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玠玉眸宁和,行礼时,视线也不乱瞟。 昭华则快速调整心态,半低着头,特意变换音色,福身回礼。 “见过魏相。” 两人这就算是打过照面。 昭华以为度过一劫。 却听,她那父皇看热闹似的打趣。 “昌平,你们表兄妹多年未见,生分了,还是叫‘表哥’更亲近些。” 昭华心里陡升起一抹惊愕,耳边嗡嗡响。 表哥? 魏玠竟是她的表哥?! 她暗自咬着唇内软肉,而后硬着头皮唤。 “表哥有礼。” 魏玠眼眸微凝。 “公主的性子变了,变得更稳重了。” 昭华心乱如麻。 不晓得魏玠与昌平有多熟悉,会不会瞧出破绽。 她强行镇定,“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何况昌平于太庙受惩戒三年呢。” 魏玠淡笑,“公主能改过自新,是好事。” 说完这话,他便以还有公务为由,向宣仁帝告退。 昭华没有抬头,目视着地面。 他从她身侧经过时,哪怕隔着几尺距离,她那颗心还是不可抑制地加速跳动。 她甚至不敢呼吸。 秉着那口气,生怕被张怀安,不,被魏玠给认出来。 当此时,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他在大漠时,父皇身边的严大人就对他毕恭毕敬。 他说她逃不掉,只要她还在天启,他就能找到她。 之前她还觉得他大言不惭。 哪里能想到,他居然是堂堂相国。 百官之首,帝王之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何况,陇右魏家,百年世族…… 昭华有些喘不过气。 她以为,回到皇城就能彻底摆脱张怀安。 没成想天意弄人。 “皇儿啊。”宣仁帝忽地叫她,将昭华的思绪扯回来。 而这时,魏玠早已走远了。 昭华定了定神,强扯出一抹笑容。 “父皇。” 宣仁帝起身走到她面前。 他一副慈爱父亲的模样,安抚地拍拍她肩膀。 “让你代替昌平,朕真是过意不去。 “你本该是最尊贵的嫡公主,如今却成了昌平这个……” 昭华温驯地接过这话。 “父皇千万不要这样想,如今这般,儿臣已经很知足了。 “儿臣不在乎什么嫡公主的位置,只求能陪在父皇母后身边尽孝。” 宣仁帝感动又欣慰。 “也罢,事已至此,无甚好说的。以后你便安心住在宫中,有何事就来找父皇。” 昭华温声细语地问:“父皇,儿臣还有一事,昌平与魏相……他们很熟吗?” 宣仁帝晓得她在担心什么,安慰她说。 “就昌平那个惹是生非的,魏相一个恪守仁义道德的君子,怎肯与她亲近? “皇儿,放心吧,他分辨不出来。” 昭华仍是心不在焉。 宣仁帝摆摆手,“行吧,去看看你母后。” …… 皇后失智后,行为不受控制。 宣仁帝对外称皇后体弱,将其管控在未央宫内。 殿内还造了个铁栏做门,生怕里面的人跑出去。 昭华隔着铁栏,见到一国皇后披头散发,抱着两个假娃娃坐在床边。 她嘴里还哼着好听的小曲儿,像在哄娃娃睡觉。 昭华手抓着栏杆,那栏杆冰冷刺骨。 那是她可怜的母后啊! 尊贵的皇后,竟被人像囚犯一样困在这儿。 昭华多想跪在母后面前,让她那手摸着自己的脸,告诉她——女儿回来了,女儿来救您来了。 可是,她现在不能。 她克制那真实的情感,用陌生的、平缓无起伏的语气说道。 “母后,昌平回宫了。” 宫里的公主、皇子,都得敬称皇后娘娘为“母后”。 可昭华清楚,那里面的,只是她一个人的母后。 贵妃丧尽天良,给母后下了毒,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毒若是解不了,母后就会像前世那样,饱受生不如死的折磨,痛苦死去…… 此时,皇后沉浸在她自个儿的世界里,对昭华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昭华不能暴露自己,见过皇后便离开了未央宫。 真正的昌平公主生母早逝,昭华也清闲,无需再去拜见他人。 她住在金福殿。 这一晚,她噩梦连连。 梦里是张怀安掐着她脖子,逼问她为什么骗他。 梦醒,昭华发了一身冷汗……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珠帘晃动。 绿兰急来禀告。 “公主!不好了!魏老夫人得病,皇上让您今日随魏相一同回魏府探望。” 闻言,昭华心跳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