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井源奇怪地打量他:“怎么,染香山过不下去了,下山讨饭来了?” 方一鸣先在嘴里放了块糕点,吞了,才说道:“那里话。我磨了一天嘴皮子,跑了一天腿,饿的。” “什么事劳你大驾?做这般苦力?” “是我那小兄弟,刚才牢里将他捞出来。” “谁?” “孟光禄之子是我小兄弟,我上次给你提过的。” “哦,你让我找他,莫非是在牢里被你找到的?” “说来话长,这已是两回事了。” 若榴已经麻利地摆好了饭菜,方一鸣奔波一天,着实很饿,风卷残云地塞进腹里,方喘了一口气,踏实许多。陶井源心里微酸,当年的他,宴席之间如何的风采,谈笑儒雅,举止风流。如今都被他抛却。 “其实我下山已经三天了,今日来又是有件事要jiāo代。“ “什么事?” “还是找人,不过这次找的是我那小兄弟的老婆。” “他二位可真是折腾。今日不见一个,明日不见一个的。” “废话少说,你一定要放在心上,我那兄弟都快急得疯了。那女子叫云朵,十七八的年纪,容貌很出众。” “我这里,并不是寻人的场所。” “我知道,你叫这里的姑娘留意客人的话语,万一有个线索呢。我这不是病急乱投医么。”方一鸣叹道。 “你救人,找的是谁?不怕传到他耳里又怀疑你与人勾结?” “我找的这人,是刘公公。得罪的就是他。救人要紧,也管不了别人的口舌。” “你呀,总是为他人忙活,当年若不是我牵连了你,你又何必如此呢。”陶井源苦笑。 “我感谢你才是,如今的日子才自在。”方一鸣打断他,笑容很诚挚。 “我要走了,你有信了就去雷公巷找一个叫孟谦的。” “多留几日吧?” “不可,不可,我这次下山在京城里晃悠了几天,他肯定心里不痛快。得赶紧回染香山避嫌,过些日子再下来。”方一鸣无奈地摇头,高赢对他的提防与戒心,是从两人同时被选进宫里开始的。十几年了,高赢累不累他不知道,他已经很累,不想再多是非。若不是为了孟谦,他不会在刘公公府上磨了三天。他心里很愧疚,当日云朵奔下山时,什么话也没撂下,他闲散惯了的心思便以为云朵是个急性子,等不及孟谦上山要去寻他。可是等了两天,两人都没来,他才有些急了,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他匆匆下山,知道一切,还好刘公公卖他一个面子,孟谦无事。可云朵又有事,失了踪影,他陪着孟谦找了一天,也没有下落。只得来陶井源这里放一个风声,其实他知道,期望不大,陶井源比他更谨慎,把自己禁锢在桃花源,除了朴贤寺,那里也不去。他们都是自愿剪了翅膀的鸟,为了让人放心。 陶井源也知道留他不得,送他到了大门口,直到夜色淹了他的身影,陶井源仍伫立在风里,若有所思。 若榴静静站在他的身后,轻轻说了一句:“我去转告诸位姑娘。” 陶井源关了石门,神情有些寂寥:“别告诉鸿影他来过。” 若榴点头:“幽梦影我就不去了,反正她们二人jiāo际甚少。”陶井源点头,提着一盏灯笼朝豁然厅而去,若榴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幽梦影里格外静幽,云朵撩开红幔,人已离去。烛光依旧,似是不曾照过那人的身影。 她慢慢坐下,心里的悲伤终于化成两行清泪流下。窗前明月一泻千里的清辉却照不进他的牢房。而她,成败未卜。 鸿影的房间闪着烛光,云朵不敢再独自坐下去,她怕管不住自己的心和脚步,恨不得此刻离开这里,却找他。她匆匆起身,来到鸿影的屋子,想找一个人谈天让自己分神。 鸿影似有些诧异,她笑着请云朵坐下,又泡了一杯花茶,放在云朵的手里。 “林大人,让你伤心了?” “没有。”云朵一愣,自己的伤感如此明显么? “那你一脸的伤心又是为了什么?”鸿影轻轻的用手指拨了拨她的发梢,有些怜惜。 “也许是感怀身世吧。姐姐可有什么亲人?”云朵只能转开话题。 “没有,我从小就被卖到庆乐坊了。” “姐姐也是庆乐坊出来的?” “从庆乐坊出来去铭王府,又从铭王府来到这里。”她明明在笑,却透着一股沧桑。 云朵看着她的笑容,默默无语。 她还在浅笑:“小舟随波,一个个渡头停靠,却不知道何处才是尽头。”她云淡风轻的一声轻语,云朵已是酸楚难耐,扭头不忍再听,她说的是她,可又何尝不是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