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士卒道:“娘们胡闹!你们能拖什么敌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为首的舞姬明眸湛湛,“我们可以的!我们别的不会,但我们可以跳舞。就在这里跳,让敌军看着,你说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你们、你们这是去送死——” “难道你们留下不是送死吗?是死我们姐妹十几个,还是死你们这么多人?!” 舞姬说着流出泪水,面目却更加坚决如铁,她转身向萧钰道:“我们都是在战乱中失去亲人的孤女,承蒙长公子收留,有口饭吃,有容身之地,亦不必像烟花女子那样以身侍人。此番江东兵力大减,多保住一个是一个,也该是我们姐妹报答长公子的时候了!” “你们这些娘们……” “别说了,都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她用尽了满腔力气吼道,“江东不只是你们的江东,也是我们的,是我们共同的江东!” 萧妙磬心间猛地震dàng,这一瞬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牵住萧钰的袖子,含泪用目光询问他。她看见萧钰的眼眶同样泛红,眼底既有着被拥戴和信任的欣慰,也有着对这些人的敬佩。 他唇角微牵,牵出一道苦笑:“虽然我不愿你们如此,但此法的确可行……”且牺牲最小。 袁婕也开口了,她走到萧钰近前,说道:“既然是跳舞,妾随她们一起迎敌。” 萧妙磬不由倒吸一口气,“颂姬……” “亭主与长公子快走吧,妾能脱身,说不定还能带两个姐妹回去。” 萧妙磬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她紧紧牵着萧钰袖口,听见他沉而有力的承诺: “你们若生,我荣养你们到老;若死,牌位入忠烈祠,我亲自为你们超度。” “还有你,袁婕,活着回来,我与你父亲袁繇终将jiāo手。来日我必拼尽全力活捉了他,把他jiāo给你处置。” 袁婕展露笑颜,笑得好不开怀,连连抚手,“好、好!长公子,这可是您亲口说的,妾可都记住了,等着您来日兑现承诺!” “出口之诺,必守一生。” 袁婕笑得张狂恣意,眼泪都要落下了。就在一滴泪滑至眼角时,她止了笑容,红裙一扬,转身朝敌军过来的方向走去,俨然成为了舞姬们的领头者。 “走吧,姐妹们,这将是我们这辈子跳得最难忘的一场舞。” “是。”她们跟上了袁婕。 十几道身影,凌乱的发丝和衣衫被风chuī起,年轻而秀美的脸孔迎着风,宛如是去赴一场盛宴,就这样一步步的走远。 “长公子,保重。” “亭主,再会。” 望着她们的背影,萧妙磬落下泪来,一只手攥紧萧钰的袖子,另一只手在袖口下死死捏着百珑的剑柄,捏得那么用力。 “音音,我们走吧。” “嗯。” 很多年后,萧妙磬想起这一天时,眼前舞姬们离去那一幕依旧清晰如初。 一个个纤弱的身躯,铮铮铁骨,那是江东子弟的气节。 她有问过袁婕,可不可以把她们在战场上跳得那支舞跳给她看。 可袁婕刚一翘袖折颈,就停下摇头。 彼时孤注一掷的傲骨和壮烈,过去了,就再也跳不出来了。 …… 舞姬们真的拖了很长时间。 直到萧钰和萧妙磬带着五百士卒上了渡江的战船,敌军也没有追过来。 萧钰命令载着五百士卒的战船起航,只留下两条船,并自己和萧妙磬这条,总共三条船等待接应。 萧妙磬不知道袁婕是否真的能脱身,更不知道舞姬们能回来几个。 就这么等着,终于,视野中出现一抹红色,那是袁婕。 萧妙磬不由扒在甲板上探出身,远方袁婕与另一名舞姬各自策马,飞奔而来,袁婕背后还带着一个舞姬。 总共回来三人。 两个舞姬都是袁婕救下的,她们在阵前狂肆舞蹈,让没见过这等阵势的敌军呆滞良久。 待敌军们反应过来朝她们she箭时,这些弱女子如失了翅膀的蝴蝶,一个个倒下。唯有袁婕借着烟雾球gān掉两名骑兵,将离她最近的一个舞姬丢上马背,自己亦一跃上马,顺手抓了另一名舞姬放在身后。 此刻骑兵就追赶在她们身后,不断朝她们she箭。 只听箭矢入肉的声音,袁婕身后的舞姬惨叫一声,俨然是中箭了。 袁婕喝道:“抓紧我!” 可抱着她腰的那双手却渐渐松开。 “我不行了,不能拖累袁姐姐……谢谢你救我……” 随着最后几个字散开,身后空了,留下坠马的声音。 与袁婕并驾齐驱的那名舞姬哭了出来。 “不许停!”袁婕吼了她一声,随即拔.出匕首,狠狠捅在马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