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台上下一片安静,却倏而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一直在沉默的裁判教习深深看了虞绒绒一眼,突然开口道:“年轻人有血性是好事,但莽撞无异于送死。我且问你,你道脉不通,如何与炼气大圆满论道?” 众人一片哗然。 就算同为炼气期,其中的上中下与大圆满四个小境界之间都是千差万别,外阁弟子大多刚刚摸到炼气门槛,就算是炼气中境,都已经算得上是其中佼佼。 大家都以为纪时韵再厉害,也不过是炼气上境,可裁判教习这样一声,才方知,她居然已是炼气大圆满。 炼气中境的崔阳妙败在炼气大圆满手里,一点也不丢人。 “既然我道脉不通,那么无论是炼气中境、上境、还是大圆满,对我来说,可能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区别。”虞绒绒认真向着那位裁判教习一礼:“谢谢您的提醒,但我还是想要试试。” “你用什么试?” 虞绒绒提了提手中的散霜笔:“我看过几道符。” “荒唐!看过几道符,你以为自己就会画符了吗?以符对剑,你以为自己是大符师吗?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过大符师了吗?!”裁判教习抬眼看向她,神色有些稍冷,他显然想要以自己的方式阻止这场无论在谁眼里都显得过分荒谬的论道,但才刚刚开口,却又顿住了。 半晌,他表情带了些古怪地重新看了虞绒绒一眼,竟是硬生生将自己方才想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罢了,你要送死,我不拦你。” 言罢他便重新坐了回去,保持了某种无异于默许的沉默。 虞绒绒反而愣了愣。 她在藏书楼的只字片语里见过无数惊才绝艳的大符师,见过许多场以符对剑,唯独对当世知之不太多。 世界上,已经没有出现过大符师了吗? 纪时韵何等敏锐,自然多少注意到了裁判教习的变化,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比之前更白了一些。 她和站在一边的纪时睿对视了一眼,有些想不明白。 在她眼里,与虞绒绒这样道脉不通的废人比剑,无异于在侮rǔ她的剑,而在她的认知里,裁判教习明明也觉得荒唐,却在最后到底默许了这一场对决,显然有些蹊跷,但对她而言,便等同于在折rǔ她。 可她不会质疑裁判教习的判断,因为对方比她qiáng。 在遥山府,谁qiáng,谁说的话就是对的,这从来都是一条铁律,对她而言也同样适用。 所以她压下眼中的愠怒与不解,抖落了剑身上的血珠,甚至无法说自己先与崔阳妙一战,再接连与虞绒绒论道不公平。 因为对方是自己口中的“废人”。 纪时韵的目光落在圆脸少女身上,不知怎的,竟然有了一点奇特的不安。 但很快,她就将这份情绪压了下去。 她确实已经炼气大圆满,又怎么可能怕一个才引气入体的人? 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既然如此,请。” 纪时韵这样开口,自然是主动放过了崔阳妙。 握着鞭子的少女在路过虞绒绒的时候,脚步微顿,在地上落下一串血珠,咬牙道:“别以为我会领你的情。” 虞绒绒回过神来,笑了笑:“但我会领你的情。” 崔阳妙噎了片刻,才道:“你先活下来再说吧。” 论道台周遭的符线禁锢散去,虞绒绒再抬步拾阶,终于真正站在了论道台的青石台面上。 符阵再起。 聚在论道台周围闻讯而来的弟子越来越多,仰头看着台上的外阁弟子们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 没有人觉得虞绒绒能赢。 大多数人都甚至有些不忍心去看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幕,可却依然一瞬不瞬地看向台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与崔阳妙在台上的时候不同,崔阳妙更多的是在维护御素阁本身,而道脉不通的虞绒绒站在那里,却像是……代表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竟然有些期盼一个奇迹。”有人突然轻声开口道。 大家心中于是升起了更多的怔然。 什么奇迹呢? 证明废人不是没有存在的意义……的奇迹吗? 可这样的奇迹,真的会出现吗? “你也看到了,上了论道台,便是生死不论。”裁判教习到底还是最后补充了一句。 “十霜为证,生死不论。”虞绒绒颔首:“只是我道元不济,灵脉中仅有的这一点也要留着等一会儿再用,还望教习体谅我无法向十霜树上扔出树叶。” 她话音才落,对面的纪时韵已经先抬袖一礼:“请。” 崔阳妙在台下不屑抬眉:“学得倒是挺快,但你记得下次起码等人把话说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