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只能用旁观者阔达的心态来客观的看待,可劝自己却很难,每一件事都是切肤的体会,又怎么会说忘记就忘记,说过去就过去。dasuanwang.net 她叹息的看着渐渐明朗的天际,心惆怅不已,又有一丝微微的疼,为这段悲凉的过去心疼,为这些人和事心疼,为曾经躺在血泊中的孩子心疼,为他渐渐冷漠的身影心疼。 可她能做的只是看着而已,她本就是局外之人,没有勇气去触碰任何一处,哪怕只是故事的一角。 只因她与他有着难以调节的恩怨。注定各自为营,永远无法比肩而立。 掩埋十四年的皇家丑闻被血淋淋的掀起,又随着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而离去,深埋黄土之下,留给后人的却是侧骨的伤痕,如同生锈的丝线在心口划过,留下难以愈合的伤。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知是沉沦,还是被遗忘。 人事早已非,最后化为不灭的伤。 清晨时分。白灯高挂,千绸舞动,钟鼓哀鸣,文官一品至三品。武官一品至五品命妇,素服至乾宣殿。具丧服入临行礼,全城百姓素服三日,而理应行孝礼的帝君以及凌王,皆未出席。全程都是内官总管负责,场面凝重而萧条,隐隐沸声。却没有一人喧哗,朝中大臣耳目灵广。早就听到一些风声,皇家的内事没有人深究,只能谨言慎行,装聋作哑。 三日后,宣太后的遗体由护军送往了大青山,孤山凄凉,到处是野狼的嚎叫,这里还葬着曾经横霸北瀛的武安侯,因是叛军,五年前被丢弃在大青山,直到其女唐瑾玉托人偷偷堆了个孤坟,才算有个了祭拜之地,而宣太后便被埋在了旁边。 这段缠绵神秘的情人,不管是真情还是利用,早就无关紧要,年轻的帝王在最后一刻圆了母后的梦,宣太后半生都沉浸在权势中,早就利欲熏心,也只有临死之前流出了真情,不入皇陵而与武安侯葬在一起,不管后世史官如何撰写此事,都已不重要,只希望曾经的岁月能随着黄土彻底掩埋,等到来年春暖花开,生出不一样的果实。 北宫君依旧是一身暗黄的锦袍,默立在城楼上,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眼神忧郁而悲伤,嘴角却是释怀的一笑,新的一天总会来临的。 而在绵长的官道上,一个紫衣女子坐在马背上,同样看着大青山的方向,眼眶发红,有些发青的手捏着一本鹿皮手札,滴滴泪水随风洒落,飘在扬起的紫衣上。 她是叛军之女,此生都不能入大青山祭拜,她恨了五年,痛了五年,如今总算释怀了,那便没有任何理由再留在这处伤心之地。 曾经或许有恨支撑,有仇执着,可当她昨夜翻开这本藏在暗格中手札时,早就痛不欲生,这是父亲早年写的手札,里面记录了隐藏在辉煌之下的血腥真相,原来她恨的那个人竟被父亲所害,想起这么多年对他的刺杀,早就心如刀割,哪还有何脸面再留在此处! 唐瑾玉脑海又浮现曾经的初见,那年她十岁,初见男子雄师拥护,卓尔不凡,惊鸿一瞥,早就失了心魂,她如今未婚嫁,孑然一身,却在爱与痛之间纠葛,从今日起,她肩上的仇恨已然放下,这么多年,每次的刺杀已经分不清是恨,还是为了见他一面,而今日,她更多的是愧疚,为父亲利欲熏心的残酷而愧疚,她或许就是等着这一天,等着她不再恨,可以重新回归初心。 马蹄滚滚,卷着雾蒙蒙的雪花,顷刻笼罩了她单薄的身影,唐瑾玉看了一眼威严壮观的城楼,嘴角释然一笑:“再见了。” 策马奔腾,消失在一望无际的白雪之中,身影渐渐化成一个点,好似夜空的一颗星星。 短短三天,低沉的气息渐渐复苏,白灯卸下,又重新换上常日的灯笼,而凌王府却依旧萧瑟,夜幕深沉,黑的好似浓墨,天空渐渐飘着白雪,透在窗纸之上,带起一丝丝寒气。 甄月与扶子然也只是在昨日被送回凌王府,大军护送,阵势依旧夸张,张良送她回来时,没了往日的张狂跟跋扈,反倒板着一张脸,从太后薨到今日,凌王依旧未现身,禁卫军四处找了好几日也没有收获,人人心生惶恐。 甄月刚刚用了晚膳,见天色已晚,知道小离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府上的送礼之事,也累的不行,便早早让她去歇着了。 屋外苍鹰扑朔着翅膀,在窗纸上印下一道黑影,转瞬便消失不见,她吹了灯,便躺在榻上,这几日一直在圣宫,提心吊胆又心思沉重,好几夜都未合眼,此时躺下来睡意如海浪一般,只是身体好似从那个清晨后,便格外的冷,她缩了缩脖子,盖的严严实实,才稍稍好了些。 窗外三更梆子响起,万家灯火早已熄灭,白茫茫的一片全是寒雪,夜深的只有朦胧的蓝光,诡异而苍茫。 只听咯吱一声,静悄悄的响起,带起一阵刺骨的寒风,榻边的暖炉隐隐亮光,渐渐灭下来,甄月虽然睡的沉,却还是立刻惊醒,整个身子弓起来,眯着眼看向窗棂处。 只见一个高高的身影好似孤零零的峰山,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有一丝光芒,淡淡蓝光打在身上,影影倬倬。 第两百一十三章 他的脆弱 脚步声渐渐临近,甄月腾的一下就坐起身子,警惕道:“谁!”手已经摸向暖枕下的匕首,只等这人走近便挥刀而上。 倏地,混着寒气的冷香扑面而来,让人始料未及,顷刻就混乱了人的思维,夜色太浓,根本就看不清轮廓,只能瞧见他挺拔的影子。 “北墨凌?” 她将手中的匕首放回去,就要起身,谁知他径直走过来,拖了靴子,直接躺在她身边,她微微一愣,还未说什么,就被男子紧紧抱在怀中,一股浓浓的寒气瞬间笼罩,如同置身在冰窖之中,冷的脊背发颤,他好似在冰天雪地之中待了许久,身上没有一丝热气。 “你!”甄月没想到事情这么突然,突然出现,突然抱住她,她挣扎几下,只觉他好似铁锁一般,将她缠的紧紧的。 “月儿,我很冷。” 低沉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冷冷的气息扑在她额头上,她似乎闻见他身上的风霜之气,思及他这几日的处境,心中滑过不忍,推出去的手停在半路,不知过了多久,才收回来,将锦被盖在他身上,说道:“还冷吗?” 北墨凌身子一颤,手臂又收紧几分,就听女子嘟囔道:“你松一些,我快喘不过气了。” 四周寂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响在耳瓣,还有均匀的心跳声。 “北墨凌,这几****去哪里了?” 他身子一僵,瞬间绷的厉害,忽然将整个脑袋埋在她颈边,睫毛轻颤,带动一阵悲戚触感,甄月整棵心都提到嗓子眼。心口发涩,对于他这样的亲密触碰,在这个寂静而深寒的夜色中,竟无法推开他。 北墨凌察觉她没有推拒。越发将她抱紧,如同她是茫茫大海上的一根救命浮木,要从她这里寻到一线生机,寻到一抹温暖。 “母后没了。” 登时,她感觉有冰冷的液体从颈边滑下去。渗入皮肤,顺着血液凉遍了四肢百骸,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脆弱的他,好似那高耸的山峰正在慢慢倒塌,他一直都是强势冷血的人,从来都不会将柔软的一面展现示人,若不是亲眼所见那晚的场景,她根本就无法相信,原来他不是铜墙铁壁,也是会落泪。会伤痛的,若不是亲耳听到他的过去,她根本就无法相信,盛气凌人的他会有如此悲惨的童年。 她心口莫名的疼惜,不知过了多久,伸出手拍了拍他轻颤的脊背,低声道:“她走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如今的结果。对她来说或许是好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又浓浓的哀痛:“我是不是不该活着。” 甄月心口猛然一涩,喉咙涩涩的疼,怅然道:“每个孩子都是天神亲手护送降临的。他们没有错,他们的生命是可贵的,而母亲,就像一座温暖的房子,给我们依靠跟港湾,是我们来到世上学的第一门功课。房子没了,温暖没了,还有天神看着我们,这都是天神给我们的磨难,让我们成长,变得无坚不摧,不管母亲给予我们的是爱还是恨,我们都要一笑泯恩仇,因为没有母亲,我们根本就无法来到这个世界。” 他僵硬的身子渐渐软下来,紧紧贴着她,吸取她身上的暖意,沙哑道:“她为什么这么恨我,垂危之际也想要我的命,难道我活着就这么不堪吗。” 她叹息一声:“没有母亲是不爱孩子的,只可惜一入宫门深似海,早就磨灭了很多情,我相信她内心是爱你的,只是无法直视曾经的岁月,她亲手毁了你,满手都沾了罪恶的鲜血,她自私的只想坦然活着,就不惜一切代价除去你,这样她才活的舒坦,可这不代表她不爱你,只是不敢再爱你,我相信她在死的那一刻,一定是愧疚的。” 她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低声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悲伤也好、仇恨也好,这些不过是漫漫岁月中的一个磨砺而已,它不会摧毁任何人,只会让我们坚强起来,成为顶天立地的人,无惧任何风雨。” 他缓缓抬起脑袋,冰冷的双眸渐渐有一丝亮光,就这么看着她,在夜色中注视着她轻柔的眼睛,沉声说道:“月儿,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轰的一声,大脑好似平地惊雷,整个灵台骤然炸裂,她垂下眼眸,避开他灼热而依赖的目光,缓缓道:“我让小离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要。”他又将她紧紧拥在怀中,鼻尖吸着她身上阳光般的气息,认真说道:“月儿,你这里暖。” 她骤然望向他,就见男子笔挺的肩膀早已柔暖下来,雕刻的五官在暗处变的柔和,她忽然想起北宫君说他们一直生活在地狱,想来他也是极其渴望平凡的温暖,为何说她这里暖?明明她内心也是苍茫的。 心中顿时有一丝慌乱、疼惜,还有无措,她应该狠狠推开他,言辞决绝,那些他们相处的岁月在眼前划过,像流水一般,即有滚烫也要冰凉,思及他如今悲切的处境,告诉自己仅此一次,下次绝不纵容他,这么想着,便缓缓闭上眼睛。 翌日清晨,甄月醒来时,他早已起身,刚刚穿着小离送来的银线锦鲤华服,风神俊美,眉宇间淡定从容,气焰依旧强盛,早没了昨日的落寞孤零,好似一切都葬送在昨夜,从他的神色上完全看不出一丝异样来,如同这一切只是一场惊心的梦境。 小离一早过来时,见凌王在姑娘房内,早就惊的不可思议,随即便去章华阁取了殿下更换的衣服过来。 “醒了?” 北墨凌听到动静,转过身,见她整个身子都裹在棉被里,挑了挑眉,声音依旧有一丝沙哑:“起来用膳吧。” 甄月微微一愣,眉尖也蹙了起来,见他还站在原地,皱眉道:“我要更衣,你出去。” 他神色一滞,嘴角淡淡勾了起来,已然是平日的模样,甄月心中暗暗想着,这人的心理素质还真是好,换做其他人就算不疯也会万念俱灰,他却在一夜之间恢复如初。 梳洗完毕,就见他已经坐在几何榻边,桌面是准备的早膳,她走过去,坐在对面,静静用膳,也未抬头看他。 他也只是安静的用着早膳,彼此极有默契的不提昨夜的事情,他性格孤傲又唯我独尊,在别人面前展露脆弱,也有些不自在,彼此不着痕迹的避过尴尬。 第两百一十四章 心中的抉择 刚刚用完早膳,就见五月闻讯而来,见到安然无恙的主子,焦急的脸色才缓了下来。 因凌王消失三日,军机阁的事务都被搁浅,各大军营还在城外寻找凌王,虽然事态一直被压着,可军心却渐渐不稳,是以一大早,张良也闻讯而来,平常不多见的巫子牙等谋臣都陆续来到凌王府。 北墨凌倒是不慌不乱,泰然处之,神色平静如水,根本就看不出一丝情绪,用完早膳,便离开了巧云居,走前提醒她再睡会,昨夜也未睡几个时辰,小离站在不远处,听着嘴角渐渐笑了起来,反观甄月,半边脸都黑了,这话里话外足以让人浮想翩翩,心有怨言也只能自己噎着。 披了件厚厚的银狐披风,不知不觉走到了紫金苑外的菜园子,厚厚的雪堆在蔬菜上,枝叶摇摇晃晃,只见五旬夫人仔细的将雪堆扫落,神色专注,甄月记起这就是在府上待的时间最长的芸娘,能将菜园子爱护如此精细的人,内心一定平和安宁。 她正抬步要离去,靴子在踩在厚雪上发出清晰的吱吱声,专注的芸娘听到声响,转过头朝她望来,二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凌王府的人都知道甄月的身份,虽然还未与凌王完婚,可早就当她是女主子,芸娘自然也不例外,放下小巧的扫帚,一脸和善的走来,毕恭毕敬道:“奴婢见过姑娘。” 甄月停住脚步。颔首一笑:“打扰到你了。” “姑娘怎么会打扰到奴婢,只是天寒地冻,姑娘莫在外面待太久。” 每次路过都只瞧见芸娘辛勤的背影。此时近看,身上一件简朴的暗色棉袄,脸上有着深深的皱纹,声音和蔼,倒是个质朴的人。 她点了点头:“北瀛的天气确实挺冷的,听说你种的菜特别可口。” 一提到蔬菜,芸娘褐色的眼睛绽放一丝亮光。却依旧谦虚道:“是她们抬举了,只是奴婢比别人更喜欢种菜而已。花的心思也多一些,殿下吃的清淡,奴婢也是尽心伺候,今日有几株雪菜格外剔透。晚些时候我送去巧云居,姑娘尝一尝。” “那就有劳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