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虫

:卫彦是有害的,但终其一生,他不知道这一点。一瓢虫不能转过脑袋看到自己背上有几颗星,也就是说一只瓢虫只能通过别的瓢虫才能知道自己是几星的。如果一只瓢虫的朋友是骗它的,或者那只瓢虫不信任他虫,那么终其一生,它都不会知道自己是几星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有...

第4章
    我擦gān他双足放进被窝,自己拾掇好后爬上chuáng睡在外侧,chuī灭书桌红烛,点上chuáng头油灯帮他掖被角。

    一双小手忽然摸上来。小手带点凉意,在我胸膛上轻轻抚摸,边摸边向下。寒冬腊月直要勾出人的心火。

    我一把抓住那双小手,他任我抓着,并不挣扎:“小奴还是清倌。”

    一灯如豆,火光在他面上明灭不休,猫儿眼中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哭笑不得:“你愿意吗?”

    他答得gān脆:“不愿。”

    我奇道:“那你为何这样?”

    他平铺直叙:“馆中被人买回家的,无不荐枕席。若有惭愧拒绝的,常辄加鞭笞。大茶壶曾教导,买小奴回去,便是用来享乐。小奴知道事主人,分当如是;不知是则当捶楚。不敢不自献。”

    茂朝玩弄男童平常至极,受重金引诱的孩童还常被家人殴打。

    我温声问他:“你有想投奔的人没有?”

    他摇头。

    我说:“那你以后跟着我,平时帮点小忙做做药童,行吗?别自称小奴了,也不用叫我主人,听着别扭。”他望着我说:“好。”猫儿眼水光潋滟,我心下一动,续道:“你没正名,叫沈涟如何?”又补充,“禾木医馆现下就这一个卧房跟一张chuáng。今晚凑合,明日我把隔壁收拾出来给你住。”

    他躺进我的影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没多久沈涟睡着了。身体向着我蜷成一团,睡姿戒心极重。

    窗外风声大了些,我起来锁窗,窗外飘起小雪。身旁沈涟睡得不安稳,翻动几下,我顺他脊背安抚,他靠到我身旁不再翻动。

    腊月二十二,我起chuáng时辰早,沈涟迷迷糊糊睁开眼,我叫他:“多睡会儿。”

    我收拾出右侧厢房,又新做粥饭摆厨房餐桌。沈涟在厨房门口漱完口,我招呼他:“小涟,来吃饭。”他过来坐下。他从南风馆自带了衣物,今日着米色夹袄,系墨绿腰带,头上绑同色发带。身形修长,个子到我胸口,整体秀雅。

    我边吃边问:“要过年了,你跟不跟我一起去集市置备点东西?”

    小小少年咬着筷子上沾的腐rǔ,兴奋地点点头。昨夜尴尬如窗外细雪一般消融。

    医馆所在的草市镇市肆也发达,普通吃食在这里采买足够。我揣上他身契,背上小背篓去东华门的大集市,主要想买少见的年货和置办体面衣裳。

    一下驴车到东华门外,吆喝之声不绝于耳。一路走去,听得不重样的兜售声。“新出的茄瓠只三千钱咧”“柿饼不甜,分文不要,来看看吧”“上好的酒糟,拿去醉酒神,包你家酒神庇佑五谷丰登啊”……甚至有几个碧眼胡人用流利汉话兜售着金玉珍玩。

    沈涟跟在我身侧,一双猫儿眼滴溜溜地转。我说了两遍:“你牵着我的衣角。”他才吐吐舌头照办:“我此前在勾栏中为奴,不能随意出来玩耍,看入迷啦。”人cháo涌动中没再松开我的衣角。

    长安城中买卖的东西,既有平常的,也有天下奇物。果脯蜜饯烧腊铺中,口味多达五十余种。我身边有人走进铺中:“要十种不同样果子。“店家边说:”要待客吗”那人说:”是啊,年关到了待客多。“店家封了五个纸袋递给他。我提脚想随人流往前,衣角被牵扯。我捏捏沈涟微赧小脸,他忙随我走。我失笑,进店中说:”买三种行销果脯。“店家说:”好嘞。“又递出纸袋,我转递给沈涟说:“边走边吃吧。“他拈起一个果脯冲我笑,显出左颊浅浅梨涡。

    正值岁末,新上市的瓜果蔬菜一会儿售罄。我没买着什么好的,路上倒遇见几位病患,被人群隔着不好打招呼,与之挥手便罢。

    入城分出次街道才没这么挤。擦过鬓角汗水后,我与沈涟沿河而行。河边柳树成行,夹着潺潺流水。柳叶落光了,柳条秃秃呈灰褐色,树下是一排排的鱼摊,鱼肉粉/嫩。河上船只缓缓而行,一艘接着一艘,船身一侧打了印记,标记着上面载着的粮食、货物是来自湟中望州还是袁州顺州,乃至檀州等。

    一路边走边买,我的背篓渐渐被各色日杂年货堆满。近午时分,走到长安城的中心街道御街。御街宽有百步,路两边是御廊。两旁开店设铺的店家和沿街小贩都在忙活,好不热闹。御街上每隔五百步有个军巡铺,十分安全。

    饭馆内没位子,临时在街上摆出了桌凳。我坐街边要了三个菜,等待中同沈涟进了一旁的裁缝铺店挑选衣料。裁缝过来量了我和沈涟的尺寸,我指着纯黑的衣料,边报尺寸边比划大小样式。裁缝为难:“最好是带到小店量量…”掌柜亦在百忙中回头赔笑:“怕穿着不合身,砸了小店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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