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被黑血浸过的地方- shi -漉漉的,千梵摸了一下,很冰凉,不是血,他推开窗户,一股清凉的风吹了进来,吹散些屋中腥- shi -味道,转头望着还抱成一团的两个人,好脾气道,“大人,贫僧接您下来?” 杜云两只腿夹着图柏的腰,跟只熊一样挂在他身前,闻言,往地上看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笨拙的跳下来,道,“哈哈哈哈,走了啊,也就,也就这样嘛。” 图柏揉着酸疼的手腕啐道,“死胖子,杜云云。” 千梵在他走来时伸出手,图柏愣了下,“做甚么?”说完,手就被拉了过去,修长的手指均匀有力的帮他按揉推顺经脉。 图柏望着他,眉眼弯了一下。 杜云凑过去看了两眼,“禅师好手法,本官手也酸,也要揉揉。” 千梵突然道,“大人不如看看布中有何物?” 杜云哦了一声,低头去看,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过去,蹲在地上开始检查刚刚千梵用这块床单和符咒裹住的到底是什么,忘了他刚刚还等揉手的请求。 窗台边,图柏欺身靠近千梵,低声说,“不想给他揉啊。” 千梵全神贯注盯着他发红的手腕,嗯了下,感觉耳旁的呼吸声,一抬眼,看见青年似笑非笑的目光,耳朵顿时烧了起来,面上一片通红,别开眼,唇瓣抿了下,小声说,“贫僧没有。” 图柏咧了咧嘴,“好,你说没有就没有。” 第19章 鬼说(九) 杜云找了跟筷子,小心翼翼将收入黑血的布单三五下挑开,素白的布团里空无一物,即便是裹了那股诡异的黑血,现在却连一丝其他颜色都没染上,只是- shi -漉漉的,一股难以形容的腥味。 这腥味又和他们所见的铺天盖地的血腥不大一样了。 杜云愁眉不展,总觉得有几分怪。 他大着胆子沾了点布上的水渍,问,“我们看到的究竟是不是血水?” 一卷三尺高的血墙铺天盖地而来的情景还在眼底回放,可观屋中,浸泡在血水中的桌椅板凳四脚都只有水痕残留,却未见血迹,实在难以捉摸。 既无血迹来追究,就只有还未散去的腥味能证明曾漫延屋子的是什么。 将佛珠重新归为串珠缠上手腕,千梵道,“不是血腥,是河水的腥味。” 杜云惊讶,又附身凑到那团布上嗅了嗅,“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血水嗅起来并无这般腥恶,难不成夜里见到的黑血只是水渍的障眼法?那这到底是不是鬼…” 他说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泛泪花,眼圈发黑,“困,本官现在不适合思考。” 千梵青裟白履,眉目清透,经过一夜丝毫未见困倦,不过他仍旧点点头,让二人去歇息。 图柏交待客栈小二任何人不得进入这间客房,对杜云道,“睡你的去。” 洛安城知府大人两眼红的像兔子,他不是练武之人,没强壮到熬一夜还能跟没事人一样,既然鬼已经见过了,下来调查的事也不是一时能急出来的,就挥挥手,迈着二八五的步子钻回自己的房间了。 重新换了新的房间,将街上慢慢多起来的车水马龙关在窗外,图柏道,“早课?” 千梵颔首。 图柏说,“行,那早课结束我让小二给你送上素斋,用过之后你休息一会儿,夜里身上没碰上血水吗,用去医馆开些医治尸毒的汤药吗?” 千梵长身玉立静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儿图柏,“无需,多谢。”又问,“施主要去何处?” 图柏带暖色的眼角冷了下来,掺上一些落寞和郁色,“我去见见小丫头和小石头。” 要见的也只剩下尸体了。 “贫僧同你去。” 图柏愣了下,眼角的寒冰迅速融化,“早课呢?不修了?” 千梵抿唇,“补。” 后续再补即可。 阳光跌在窗外,将客栈外的梧桐斑驳的影子落在上面,图柏的眼里好像也染上了一点光,明亮而又深沉,他想了想,轻车熟路从衣橱中抱出一床被褥,“不过也不急,我等你吧,正好一夜没睡也有点困了,趁你早课我眯一会儿。” 千梵清透淡色的瞳仁跟着他在屋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地上的被褥上,望着慵懒躺在上面的年轻男子,他唇瓣动了下,道,“好。” 窗外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窗里檀香袅袅静谧无声。 图柏一手为枕压在脑下,侧身盯着离他不远处床上静修的僧人,黑色眸子沉的像湖泊一般,另一只手垂在胸前,指尖蹭了下,碰触到胸口微硬的美人香膏盒,香味从盒缝里氲出来,带着一股清淡的花草香。 他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痛楚,闭上眼,耳旁还能听到那小丫头莺鸟似的声音,转眼却满身是血的躺在沉横木车轮下了。 图柏心想他应该是活的太久了,老了,所以开始受不了凡间这种生离死别的轮回。 鼻尖下是千梵亲手燃的檀香,图柏以为自己能安神闭目休息片刻,没想到,一闭眼,尖锐的疼痛便袭上额头。 他心道一声不太好,翻过身,背对着床铺,从怀里摸出自己巴掌大的‘莫忘书’,回眸睨了眼身后的僧人,在纸上简单写了几个让自己一看就能明白的字以当备注。 做完这些,他微不可见松了口气,靠在被子上,凝眉等候千梵。 一个时辰后,檀香燃尽,二人简单用了早斋,离开客栈。 夜晚的冷清好像沾染到了白天,往常热闹的府衙大街上只有三三两两开张的店铺,铺前的番旗迎风摆动,兀自显出了几分冷清。 午后的百年杨柳树下并排坐着几位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人,过去他们膝前还会跑着一群光屁股的黄口小儿,现在也没了,只剩下上了年纪的花甲老人沐着阳光,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几分沧桑和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