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着说:“我已经做了好长时间的孤魂野鬼了,哦,我是难产死的,但是好像yīn差阳错,我本不该死,却死了,我也找不到huáng泉路,寻不到酆都。这也许是我生前积德行善不够的报应吧,我只好做孤魂野鬼了。”她扶我坐在一块蒿草垒的草垫上。 “谢谢。”我有气无力的笑笑。 “对了,我姓梅,叫我梅娘好了。你呢?” “我叫君卿。” “你不应该是孤魂野鬼吧?看样子……”她顿了一下,打量我说,“你不像是……” “我,我是。” “真的?真不像啊。”她又一顿,“看来你的命也够苦了……” 我就这样跟梅娘认识了。后来才知道她比我只大一岁,十九岁那年嫁给本村的一个佃户,过着窝头咸菜的清苦日子,怀了孩子小两口高兴坏了,万万没想到结果会这样…… 我很可怜梅娘,而她似乎并不太难过,而且我这个大累赘也让她没工夫难过。梅娘几乎一直是在照顾我,有时候我不知不觉流眼泪她就轻轻的给我唱歌,她歌唱得很好,虽然都是一些民间小调,但是别有韵味,我也就不知不觉忘了自己的心结。 日子就这么过了起来,我跟梅娘学怎么用衣袖接雨水喝、挖草根吃,风雨中我们相互依偎,对这位患难的朋友,我有说不出的感激。除了病痛的折磨,我几乎已经完全适应了孤魂野鬼的生活。 梅娘问起我的来历,我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说着说着就又哭开了,我的泪真的很不值钱。在我说的时候,她几乎用不相信的眼光盯着我看,但是我一哭,她就顾不得惊诧而拍拍我的手,清了清喉咙,小声的唱起了一支huáng梅调。 听她唱的委婉动听,我不由鼓了几下掌。泪也止了。 “你以前自己这么呆着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唱歌?”我问她。 “也不是,因为难得碰到你,我不愿意看到你难过啊。”她眼中充满了同情。 “我是自找的。”我低下了头。 “别这么说,这都是命不好!” “梅娘,你就这么认命吗?难道你想当永世的孤魂野鬼?” “当然不想,可……”她失望的看看我,“我努力过,可有什么用呢?我拼命的找huáng泉路,找酆都,但是除了荒野还是荒野,没有引路的黑白无常,只凭自己的力量去找根本是妄想啊!” “大白……”我沉默了。 “像你这样跑出来,想再回去也比蹬天还难了。”梅娘似乎为我惋惜,“君卿,你难道就真的甘愿做孤魂野鬼?” 我苦苦的一笑,点点头。 她不可相信的盯着我:“君卿,你怎么这么傻呀!天下哪会有你这样的痴情种?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鬼都不像个鬼,这是何苦呢!” “梅娘,别说你不明白,我现在其实也不明白。我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容若,真的不明白,但是我就是那么那么喜欢他,哪怕搭上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所以我不能忘掉他,真的不能,忘掉他我还是我吗?我不是我那是什么呢?我这么做完全是要对得起自己,对的起自己的心。”说着,我摸摸胸前,那有一道浅浅的疤,里面有我那颗被清泉洗刷过的心——没有洗gān净的心,永远洗不gān净的心…… “嗷——嗷——” 什么声音?!是、是láng么?! 我吓的浑身一震,张大嘴看着梅娘。 梅娘的眼里发着惊恐的光! “是láng?” “不!不是láng!” “是什么?” “食鬼shòu!” “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比láng还可怕!láng吃人,食鬼shòu吃……” 她不说我也知道,吃我们!! “噢不!我们、我们——”我浑身冰凉。 梅娘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草丛深处拖,边拖边厉声的小声说:“无论怎样,别出声!” 她急忙的用高高的蒿草盖住我俩,紧紧紧紧地把我按在地上,马上她也趴在了地上。 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一种qiáng烈的腐臭的味道,越来越近…… 我吓的瞪大眼睛。 一头身形似牛、眼发绿光、浑身癞疮的怪物一点儿点儿走近了,它边走边从嘴里流出粘稠的huáng浆,huáng浆滴到地上“滋滋”的冒起白沫。它的嘴里——天!它的嘴里叼着!叼着一个婴儿的半条胳膊!! 我吓的已经没有了知觉,想叫,但是梅娘及时的捂住了我的嘴。 怪物走过我们面前的草丛,它的癞疮上淌着黑色的浓,口中的huáng浆就滴在我半尺之外,我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又下起了雨。 雨打在我们身上,模糊一片。 梅娘把我抱在怀里,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