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太大,太静,这个夜又太长,太深。 卫怀信搓搓胳膊,抓起柜台上的车钥匙,果断逃走。 ~~~~~~作者有话说~~~~~~其实周围的人都已经把他们俩当成一对啦,只不过这二位祖宗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们都算是理性的成年人,都有自己的顾虑,毕竟杜杜的病摆在那儿不是,上来就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话,我这个亲妈作者,都觉得哪里不太对,这方面的犹豫,也希望大家理解那纠结的二位~ 他们中的少数派 第六章 复仇的鱼 杜若予迷迷糊糊从chuáng上爬起给卫怀信开门时,即便入夏,窗外的黎明也尚未降临。 她顶着惺忪睡眼,还有心情与他开玩笑,“我该说晚上好,还是早上好。” 卫怀信一进杜若予家门,身心立时舒畅,他看她犯困,又知道她素来看重睡眠,便歉疚地说:“你再去睡觉吧,别管我。” 说着,掰过杜若予的肩膀,推她返回chuáng上躺好,又给她盖上薄被,“睡吧,睡吧,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 杜若予侧躺在chuáng上,眨眨眼,努力让自己头绪清明,“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等你睡醒再和你说。”卫怀信坐在chuáng沿,低头看她,小声回答。 杜若予嗯了一声,千斤重的眼皮合上。 卫怀信想起屋内亮着灯,柔声问:“要不要把灯关了?这么亮你睡不好吧?” “别关……你不喜欢黑……”杜若予蚊蝇似的呢喃最终被绵长的呼吸取代。 她睡着了。 卫怀信看着她平静的睡脸,再看看这套不及他卧室大的老房子,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舒适。他关掉顶灯,只留一盏小台灯,便踱去阳台看他的宝贝儿子。 卫饱饱被杜若予照顾得很好,如今虽称不上枝繁叶茂,但也生机勃勃,不再像刚盆栽那会儿病怏歪扭,而是枝gān挺拔,新叶频出。 卫怀信围着卫饱饱转了一圈,甚是满意,再进屋见杜若予睡得香沉,心里更像揣了个暖炉,无处不舒坦。 黎明前的夜总是最醇厚,卫怀信一眨不眨盯着杜若予,趁此机会,思忖起他们之间的关系来。 说出来总有人怀疑,可卫怀信确实从未谈过恋爱。 他幼年被送出国,在进入中学前,他忙着和天花板上的鬼怪作斗争,那种深夜的恐惧和孤独从此奠定了他不与人深jiāo的本性。及至青chūn期后,哪怕他外形出众成绩优秀社jiāo良好,他也已经习惯关上门后独自面对内心的黑暗鬼怪。 那鬼怪可以藏在衣柜里,可以藏在chuáng底下,可以藏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永远不会消失。 因为在它最有可能消失的童年时代,身边的大人告诉他鬼怪真实存在,而远方的父母则怪罪他撒谎。 卫怀信想起爱说谎的卫怀瑾。 他不知道妹妹的心里是不是也住着这么个鬼怪。 他又想到杜若予。 杜若予和他们都不一样,在她的脑袋里确实生存着魔鬼,这魔鬼与生俱来,是她和她身边亲近之人永远不能逃避的存在,不是半夜在被窝里攥几块积木就能解决问题的。 她的迟疑、犹豫和两难,以及偶尔流露出的极端情绪,都真真切切地展示在他面前,如果他想建立一个正常美满的家庭,杜若予无疑是最不合适的人选。 可她真是最不合适的那一个吗? 杜若予家的小钟滴滴答答地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书桌上的密封玻璃罐里,清水无波,那里头,听说有一条脾气bào躁的红色小金鱼。 卫怀信就这样看着熟睡中的杜若予,直到天边第一缕晨光照进这简陋蜗居。 杜若予悠然转醒,见到的第一眼就是卫怀信微笑的脸。 “早。”他把椅子挪在chuáng前,反面坐着,脑袋枕在椅背上,以最惬意的姿态迎接她的清醒。 杜若予没有马上起chuáng,而是支起脑袋看他,“你一整晚没睡?” 卫怀信点头。 杜若予想了想,坐起身,“我起chuáng了,你不介意可以上来躺会儿,还早呢。” 他摇头,“我不困。” 杜若予恍惚想起昨晚的事,感觉像做了场迷蒙的梦,她挠挠头发,找到拖鞋下chuáng,“我这只有jī蛋和牛奶。你昨晚遇到什么事了?” 卫怀信说:“你还记得董蕾蕾吗?” 杜若予站在卫生间镜子前,挤牙膏的手一顿。 她想起前几天方未艾和卫怀瑾的警告。 “她怎么了?” 卫怀信撇撇嘴,老大不乐意,“她半夜来找我。” 杜若予心里不适,说话的语气便不大好,“她gān嘛半夜去找你?” 卫怀信这才说:“她说自己家里闹鬼了。” 杜若予回头,惊诧地看向他,“闹鬼?” 她不过一想,就想通了后续发展,忍不住笑,“她家闹鬼,她梨花带雨地去找你,结果没想反而把你从自己家吓跑了,你就大老远跑来找我?” 卫怀信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杜若予扶着腰哈哈笑了半晌,“我是能抓鬼,还是能辟邪?你找我有什么用?” 卫怀信重新趴回椅背上,摇晃着椅子,手指去揪杜若予chuáng单上的毛球,“……有你在,我觉得安全。” 杜若予从镜子里看他郁闷的背影,心里又好笑又柔软,她匆匆刷牙漱口,洗了把脸,走出来轻踢那把歪斜的椅子,“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是她家闹鬼,又不是你家闹鬼。” 卫怀信回头看她,有些可怜,“可她遇鬼后跑来找我了,鬼又分不清谁是谁家,又能穿墙,万一被她带去我家了呢?” “……”杜若予竟然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卫怀信又说:“我今天还要去公司,等会儿就走。” 杜若予居高临下斜睨他,已经猜到他的后文,“那晚上呢?” “……”卫怀信伸出一只手,轻轻拽了下杜若予的睡衣下摆,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然……” 杜若予低头看他的手。 他的手和他的脸一样好看,总是叫人不忍拒绝。 杜若予脑袋里莫名其妙冒出方未艾那句话——你们俩就相互耽误着吧,反正也没其他人什么事了。 === “你真要去我哥哥家和他同居啊?”卫怀瑾捧着金鱼罐子,在杜若予身后跟进跟出一天,神情无比担忧,“你就不怕送羊入虎口?” 杜若予转身摁住她肩膀,纠正道:“我只是过去呆一晚,不是同居。” “睡一晚,四舍五入不就是同居吗?”卫怀瑾忧心忡忡,“更何况,你们彼此之间,已经好几晚睡在一起了,这要放在古代,早就儿孙满堂了!” 杜若予双眉扬得高高的,哭笑不得,“怎么就成睡一起了?” “难道不是吗?” “我是过去给他做近身护卫的。” 卫怀瑾噘嘴,“现在叫近身,到晚上就成贴身了。” 杜若予作势要打她,“真想洒你一包去污粉!” 罐子里的金鱼突然撞向玻璃壁,发出沉闷一声响,卫怀瑾嫌弃道:“这鱼好凶啊!” 杜若予也俯身看罐里的鱼,她一凑近,那红色小鱼冲撞的动作立时加剧,目光愤恨,一身煞气。 她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鱼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做鬼了也不放过我。” 卫怀瑾笑道:“可能是来讨债的呢?” “那也不该向我讨,我从小就不喜欢鱼,几乎没吃过。”杜若予弹弹玻璃罐,把bào躁的小鱼弹回去,“再说了,我和那董阳也没什么过节。” 小鱼在空气里翻了个跟头,转回身,恶狠狠盯着杜若予。 === 卫怀信下班后,欢天喜地地来接杜若予去他家镇宅。 等到卫怀信的公寓,杜若予才发现这家伙竟然连她的生活必需品都备好——牙刷毛巾室内拖鞋,还有一套崭新洗烘过的女式睡衣。 杜若予不得不怀疑自己中了圈套。 穿上自己专属的室内拖鞋,杜若予四处转悠一圈想见见传闻中的“鬼”,才想起自己哪里真是什么能镇宅辟邪的大师,她溜达回厨房,见卫怀信兴致勃勃捣鼓着一份外卖披萨做宵夜,她问:“你其实是怕自己一个人吧?” 卫怀信抬头瞥她一眼,“你不怕自己一个人吗?” 杜若予摇头,“不怕。” 卫怀信笑了笑,“那你就当我怕吧。” 杜若予在高脚椅上坐下,环视四周,“我能gān什么?” “你自便。”卫怀信顿了下,补充道,“我知道你在就好。” 杜若予耸肩,接过他递来的一块披萨,漫不经心道:“我从没见过你做饭。” “我不会,只会买现成的。” “我也不行。”杜若予随口道,“咱们俩的生活技能都挺欠缺的。” 卫怀信一手撑着厨台,一手捏着块披萨,身体闲适地歪着,相当放松且愉悦,“那就请保姆,如果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那就请钟点工。” “我可请不起。” “那我请就好了。”他问:“好吃吗?” “好吃。”杜若予三下五除二吃光一块,吮了吮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