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服的感觉转瞬间又消失了。 潘小越想,许是自己长时间没有进食,腹内空空,猛然灌入一杯热茶,肠胃一时不适而已。 口内的残茶还在散发着回甘,直让齿颊生香,绵长不绝。 “好茶。”潘小越不由赞道。 丁队长笑道:“走吧,带你去领李不凡。” 走到门口,秦成喊住了潘小越。 “接着,潘老弟收回去吧,秦某人虽然是个卖油条的,家中也颇过得去,不差钱,哈哈,得空请到寒舍一聚,有更发了的茶哦。”秦成把装着五十块大洋的黄布袋扔了过去。 潘小越接住钱袋,莫名生出一丝感激,有些看不懂秦成的为人。 难道尸油油条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对秦成一抱拳,随丁队长而去。 不多时,丁队长返回到屋内,道:“秦老板就这么放走了潘小越和李不凡,还要请他去您府上喝茶,就不怕他们继续查你的油条?” 秦成冷笑道:“哼,喝茶,恐怕他是没有机会了,剩下一个傻大个,呵呵,对我们的事能有什么威胁呢?” 说完,把潘小越喝过的那个茶杯丢进了屋内痰盂中。 巡警队外的大街上,大个李兀自骂骂咧咧: “大个爷爷为巡警队扛尸风吹日晒、不分昼夜、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关了我这么久,都关瘦了。” 潘小越停下脚步:“正好也饿了,请你吃面。”向街边的面馆走去。 大个李眼尖,早看到潘小越手中掂着一个沉甸甸的黄布袋,一把扯住他:“刚出狱,忌讳吃面。” 潘小越一愣:“我怎么没听说过。” 大个李糊弄道:“出狱之人要洗心革面嘛,哎,所以不能吃面了,再说,合兴楼它不香吗?” 拉着潘小越走向了街对面的合兴大酒楼。 拣了一处好座位,坐下后,大个李盯着那个黄布袋:“这应该是他们赔偿我做冤狱的钱吧?” “想多了,我的私人财产。”潘小越将钱袋揣进怀里。 大个李笑着说:“兄弟嘛,有福共享,反正潘兄你又不急着娶媳妇,我就不客气啦,伙计,伙计过来,先来一份杨梅汤。” 店伙伴一看这二位一上来就要喝杨梅汤,这是要开胃准备大吃一顿啊,连忙屁颠屁颠地送了过去。 大个李捧起来喝了一大口:“扬眉吐气,吐尽监狱中的晦气。” 接着又叫了一份“青龙过江”,说道:“青龙过江,喝辣吃香!” 说完去揭开菜盆的盖子。 是一盆清汤,清汤上面漂着一段青葱,青葱周边浮着几只虾米。 潘小越乐了,说道:“现在都民国了,我们学道也是为了除妖魔、弘扬正气,你就不要搞这些流于表面的封建迷信了。” 大个李拿着菜谱:“多亏有我们两个在,甘田镇才能在乱世之中享着一片安宁,应该为我们俩点一道‘绝代双骄’。” “绝代双骄”端了上来。 二人傻了眼,是一盘青椒炒红椒。 潘小越夺过菜谱,翻了翻说:“还是让我点吧,咦,这道‘抚过你的黑发我的手’是什么玩意,就点它吧。” 潘小越想起了萝妹儿黑黑的长发。 须臾,菜端上来了。 凑近去看,抚过你的黑发我的手?不就是海带炖猪蹄吗? 啃着猪蹄,二人又点了些“丹凤朝阳”、“翠柳啼红”、“银牙盖被”、“蝴蝶飘海”。 一一尝过,这才心满意足地结账出了合兴楼。 望望天,已近黄昏,大个李道:“我得回去洗澡更衣,总感觉有牢房的味道,潘兄,明天见吧。” 潘小越一个人赶回了停尸房,天已黑,奔波了一天的他筋疲力尽,倒头躺到了床上。 刚闭上眼睛,猛然间,只觉腹痛万分,一种痉挛的感觉从丹田处向身体四周扩散。 他想撑起手坐起来,可是双手都开始不停的抽搐。 “啊——” 一声惨叫,潘小越疼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腹部忽而又似油煎火燎,难受得潘小越翻来滚去。 “哇”的一声,一口血喷嘴而出。 溅在地上,那血乌得发黑,却散出一股异香之气。 乌头草!潘小越心中大骇。 乌头草是一种剧毒,只生于密林幽洞之中,比断肠草更难寻,毒性也更强。 它又名短命草,人食后,并不会立即中毒身亡,而是有一段短暂的潜伏期,潜伏期内生命并不会受到威胁,然而一旦发作,中毒人的血液和内脏都会变得乌黑,在疼痛和抽搐中死亡,历来无药可救。 中毒者的生命被瞬间缩短,所以又称短命草。 潘小越看到自己的血液已黑,自知中毒已深,恐怕今夜难逃此劫难。 又想到乾坤未朗,仍有妖魔作乱,就连甘田镇火车站的尸蛾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有太多的事情未做,有太多的心愿未了。 他咬牙挣扎着爬出卧室,来到停尸房抬起身去抓那桌上的笔墨纸砚。 “砰”的一声,潘小越随着砚台一起栽倒在地。 他只觉得四肢发软,浑身发麻,麻得甚至感觉不到了痛。 全身只剩下一双眼睛可以眨动,黑血从他的嘴角不断溢出。 没想到,生命的最后,连封遗书也写不成。 “潘哥哥,潘哥哥。” 甜美又熟悉的声音。 潘小越好像听到了萝妹儿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