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姻缘I

第62章
    话说开了,该拒的拒了,昼景艳丽的眸子褪去那份戏弄人的玩世不恭,清眸如星,清清亮亮的,如明镜,似能映照人心的美与污浊。

    极大的反感。

    怜舟不自觉陷在她这双清波流淌的凤眸,直等昼景挥袖走开,她才长舒一口气,心神得以清醒。

    非她心性不足,实乃九州第一的色相,威力着实qiáng悍。

    无怪乎阿景会成为九州年轻男女都想嫁的美男子。

    无疾而终的一场暧?昧,在两人心中划下道不深不浅的刻痕。

    暮色深沉,梳洗过后的昼景穿着银灰线锁边的单薄里衣,侧躺在chuáng,背对着仍旧打地铺的少女,罕见的有了心事。

    窗外一片漆黑,蝉鸣透过繁茂的枝叶喧嚣而来,内室亮着暗huáng烛光,光透过外面的透明罩子,显得越发昏昏。

    乖巧躺在被褥上的少女侧头隔着一段距离,视线穿过轻薄纱帐,落在某人动也不动的纤长身影。扪心自问,怜舟自己也想不明事情为何发展到如斯境地。

    可被人真诚的喜欢,哪怕那喜欢的程度仅仅是一朵花的重量,也因了那人真诚无遮的赞美表白,委实惹人欢喜。

    三分欢喜,三分忧愁。

    “睡不着吗?”

    昼景懒洋洋的声调传来:“你不也没睡?”

    我不睡是因着心里乱糟糟的,你呢?

    这话怜舟不敢问,在她看来,阿景肯说出那番话,不乏真心实意,是真心实意的表白,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尝尝鲜。

    他这种人,最不适合尝鲜,一旦尝了,保不齐惹得女儿家牵肠挂肚,这辈子的念想都系在一人身。

    而怜舟这样无趣的性子,更不适合被尝鲜。她喜欢从一而终,也向往永恒的爱恋,既不能长长久久,不如从未开始。

    世家勋贵的爱慕,离她很远很远。

    这中间隔着家族底蕴,隔着天壤之别,最知己好友可以,做恋人,怕有的是波折。怜舟志向高远,绝不肯为了一份虚无缥缈镜花水月的欢愉而贪图丧志。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了达到她想去的地方,她必须保持头脑清醒,不能被情爱蒙蔽了她引以为傲的理智。

    念头梳理清,她再开口,声音多了分明的沉稳:“阿景,明日我们当真要按照计划吵一架么?”

    这说的又是另一件事。

    怜舟嫁进高门大员本就是因着一纸契约,而她要做的,是配合昼景,完美的从恩爱眷侣,走到令人唏嘘的地步。

    成功和离,从而得到约定好的万金和豪宅。

    昼景「因情受伤」不再为情爱所爱,打算孤老一生,不受催婚的迫害,怜舟也能在浔阳寸土寸金的地儿扎根,开启崭新人生。

    这是一早定好的计划。

    为此昼景还写了一波三折的话本子,只需怜舟按照上面写的做一出「真情流露」的大戏。

    从前往江南小镇拜祭已故的岳父岳母,话本子就已经进行到另一个转折点,昼景提前一日从云苏城的鱼水镇回到浔阳,新婚夫妻,本该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她反而丢下娇妻独自返程。此事落在其他人眼里,免不了要多有议论。

    昼景要的正是坊间的猜疑议论。

    如此,才能推波助澜,坐实了昼家主与其夫人在回乡后感情生隙。

    这个节骨眼上,若怜舟能再和她吵一架,更是在流言上添了一把火,为往后的夫妻决裂定下哀沉基调。

    合情合理,引人探寻,是绝妙的安排。

    然而少女此刻问起,昼景却不肯依计行事了。

    “我有了新的主意。”沉吟半晌,她慢悠悠吐出一句话。

    别扭地转过身,昼景眼睛明亮,一扫先前的纠结苦闷,她笑了笑,凤眼微弯:“舟舟,你想不想进女学?”

    女学?

    严格来讲,在大周,学堂和朝堂是男子的天下,皇权统治下,以男子为尊,即便是家世显赫的世家女,也要顺从地按照父母之命,从家族利益最大化的角度与人联姻。

    想不想进女学?

    这问题毋庸置疑。怜舟当然是想的。

    而昼景正经的时候从不说无的放矢的话,少女一瞬抛开那些错乱混杂的情情爱爱,眼睛在昏暗的内室闪烁着迫切的光,她小声道:“你有办法吗?”

    “就看你敢不敢去了。”

    这话说的,怜舟自认胆子不算大,可若是有读书的机会,便是教她上刀山下油锅都是可以拼一拼的。

    昏huáng的烛光下,chuáng榻之上,隔着轻薄的纱帐,怜舟依稀望见了年轻家主慵懒翘起的二郎腿,双腿修长,隐隐绰绰的轮廓为这夜增添了诱人秀色。

    她撇开眼,稳住心神的同时小声清了清喉咙,夏日时节,莫说夏蝉吵嚷不休,她一向平静的心都有些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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