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头鸟,虽然现在看似只是送灵,来的也不是黑螭军,一切对纳兰述有利,但很明显有不对劲,真要贸然冲出去,绝对送死。w61p.com 唢呐悠悠,黑影移动,送灵人群已经快到巷子中央,离纳兰述极近。 君珂咬牙,刚试探着直起腰,身后便不知是谁突然冒出来踢了她一脚,喝道:“跪好!” 君珂不敢再动,也不敢呼唤纳兰述,空自急出了一身汗。 焦心如焚抬头四望,想看看这四面民房里还有多少黑螭军,也好有个准备,眼光无意中一掠,突然看见巷尾处,不知何时多了顶轿子。 很奇特的轿子,通体黑色,连帷幕都是黑色绢丝,绣同色兽纹,轿身不知是什么木料,看上去铮然有光,整座轿子没有轿夫,沉在黑暗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君珂的眼睛透过轿子。 先看见妖娆纤细的女体。 是一个背影,半跪着,伏在一人膝前,正姿态婉娈地仰起脸。 君珂视线顺着那女子的跪姿缓缓上移。 一幅宽大的衣袖,半露骨节纤长的手,按在那女子肩头,另一只手轻挽袖口,拈一支细细眉笔,落于那女子眉端,宛转相就。 深夜,送灵,街角,黑轿,有美伏膝,含笑画眉。 说起来很有凄艳美,看起来却只觉得不寒而栗。 那轿中画眉男子,执笔神情专注,在这极不合时宜时辰地点,似乎只关心他的画眉大业。 从君珂角度,只看见他微微下俯的脸,一双眉色透着远山深黛,却又不觉得女气,因为正斜斜逸飞,似要落入鬓间去。 眉下悬鼻如玉,极直,玉峰垂矗,提亮江山颜色。 君珂还要再看。 那轿中人突然一抬眼。 刹那间锋锐如电,似越轿帘、黑暗、人群、厉射而来! 君珂唰地收回目光,垂眼,低头,跪好。 这才发现身上凉飕飕,一眼之下,竟出一身冷汗! 心犹自砰砰在跳,君珂暗骂自己没出息,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偷窥被发现了而已。 等等! 偷窥被发现? 自己的透视,别人从没有感应,那人隔着人群距离和轿帘,是怎么感觉到的? 是巧合?还是这人有近乎恐怖的敏锐? 君珂直觉这是个重要人物,这样的人出现在这样的地点,是不是整件事和他有关?如果挟制住这个人,是不是能帮纳兰述和自己脱离困境? 君珂原本还有几分犹豫,但前晚防狼电筒的初战告捷给了她信心,现代科技,应该能攻对方个出其不意吧? 一转头,赫然看见那送灵队伍已经到了纳兰述身前。 而纳兰述腰背一直,似要站起。 君珂刹那间脑中嗡地一声,来不及思考,一拍身边幺鸡,低喝:“去轿子!” 幺鸡闪电般窜了出去,身后一阵骚动,君珂头也不回跟着扑出,一边大叫:“有诈!”,一边拔出防狼电筒,冲到轿前踢开轿帘,轿帘开处那女子惊惶回首瘫倒在地,君珂一脚踩上去,脚下什么玩意鼓鼓囊囊软绵绵地正好借势一弹,唰地跳上那男子膝盖,将手电往他脸上一戳,低喝:“五雷轰顶!”啪地便要按下开关。 正文 第十九章 最是那一吹的温柔 手指刚刚扣住银色凸起,那里印了个小小闪电标志,只要按下,面前的人就会浑身痉挛倒地,再强大的武功,也不可抗拒肌肉的应激急速震颤。 君珂心知对方难缠,下手极快。 面前的人抬眼,正对黑色筒身,眼光刹那一闪,如光如电。 随即他轻轻吹了口气。 当真是轻轻,姿态如春日微风温柔吹散蒲公英,不损那茸茸的白软。 “呼!” “啪!” 轿子内突然起了一阵厉风,随即一声碎裂微响,君珂手中手电一震,指上一凉,簌簌落了一手的碎玻璃。 他一吹,便吹碎了电筒的加厚玻璃! 君珂大惊失色,慌忙加力要按下按钮,手指一用力,一阵剧痛。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右手食指的指节已经断了! 就是那轻描淡写一吹,吹碎玻璃,还顺带震断了她的指节! 君珂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武功,怔在那里。 此时她跪在对方膝上,手还抓着电筒抵着对方的肩,两人在狭窄的轿子里靠得极近,呼吸相闻,那人气息十分特别,浓郁逼人却又十分好闻,让人想起午夜里绵延十里的盛筵,银雕笼里熏着华贵的龙涎香,女子们粉白的脸含笑掠过,朱廊深处,迤逦开深红镶金的大幅裙摆。 一双眼角上挑的细长眼睛缓缓抬了起来,波光掠影,倒映君珂目瞪口呆的小脸,她眉毛快要飞到鬓角里,眼睛瞪大如算盘珠,嘴微微张着,洁白的牙齿颗颗如碎米。 她似被这样的神奇给惊住,彻底忘记敌对的立场,竟傻乎乎地将左手慢慢抬起凑近,似想要摸摸这吹出罡气的嘴是不是金刚做的。 那人也似觉得这样的神情很有意思,眼角微微一弯,刹那间四面的黑暗都似被融化,化为闪烁柔光的醇酒,在每寸星月里流荡。 君珂却突然动了。 她一脸的傻样瞬间消失,一松手,电筒掉落,被扑进来的幺鸡一口叼住,而她自己左掌心一摊,不知何时已经变戏法般多了把瑞士军刀,铮一声寒芒弹出,逼向男子咽喉! 电光火石,极近距离,眼看便可得手。 那双眼睛眯了眯。 不紧张,不惊恐,那点弯起的弧度,倒像是发现有趣玩物的神情。 然后他抬手,摸了摸君珂的头。 明明君珂先动手,明明刀锋近在咫尺,明明他该先出手对付刀锋,明明这个动作超级不合时宜。 但不知怎的,那只不急不忙的手竟后发而先至,君珂明明算着自己的刀先逼住对方咽喉,偏偏头顶一暖,脑袋已经被他的手罩住,刀却还离得远。 君珂还没来得及倒吸一口长气,脖子一痛,那疼痛如此剧烈,逼得她不得不顺着那力道转身,背向对方。 背过身去的时候她心中一凉——武侠小说都说不能把背后命门留给敌人,现在怎么办? 更糟的是,她转过去的时候身子踉跄,控制不住向下栽,身下就是那倒霉的被她踏波而起的美人,而她手中还抓着瑞士军刀,刀锋正对着人家的脸。 君珂在对方惊骇欲绝瞪大的瞳仁里看见自己越来越放大的脸。 百忙中她一咬牙,凭记忆连按改良版瑞士军刀三次,啪!弹簧刀!啪!罐头起子!啪! 耳扒子! 砰一声君珂栽倒在人家目测胸围高达38f,弹性助力极佳的波上,手中耳扒子离人家盈满眼泪的眼睫毛不足一微米。 那美人吭都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君珂舒口长气,正在庆幸自己的瑞士军刀是研究所特制的伸缩改良版,按键可自动缩回,忽然觉得后心凉凉,反手一摸。 唰一下她头发上竖。 什么!时候!她后背的衣服!没了! 君珂欲哭无泪地摸着后背,摸来摸去摸出个手掌印子形状,她浑身汗毛一炸,骇然回头看那男子。 那人在黑暗里微笑,盯着她手中的刀,眼神里闪过好奇的意味,然后,对君珂摊开手掌。 君珂立刻将刀双手高举过头,奉上。 没说的,画眉大爷看上这东西了,如果不是刚才那一霎那刀三次变身引起他的兴趣,那后背的掌印就不会仅仅灭掉了她的衣服,而是她的五脏六腑吧? 画眉大爷对某人的能屈能伸似乎十分赞赏,笑赞:“乖。”声音低沉。 随即君珂腰上一紧,被他拖了过去,小狗似地往膝上一安置。 君珂不挣扎,眼角向地面瞟。 地面上有个白白的玩意,正努力将身子缩成一团,轻手轻脚向外蠕动——幺鸡同志。 自己已经身陷敌手,幺鸡不能再落入魔爪,假如这人爱好狗肉呢?君珂乖乖坐着,努力挡住身后人的眼神,试图让幺鸡偷渡出去。 幺鸡肚皮擦地,夹尾收声,一路游出,爪子鬼鬼祟祟慢动作探出,刚刚撩开轿帘一条边。 新鲜的空气和黑暗涌了进来,还有自由的味道,以及,喧嚣。 轿子外很吵,唢呐声已经没有,却有大声的呼喝:“拦住!拦住!” “黑三小队墙头准备——” “来人!” 乱七八糟的呼喝里,夹杂着兵器交击声响,身体跌落声响,肉掌相交声响,还有一个人焦急的呼唤。 “桃……桃!” 听起来很像纳兰述的声音,但是竟然已经变得嘶哑,满溢焦虑和忧心。他不敢呼唤周桃这样一个要犯的名字,只得一声声叫着单名,在那些刀来剑往的间歇,坚持不懈地,唤她。 君珂轻轻一震,眼睛蒙上一层淡淡的水汽。 来异世数月,和挚友失散,历经欺骗暗害和杀戮,原以为这一生在这冷漠大燕便要孤独无依地找下去,不想今日,终有人这般将她挂记。 轿帘被幺鸡掀开一条缝,隐约纳兰述身影在人群上方腾跃起落,十面埋伏,重重杀机,他战得激烈,脸却始终向着她的方向。 一场劫难,患难与共,就算此刻无关风月,却也不愿轻易将对方割舍。 他,和她。 君珂忍不住便要开口,告诉他自己没事,身后男子突然衣袖一拂。 平地起气流,君珂咽喉一紧,再也无法发声,与此同时君珂瞪大眼,看见已经向外面的自由探出了一只自由的爪子的幺鸡,突然平平趴着向后退,一路被慢慢拖了回来,就像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拽着它后移,幺鸡拼命挣扎也没法前进一步,雪白的小短尾神经质地抖啊抖,像败军的一截垂头丧气的旗。 白光一闪,幺鸡已经逆飞到了那男子手中,那男子拎起幺鸡的后颈皮仔细端详,眼神里掠过一丝奇异,幺鸡不堪受辱,愤而张嘴。 “噗——” 幺鸡喷出一嘟噜白沫沫。 太史家神狗久经训练之必杀绝技——吐口水! 那人手腕一动,迅速抓起君珂往幺鸡面前一顶。 倒霉的君家孩子迎上了幺鸡口水的洗礼…… 随即那男子一抬脚,将那晕倒轿中的美人踢了出去,喝道:“来人,把这刺客曝尸荒野!” 那女人身体飞出,轿帘一卷,刹那间君珂看见纳兰述不顾身后刀剑齐出,飞扑迎上去接。 眼前一暗,帘子已经飞快落下,只听见纳兰述一声怆然大喊: “周桃!” 正文 第二十章 十分春色赋妖娆 一声大喊穿帘而过,随即帘幕落下,隔绝纳兰述愤怒的眼神。 君珂拼尽全力想要呼喊,一口气却堵在咽喉口,上不去下不来,连咳嗽都咳不出,只涨得脸通红,霍然回首怒瞪对方。 她明明气噎得难受,连额上都崩出青筋,却倔强地不肯求饶,大有你有种就憋死我的杀气。 原就是外圆内方的性子,越是危急时刻越见风骨。 对方却毫不为所动,只是笑,用有趣的目光看着君珂,像看着自己猎弓底下滴血挣扎的小兽。 直到君珂额上青筋突突跳动,嘴唇发紫,再不给她通气就要一命呜呼,他才懒洋洋地在君珂后心一拍。 一股气流冲上,仿佛咽喉突然解了锁,呼吸到新鲜空气,君珂立即弯腰准备大咳——好歹争取让轿子外的他听见! 不想嘴上一紧,又被那混账飞快地捂住,他指间气味不同纳兰述清朗舒畅,依旧是那种午夜华筵浓郁王者香气,闻来微微晕眩,君珂怒极,张嘴就要咬他掌心。 那人手指突然一撑,撑住了她的齿关,君珂大喜,二话不说牙齿一合,咬! 格的一声,仿佛咬在了金刚石上,别说预想中的咬断手指不可能,倒把君珂的牙给差点咯断了。 齿间酸麻剧痛,君珂眼底泛出泪花,那男子轻轻一笑,手指一拈,竟然拈住了她的舌,像拈了一朵花一般仔细看了看,啧啧道:“好精巧的丁香舌,趁鲜剪下来,用玉兰花瓣炒了,一定鲜嫩无比。”说着手指还比了比,似乎在考虑从哪剪合适。 君珂大骇,抬脚踢幺鸡,示意它解救自己,幺鸡还没来得及抬爪,那人脚一抬,不知怎的就踏在了向来速度如闪电的幺鸡背上。 幺鸡发出一声悲惨的呜咽,双爪抱头,不动了。 “真是不安分。”那人打了个呵欠,似乎对这不肯就范的一人一狗有点厌烦,手指对着君珂脑门一弹。 君珂听见脑门里“崩”地一声,仿佛哪里断了根弦。 随即,黑暗降临。 == 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刀影纷乱激流当头,她慌乱地随波逐流,忽然被谁的手挽住了脚踝,有个声音款款对她说没事没事我罩你,还没来得及欢喜,水波忽散,现出桐木长廊,深红绣金的长袍无声自木质地面上曳过,偶一回头,惨白的面具,两个乌黑的洞眼。 “啊——” 惨叫。 一团东西飞过来,啪地堵住了大张的嘴。 君珂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使劲伸手去挖嘴里的那团东西,但那东西居然入口即化,香糯鲜嫩,她折腾了大半夜的肚子经不起这般诱惑,胃里像伸出一只小手,咕咚一声,自然就把肉抓了下去。 吃完了才想起来问:“什么肉?这么香?” 有人自桌边回首,笑得摇曳生姿,“玉兰花炒舌头。” 君珂石化。 桌边的人笑吟吟撑腮看她,看她脸色由青转红转白转紫,五颜六色变了一阵,霍然坐起,快步行到桌边,抓起桌上一个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