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吟,你果然还在这儿。” 修长的身影缓慢聚集在梅子吟眼前,付殷细细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并无大碍,紧蹙的眉头这才稍微放松下来“我感受到杳殷厢里庚初伏的灵魂消失,怕你又做什么傻事,前来看看。” “我能做什么傻事。”梅子吟垂眸“我可能...暂时不回去了。” “什么意思。”付殷狐疑的抬起头。 “我找到了放置魂魄的灵器,想托你借一下师父的寻魂香。” 梅子吟将烛龙之目递给付殷,被细银包裹的石头在水神指尖旋转,付殷细眉微颦,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带着不明显的颤抖“这是...烛龙之目?” 石头外裹着的是自带结界的坞玄银,坞玄银在仙界颗粒难求,看来这千年间没找到烛龙之目是被封印在这里面了。 付殷微微抬眸,见梅子吟没有言语,又侧眸看向淮安“你准备带上他?” 梅子吟摇了摇头。 “可是...你这附骨未解是何意?”付殷眉心纹印赫然亮起,他细细的注视着眼前的白衣女子,面上逐渐浮现出疑惑“你这...附骨几天,怎么和他仙骨契合如此深。” 付殷眼神越来越狐疑,梅子吟眉心稍颦,微微侧身挡在淮安身前道“大抵是我用元魂护他出梦魇,加深了附骨之间的契合度。” “你用元魂护他出来。”温润的声音骤然升高,付殷的面容突然变得十分紧张,他拂尘一浮,水蓝的细光夹杂着滋润的灵气缓缓包裹住梅子吟,半晌他才稍稍吐了口浊气,略带疲惫的望向眼前女子“小吟,就算附了骨,有所保障,你也不能这么不当回事,元魂损伤是很难修复回来的。” 似乎是瞧见了眼前男子眸底的担忧,梅子吟凤眸颤了颤,她抿着朱唇,并未言语。 “罢了,你也从未把我当回事,你要去寻便去,我不拦你。只是你现在身体还是太弱,我不能强行解除附骨,就让他跟着,你也好有个帮手。” “地仙庇佑一方土地,恩泽深厚,不是听凭你水神差遣的仙侍。” 较好的身段立在雪中,淮安眨了眨眼,有些发愣的听着梅子吟清冷的声音。 现如今,仙界势力盘根错节,高阶谪仙拉拢势力、派遣仙子已经成了常态。众仙早已融入这个大染缸里,这个奇怪的花妖倒显得格格不入。 付殷叹了口气,半晌才有些无奈的开口“小吟,你莫再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固执了,你忘了当初......”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眼前清冷的面容早已布满寒霜。 寒风呼啸而过,瞧着透过自己身体的雪花,梅子吟动了动手指,突然垂下眸子。 “我愿意的。”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到窒息的气氛,淮安见两人同时望向自己,揉了揉鼻尖,咧嘴一笑。 “小仙自诞生便从未离开过绿曲,对外面的世界格外好奇。” “小地仙,外面的世界并不都如绿曲,杂念如草疯长,佛境易入,魔界难出。” “无碍,一切都是造化。”雪花从衣服的缝隙落进了脊背,淮安冷的一哆嗦。 瞧着雪花缓慢在他发间融化,梅子吟眼底有些暗淡。 “罢了。”她长睫一颤,缓缓散去身影。 或许真的是自己与世隔离太久了,这早已不是千年前的九霓天界了....... “这......”看着消散的女子,淮安一时有些无措。 “无碍,老夫直接同你说吧。”付殷浮尘一甩“这几天兰歧城及沿线,坠仙势力有些膨胀,你们尽量避开些,要是实在有什么要紧事,等槐鹿处理好了,再去也不迟。” “喏。” “这是寻魂香,我施加了障眼法,同一缕普通的细烟并无二样,你将它缠绕在烛龙之目上,跟随细烟的方向去寻便可。” “喏。” 言尽于此,两人都有些沉默。 付殷收敛了面上的淡然,突然郑重的对着淮安作揖行礼“前路漫漫,在下不能随时照看左右,一切尽托付淮安仙了。” 无比郑重的托付一时让淮安有些愣神,他连忙俯身回礼“水神言重了,小仙定不负所托,时刻护佑子吟仙左右。” 盯着渐渐散去分身的付殷,淮安骨骼分明的纤指弹了弹烛龙之目上的白烟,依旧处在发愣中。 水神这个神,多疑是多疑了些,不过对这花妖还是很好的,谁会随身携带送寻魂香这种不吉利的丹药,一看就是专门留心过的。 …… 寅时,夜正浓,屋外北风狰狞,铺天盖地的雪无止境的向下倾倒。 这大抵是绿曲庄下的最大的一场雪,到处都被这圣洁的雪花覆盖,连一点旁的颜色也没有。 万物寂静,地仙府门外,一玄衣男子懒散的靠在墙壁上,漫不经心的吃着手里的仙丹。 “想清楚了,真的要去?” “寅时了,你不应该待在狐妖的温柔乡里吗?”门内的男子揉了揉眼睛,棱角分明的轮廓在微弱的烛光下晦暗不清。 “睡不着。”玄衣男子拍了拍手心,微眯的眸子闪烁着别样的思绪“离开了绿曲,便等于离开了庇佑,他们如果发现你还活着,定会无休止的追杀,直到......” 房间的烛光闪烁几下,又暗了下来,半晌屋内才传来声音,带着酣睡未醒的迷惘“别担心,终会有这么一天的,快去睡吧。” 玄衣男子注视着逐渐暗淡的房间,紧抿着唇,终是离去。 似乎是感受到门外淡去的妖气,屋内的男子缓缓张开的黑瞳闪过一丝复杂。 ...... 半月之后 “这亦歌城真是神奇,现如今其他地方早已雪落万里,唯独此地百花齐放,仿佛夏季。” 高挑修长的紫服男子嗅了嗅指尖的白色野山茶花,姿态闲雅,瞳仁灵动,瓦白的齿贝泛着绚烂的光辉,他斜头看向身旁的空气,似乎在对什么人说话般。 “听说亦歌城毗邻黄泉,人鬼共生,像我们这种能见鬼见人,修为较低的仙,在这儿根本分不清谁是人是鬼。”男子将手放在腰间弥漫的白烟前晃了晃,见缥缈的烟雾缭绕了一会儿,依旧在往原来的方向飘去。 “我还听辛渊说,这亦歌文人骚客甚多,许多妖精会幻化成歌妓在此修炼。” 确实同淮安所说的一样,亦歌城文人雅士多的夸张,连官府缉拿犯人的通告都是平仄不拘,用韵富于变化的乐府诗体。 这大大小小的街道,随处可见左手抱酒,右手持笔的醉酒诗人,最可怕的是,那些绿瓦红墙早已面目全非,上面净是些奇奇怪怪的诗句。 你说这有一个两个疯癫般诗人,还算放荡不羁,这满城尽是放荡人,淮安是真觉的有点辣眼睛。 “嗯?这是谁家的兔子?”提起趴在自己脚上的肥硕兔子,淮安有点诧异。 “公子公子,手下留情,这是小女子家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妙龄少女快步向这边儿跑来,她挽着两个发髻,跑步时一颠一颠的格外可爱。 她停在淮安面前,见自家小兔子被提了起来,连忙伸出手,心疼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公子,我家玉兔只是觉得你香,喜欢你而已,你就还给我吧。” 雪白的绒兔不停的转动着它那红透的眸子,似乎再寻找什么。 淮安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只是瞧着女孩瞳眸纯粹干净,他也没再多想,便将兔子还给了她。 “瞧你们面生,是初到此地?” 你...们? 淮安细眸微眯,他可记得梅子吟是魂魄的形态,凡人应该看不见她才对。 “不用奇怪,我从小就能看见一些别人不能看见的东西。”似乎是瞧出了淮安的疑惑,女孩鼓着腮帮子,摸了摸怀里的兔子,不以为然的解释道。 “青樱小祖宗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褐布着装的仆人气喘吁吁的直奔女孩而来“我的小祖宗啊,主子说了,不让你乱跑的。” 听见身后的声音,女孩嘴角一撇,向淮安眨了眨眼睛“公子,我可能要先行一步啦,有缘再见。” 她抱着肥硕的绒兔直奔密集的人群中,瞬间消失踪迹。 淮安摸了摸鼻尖,忽见那原本松松散散旋绕在身旁的细烟,此时像有了方向般,一路曲折的往南边小道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