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处处明里暗里地打压,干脆一点挺好的。” “你真会让九天临门参战?” “不会,”临云笑笑,“门内不说妖魔安乐,无觅大师也说可以实现人妖共处,一派静好我可舍不得破坏。” “好,那我跟你一起。” 星火终燎原,弑神终成魔。 那一场大战中,天界败了,九天临门也没赢。 映风还是要挡在临云前面,为他挡住那些鲜血与尖刀。 两人都身陷囹圄,已然是汲汲顾影、万念俱灰的时候。 映风护着临云直至死亡前一刻,神形消散时却展颜对他笑了。 仿佛春至之时,花在重开、候鸟回头,细雨初霁,雾霭被暖阳驱散,如镜面般的瞳眸生机勃勃地透出熟悉的温柔。 他心无旁骛地在一片残肢断骸、纷飞战火中,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天边正在降临的暮色,逐渐将连绵起伏的山脉吞入黑暗之中。 “愿再见时……天帝净无瑕秽,纳百川山河,普照光明,”映风说,“你再多看我几眼……我们、我们能再见的……” 临云跪在他身边,看着他消亡,被一点点抽离自己的世界,在比凌迟还可怕的剧烈疼痛中,溢出了一声虚弱而痛楚的嘶喊。 谛天印闪耀出最后的金光。 他在自己的山川河海全部倾毁时,下定决心顿喝出声:“轮回!” 沧海又桑田,聚散复离合。生死轮回,尘世蜉蝣。临云在这一瞬间自行毁灭妖魔双魂,以自己的神魂修补师兄的三魂七魄,护送他走一路黄泉,这一路漫漫。来世为人。 初日升起时,天空中投下微弱零星的光芒,残缺地倾洒于地,破败不堪,照不透此间黑暗。 把洗干净的碗筷放好,缔茶一边用围裙把手擦干,一边不经意地往窗外眺望。 透过木窗看见的树梢上,因为这几天骤冷的天气,难得变黄变红的树叶也已纷纷散落。 人间的冬天来得总是比天界快一些。 从久违的清澈透明的蓝天洒下的阳光带来阵阵暖意,近处高大的树木下一对兔子相互依偎,闭合着双眼看似很舒服地享受着日光浴。 不知不觉微笑着看了一阵子,缔茶转过头说道:“今天天气很好,去东边的山丘走走吧,那里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没有得到回应。 简朴的小木屋中,微微垂着头的黑发青年呆呆地望着她。 跟头发一样漆黑的瞳孔中没有一丝光辉,更别说本来能与日光争辉的金瞳,空洞的异瞳映衬着他封闭的内心。 缔茶抑制住内心已经无数次感受到的刺痛,用更加明亮的声音继续说道:“不过,还是要穿厚一点才好,你等一下哦。” 出门后,走下由平缓的木板搭起的短坡,一阵清凉的微风和细润的阳光包围了二人。 视野逐渐开朗,广阔的湖泊那湛蓝的水面连着深处的- shi -地一望无际,耸入天际的山脉连成一道弧线,最高的那座山上,山顶本源真炁萦绕,仔细望去是一株帝女桑幼苗,那是映风的佩剑所化。 面对如此宽广美丽的景色,临云却视若无物,愣愣地望着。 缔茶在他身边坐下,喃喃自语道:“多漂亮啊,是你……你们所守护的世界。” 一只白色的水鸟滑过眼底的湖水,荡起点点涟漪,然后高飞而去。 缔茶救不了他,神魂几乎毁得丁点不剩,得亏妖魔双魂痛快地消散,否则,这世界可能毁在他手上。 映风的数次轮回无比顺畅,每一世寿终正寝,有喜有悲,当真是去体验人事长情了,还算得上恣意快活。 缔茶知道,自己这样,留不住临云。她可以帮忙打理九天临门,与诸神一起力反天帝,独独要不回两个徒弟了。 最恨是独活。 “茶茶……”嘶哑的声音气若游丝,不带感情,却是哀求的语气,“求求你……你……杀了我。” 缔茶装作没听到,临云继续哀求,半晌之后,她也不擦流下的泪水,扯出一丝笑,哽咽着说:“映风这世为侠快活……他何时回来,我便何时送你去……” “……轮回。” 缔茶当真遵守承诺。 孟婆看着金瞳重新熠熠生辉的黑发青年,好像在四处寻找着什么,她喃喃道:“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三生石前无对错,望乡台边会孟婆。” “姐姐,斜月三星再无光,灵台方寸已清明……”临云认得孟婆,小跑着到她面前,“我想……找映风哥哥。” “好一个‘再无光’,”孟婆伸出纤细一指戳戳他额头,语气里的笑掩饰内心无限凄凉,“带你去就是了……” ☆、缔茶 牧离云阖眸间谛天印消失于眼眸之中,空气沉寂几秒后,抬头望着他的缔茶轻轻招了招手。 “过来。” 牧离云往前迈了两步,单膝跪在缔茶面前,终于能与她平视。 “张开手。”缔茶轻声说出新的命令。 “……这样?” “两手伸向前,环成一个圆。” “……” 因为不想有身体接触,牧离云小心翼翼地伸着双臂,绕开缔茶的身体,把她圈在里面。 之后,双方一同沉默了几秒。 叶巽峰本来对他这个单膝而跪的姿势在意得不行,现在更在意这个直男思维了。 最后,缔茶终于按捺不住似的啧了一声,同样伸出双臂环到牧离云背后,银色的卷发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从相互贴合的胸口和肩膀,传来了对方身上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