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螭回过头,与迎面而来的父亲咫尺相望不相看。 在小笼制造的世界里,苏螭只是一个透明的看客。 “你怎么找到我的?你是除我父母之外,第一个识破我幻术的人。”从月色照不到的暗影里走出一个娇小稚嫩的女孩子,她的怀里紧紧抱着个婴儿,相比苏螭年轻父亲的紧张焦灼,小女孩面上的惬意简直轻松得像是正在进行一场游戏。 父亲说道:“我不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我只当你过去的几个小时是在和我玩游戏,抓迷藏,现在,你可以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了。” 苏螭看见父亲冷着脸朝小女孩走去,心知他必定是生气了。 也是,小笼不知轻重恶作剧的时候,连苏螭自己也会生气。 小笼抱着女婴——那个刚刚出生一天就被掳走的苏螭——往前彻底走出暗影。 苏螭注意到小笼伸出袖外的两只胳膊不仅红肿僵硬,稚嫩白皙的皮肤上更是布满可怕的擦伤。 父亲也注意到了她的伤,“你受伤了。” “妹妹也受伤了。”小笼有些自责地将女婴递还给父亲,“虽然我已经很小心了,可是她还是受伤了。” 女婴的额头上果然有一条血痕。 苏螭立即撩开自己的刘海,用手指在额头上摸了摸。 那里确实有一道不细看几乎看不出的疤痕。 父亲小心翼翼地将脸贴上女婴温热肮脏的小脸,亲昵地蹭了蹭,“谢谢你救了她。”他说:“谢谢你把她还给我。” “……我其实不想还的。”小笼皱起好看的鼻子,认真说道:“我想把妹妹带走的。” 苏螭挑眉,好奇地看向小笼。 “我知道。”父亲说道。 小笼为难地摊手,小小年纪却把成年人的自嘲学得游刃有余,“技不如人,我只能认输。”她的神情有些黯然,又有些豁达,“其实我看到阿姨生弟弟妹妹的模样了……” 苏螭等着她往下说。 小笼说道:“看到阿姨那个模样,我突然想到我妈妈了……妈妈生我的时候,是不是也和阿姨一样辛苦?爸爸是不是也和叔叔你一样担心。” “……你是不是想你爸爸妈妈了?”父亲问道。 小笼点点头,“嗯,我想回家了。” 父亲说道:“……你终于想回家了。” 小笼嘿嘿笑道:“叔叔,等我长大,我会再来看妹妹的。” 父亲怀里抱着失而复得的心肝宝贝,脸上不自觉柔情万种道:“嗯,她的命是你救的,我会告诉她,让她等你来找她。” 晚风穿透树林chuī起苏螭的刘海,轻抚她额上浅淡的疤痕。 小笼淡淡点头道:“那就行啦。” --- 苏螭再睁开眼时,她已经回到了自己城市中的家。 小笼仰躺在地板上,双目紧闭,白色的长发厚厚地铺满整个客厅,并继续向卧室延伸。 苏螭踩着软绵绵的头发,走到小笼身边。 苏虬虽然醉,但意识还算清醒,他问道:“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 苏螭没有回答苏虬的问题,她蹲在小笼身旁,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坐起来,“小笼,醒醒。” 小笼身体一歪,倒进苏螭怀里。 苏螭伸手就要将她扶正,怀里的长发少女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白毛尖嘴小狐狸。 苏螭抱起这只小狐狸,小狐狸在她怀里舒舒服服打了个酒嗝,憨然而睡。 苏虬摁着脑袋,勉qiáng坐到苏螭身边,低头盯紧了她怀里的白毛狐狸,问道:“她到底是láng妖还是狐妖?” 苏螭深思道:“他父亲是狐妖,母亲是半láng妖,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九尾狐狸……九尾狐狸……”苏虬头疼道:“还是九尾狐狸的模样可爱些。” 苏螭点点头。 苏虬自言自语道:“如果在短时间内大量饮酒,初始阶段,酒jīng会像轻度镇静剂使人兴奋,但是这个阶段不会维持很久,接下来,大部分人会变得安静、忧郁、恍惚、直到不省人事……” “苏虬,”苏螭打断他的絮语,说道:“我刚才在她的幻境里,看到了过去。” “过去?”苏虬纳闷道:“什么过去?” “……过去,”苏螭摇摇头,轻声道:“……就是过去。” “是吗?”苏虬坐到一旁,用手指揉了揉小狐狸的脸,笑道:“过去对你而言,不是都没什么意义吗?你连人家来找你的理由都可以当做马后pào。” “你偷听我们说话。”苏螭说道。 “呵呵呵。”苏虬傻笑。 苏螭抱着小狐狸,木愣愣地坐在地板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虬侧身搂住自己的妹妹,安慰道:“妹妹,你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