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认出来是她。yinyouhulian.com “……杨子溪?”晏海清的声音清醒了些,语气也很犹豫,“这么晚了,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杨子溪听见听筒那边悉悉索索的声音,晏海清似乎从床上爬起来了。 杨子溪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说:“没什么,就是……梦到你了。” 这个开场比较尴尬,晏海清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有电流声嘶剌剌地响起来。 凌晨一片静寂,房子外面一点别的声音都没有,像是整个世界被按了静音键。 杨子溪听着晏海清的呼吸声,觉得自己的确是太冲动了。现在两个人的关系脆弱得很,本来就还处于重新定位的阶段,像是非朋友非爱人的薛定谔状态。 那么自己这个电话是要干什么呢? 说我梦到你了,说我喜欢你了,说我们在一起吧。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操蛋。 晏海清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哦。” 听着晏海清的声音,杨子溪觉得自己的心跳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看了看窗户,窗帘严严实实的,遮住了所有的光亮,然后随口瞎扯道:“你睡觉不关机啊,小心辐射。” 换来了更长时间的沉默。 “哦。”晏海清又说。 这两个“哦”字磨灭了杨子溪的所有冲动,她反思了一下这个行为,觉得按照常规考虑,晏海清没有挂电话已经够给面子了。 就没听说过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的,就算做朋友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杨子溪干瘪地笑了笑,说:“我就是试试你有没有睡觉,很晚了,该睡觉了。” “嗯。”晏海清却没有挂电话的意思。 “我就是关心关心朋友,真的。那你早点睡,晚安。”杨子溪说,然后举着手机,等晏海清首先挂断电话。 晏海清顿了一会儿,却道:“你最近还好吗?” “嗯?” “早点和电话,这种事情……”晏海清说得很慢,也很低沉:“会让我觉得很怪异。” “对不起……”杨子溪说。 晏海清说:“我们分手分得太快了,你还没有转换过来吧。其实习惯也就好了。” 杨子溪“嗯”了一下。 “总是要……慢点习惯的,”晏海清说,“多做点题就习惯了。” 果然是学霸本性啊,杨子溪想。她犹豫了一下,问:“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晏海清顿了顿,半晌答:“是的吧。你想当朋友,那就当吧。不过你觉得,朋友该是什么样子的?” 杨子溪一愣,知道晏海清是在指责她最近的行为。 “你觉得呢?你说,我听着。”杨子溪说。 “我也不知道,我没有经验,你看上去倒是很懂,”晏海清笑了笑,在电话里说:“但是,我觉得这些事情该停止了吧。你真的让我很难过。” 杨子溪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什么,重复了最开始的那句话:“我梦到你了。” 晏海清一愣,过了一会儿,顺着她的话说:“你梦到什么了?” 杨子溪说:“我梦到和你一个大学了,我们在教室里自习。” 她没敢说她的梦,只能遮头藏尾,半遮半掩地营造出一种美好的梦里氛围。 好像她的梦不是修罗场,而只是平淡而无趣的生活片段。 晏海清笑了笑,说:“这有点难,好好学习吧。” 杨子溪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以她们俩目前的成绩差异来看,的确没什么可能上同一个大学。 晏海清一副要冲刺国内top2的架势,而自己知道自己的潜力:吊车尾一本的吊车尾专业。 ——如果不努力的话。 杨子溪想了一下,只能挫败地承认,那个梦就没有一句话是真的,除了知道晏海清有女朋友之后的心悸。 杨子溪说:“我们有可能上一个大学吗?” “有点难,你先把理化生提起来吧。”也许是谈到了成绩,晏海清还能语气平静地给出中肯的建议。 “好吧。”杨子溪说,又问:“那你有可能跟成碧在一起吗?” 她忐忑地抛出这个问题,也许是深夜寂静的氛围刺激了她,她突然有点担心,梦里的女生有可能是成碧吗? 有可能是随便一个别的女孩子吗? 以及她们……有可能复合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铺垫在一起,层层递进,杨子溪已经做好了依次问出来的准备。 可下一秒,晏海清却说:“很难,妈妈让我高中不要谈恋爱。我要好好学习啦。” 杨子溪顿了顿,把接下来的问题都塞回了心里。晏海清的回答让她平静了下来:对方是一个高中生,一个把未来都压在高考上的高中生。 就算自己重新定义了爱情,但是晏海清却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了。 对方还有家庭,有梦想,有拼搏与未来。 那句“好好学习”的分量太重,杨子溪便问不出别的了。自己带给对方的似乎只有痛苦,而对方顶多只愿意当朋友。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杨子溪迅速地冷静下来,她压下了心里的蠢蠢欲动,说:“那好吧,好好加油,祝你金榜题名。” “谢谢。”晏海清说。 “那……以后还是朋友吧?”杨子溪又重复道。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毛病一样,一两句话来回问,她都怕晏海清把自己拉黑。 可晏海清说:“像杜宇那样的朋友吗?可以啊。” 杨子溪这下子才真正地笑了起来,说:“嗯,那睡吧,天快亮了,晚安。” “好好学习,你可以找我借笔记,”晏海清说,“拜拜。” 然后电话就挂掉了。 杨子溪听着嘟嘟声,由梦引起的心悸也消失了。 对于晏海清来说,的确是高考比较重要。而自己,也真的该好好学习了。 不管怎么样,先从平静而不逾矩的朋友关系开始吧。 第101章 细节 当人习惯了某些事情之后,通常是很难改变的。 近在眼前的例子,便是从恋人的角色里抽离出来,重新定位为朋友的这件事情。 “做朋友”这句话说起来轻飘飘的,做起来却不太容易。杨子溪花了很大的功夫去界定,从前她和晏海清的互动里,哪些出于朋友立场,哪些又是出于恋人立场。 比如…… 杨子溪和钟梨石尧一块儿出现在奶茶店里点单,晏海清低着头专注地看着点单机,但是时不时就抬头,偷偷瞥杨子溪一眼。 因为她们俩分手了,钟梨和石尧都很体贴地没有提要去买奶茶喝。 可是已经固定的习惯怎么改得过来?钟梨几天没喝奶茶了,有点馋得不行,今天吃完了午饭之后,随口说了一句:“今天吃的好油啊,好想喝点什么。” 她自己绝对没有暗示什么的意味,杨子溪听了之后却沉吟了一会儿,道:“去喝奶茶吗?” 钟梨和石尧都是一愣,钟梨张口想要说什么,被石尧拉住了。 石尧处变不惊,道:“好啊。”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况。 杨子溪觉得有些不自在,她也不知道她的提议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以后可以不用顾虑晏海清了,想喝就喝吧。】【我跟晏海清没有继续冷战了,我们还是朋友。】或者是…… 【晏海清,我真的很自然地做朋友噢。】 既然剔除掉了亲密,那么同时也要剔除掉生分。 虽然真正行动的时候还是不够自然,但是看到晏海清的小动作,杨子溪也就没那么尴尬了。 她逮住了一个晏海清抬头的时机,对着晏海清笑了笑。 一笑泯恩仇,晏海清也干脆对着杨子溪大大方方地笑了一下。 钟梨和石尧看着她们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表情都很冷漠。 不管怎么看之前都只是在闹别扭而已嘛好吧好吧你们说分手那就是分手了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又比如说,最近流感比较严重,班上很多同学都或多或少地有点小毛病。 杨子溪一贯要风度不要温度,只穿衬衫和薄外套,是第一批染上感冒的那群人。她鼻子不通气,连呼吸都特别难受。 她买了几卷卫生纸塞在抽屉里,方便随时擦鼻涕。 高中生嘛,天下为公。这几卷卫生纸不仅方便了她自己,还方便了其他人。这两排的人要擦个桌子椅子的时候,全部都问杨子溪要。 于是杨子溪干脆就放在了自己课桌上,任君采撷。 两排六个人,有五个人把这卷纸当作了自己的,需要就去扯,除了一个人——晏海清。 晏海清坐在杨子溪左上角,鉴于两个人正在如履薄冰地重建朋友关系,所以有一些拘谨,一般不会太主动地找杨子溪拿什么。她都自己从家里带卫生纸,并不贪这个方便。 杨子溪当然理解对方的心境,因此在这种小事上也不琢磨了。 时间会治好一切尴尬症。 后来某一天,晏海清也隐隐有了感冒的征兆。她把卷筒纸拿出来一看,傻眼了。 只剩了个卷筒,没纸了。 她鼻子里堵得难受,推了推一旁的杜宇,道:“杜宇,你有纸吗?” 杜宇正在写数学,头也没抬,道:“我没有,找杨子溪借呗,都她那儿拿的。” 晏海清回头看了一眼杨子溪,明显有些犹豫。 可这两排都被杨子溪养懒了,没一个人自备纸巾的。 最终她屈服在了感冒的淫威之下,半侧着身子,看向杨子溪,问:“那个……杨子溪,可以借我卫生纸吗?” 杨子溪看着对方那一副谨慎的模样,尽量忍住笑容,平淡道:“可以啊,随便拿。” 晏海清小心翼翼地扯了三节,末了还要道:“谢谢。” “不用谢。” 晏海清刚刚转过身,成碧就扯了十几节,一边扯一边道:“没事,杨子溪习惯了,反正她纸多。对吧,杨子溪?” 杨子溪看着成碧用这十几节纸巾擦桌子,想说“你也太浪费了吧!”,想了想晏海清,到底没有说出来,只好道:“对啊,我纸多,你可以叫我纸老板。” 晏海清噗地笑了出来,原本紧绷着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 …… 总之日常生活免不了接触,两个人在不断地相互试探与故作平静里,慢慢磨合着,维持着生疏与过界之间的微妙平衡。 杨子溪不再刻意早到,也不再给晏海清带米线,每天不慌不忙地吃完泡椒米米分再进校门,然后老老实实地受罚擦黑板。她重新夺回了“迟到大王”的名号,在班主任恨铁不成钢的训诫里吊儿郎当。 民以食为天嘛。 她也正式辞去了咖啡店的兼职,毕竟她的确不缺钱,也不缺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实习经历。她也不再周日八点按时在舒梦雪家报道,因为晏海清已经不需要她陪伴了。 周末完全空了下来,她安安稳稳地睡懒觉,到了十点钟再起床,在书房里自习。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有在家自习的一天,因为自己不愁吃喝,也胸无大志,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混吃等死。放在一个月前,她怎么也想不到还会有东西能激励她好好学习。 她也说不上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高考,了解了这场考试的本质。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更……努力一点。 至少要得到比上一世好的结果,才不枉老天给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吧? 杨永目睹着这种改变,心里很是欣慰。他旁敲侧击地问:“最近学习很认真啊,需要六个核桃补脑吗?” 杨子溪翻了个白眼,说:“不如换成木瓜牛奶。” 她太坦诚了,杨永只好回以一串省略号。 杨永回书房翻了翻杨子溪前段时间拿出来的提案,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聪慧有余,就是过于惫懒了些。现在上进一点也挺好,等高考完分给她一点股份玩玩,权当练练手了。 ——— 晏海清把心思转移回学习上是有原因的。 晏柔柔病情有所恶化,最近又开始加大剂量了。 她带着晏柔柔去了南门综合医院,医生说晏柔柔最近有些焦虑,心情上不太平静,比较影响状态。 医生问晏柔柔,“最近在担心些什么?” 可晏柔柔又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说话。 患者不配合,医生也无计可施,只好嘱咐晏海清:“少刺激你妈妈,多陪她散步或者聊天,排解忧愁。这个病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主要是患者不能大喜大悲,不然很容易复发。” 晏海清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怎么跟医生说。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她知道晏柔柔的担忧。 晏柔柔走出医院的时候,握着晏海清的手,语重心长道:“海清啊,你要好好学习啊。” 这社会到底以钱为尊,她们母女俩在金钱上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