”初月晚更惊奇了,“你是仙人吗?” 岳清欢揉揉她的头顶:“我不是,我只是天地人之间一个互通往来的‘媒人’罢了。” 初月晚歪头想想,道:“以后裕宁也是媒人吗?” “公主殿下,或许有所不同罢。” 初月晚不太懂。 岳清欢不再点拨太多,慢慢站起来,望着长阶上风雪中出现的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