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回来,说是有新的投资商注资了,这个人就是于念朗。” 韩耀宁舒了口气,眉头却还是皱着的,没有一点放松,“说起来,最开始的剧组里是没有金鹏的,当时合作的摄影是另外一个圈里很知名的老师,是于念朗接手之后,指名要金鹏,所以才花了高价请过来的。还有,当时定的拍摄地也不是在这里,我还跟其他几个人去实地考察过,后来改到这里,也是于念朗的意思。现在看来,这都是他刻意安排的?” “应该是这样没错,说不定连之前的白老板莫名其妙撤资,也是他在背后动了手脚。”顾少茴说,“他先是查到了当年的事,然后一直找机会想要为自己的父亲和叔伯报仇,但是金鹏和郭雄川这几个人这么多年也都非常谨慎,一直假装陌路,甚至避免再次合作,所以于念朗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而《疑是故人》剧组的组建,无疑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首先想办法让白老板退出,自己接手了整个剧组,而这个剧组里已经有郭雄川和李牧了,他只要再把金鹏加进来就行。然而当金鹏被请来,三个熟人相见,都多多少少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想要退出,却在这时收到了短信,就是李牧当时问吴逍遥的那样,有人威胁他们,如果不来,就会把当年的事公之于众。” “那人到底是谁杀的?”韩耀宁问,“是于念朗吗?” 肃海看了他一眼,“当年的四个死者,都是从这个村子里走出去的,李开来的儿子二十年后为父报仇,那其他人呢?就算他们当时还没有孩子,那父母兄弟呢?” 第53章 致命电影 28 “人是我杀的。” 肃海等人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于念朗正坐在桌边泡茶。茶具是跟他为数不多的行李一起带来的, 从红泥的小火炉到圆月形的茶盘一应俱全, 他在一盏烟雾里静静坐着,颇有几分悠然自在的样子,听到门口的动静, 连头也没回, 云淡风轻地承认了。 “喝茶吗?”他问。 肃海迟疑了片刻, 走到他对面坐下了, 韩耀宁和顾少茴在后面交换了一个眼神,也一左一右地落了座, 四个人刚好填满一张不大的桌子。 制片人苏红还站在门口, 脸上还带着几分没搞清楚的云里雾里, 眉间堆积着的都是疑惑, “于总,他们一定要让我带他们过来, 我……” 于念朗没让她把话说完, “嗯,谢谢你。” “所以这是?” “嗯?”他微微侧了侧脑袋, 从鼻间发出一个长长的, 柔软的音节,眼神随后投映过去, 一如往常温文, “没什么,人是我杀的, 他们没找错。” 苏红一瞬间脸色铁青,身体晃了晃,像是随时都要倒下去,却强撑着站住了,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一点笑容来,“于总开什么玩笑呢,我听不懂。” 于念朗笑笑,“金鹏,郭雄川和吴逍遥都是我杀的,这有什么听不懂的。” 眼看着苏红就要晕过去,韩耀宁赶紧上去把人扶住,连拉带拽地弄出了门。 于念朗一挑眉,“你们没告诉她?” “没有。”肃海说,“她有什么一定要知道的理由吗?” “这倒是。”于念朗说,拿起手边的一双钢筷拨了拨茶碗里的茶叶,“你们想问什么?” 他这样态度坦然,让一旁坐着的顾少茴稍微有些讶异,不由转头去看肃海。后者却不为所动,面上仍旧是一派冷若冰霜,“从头说吧。” “也好。”于念朗不以为意,笑了笑,“二十二年前,我父亲和其他三个人一起去南方找工作,那时候通讯也不方便,经常是好几个月才能打一通电话,我最后一次接到他的电话,是他打到了校长室,跟我说要好好考试,他在外面找了一份轻松又赚钱的活,再过一个月就能回来了,到时候会给我买娃哈哈喝。然后一个月、两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的父亲,和跟他一起出去的其他三个人我叫他们叔伯的人,都再也没有回来。” “村里也有人去找过,但是茫茫人海,上哪儿找呢?报了警也没用,我们一说不清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二说不清是在哪里不见的,所有工作都很难展开,最后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说起过往,于念朗仍旧没什么波动,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淡淡的,“后来我考上了城里的学校,在那里认识了我的养父母,他们收养了我。我大学读的是地质专业,毕业之后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我又回到这里,发现自己曾经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地下竟然有不少的煤炭储备,就想办法凑了些钱,又找了关系,这么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当然,在这些年里,我从来没有放弃寻找过我的亲生父亲。只是前面的很多年,因为种种原因,都没有取得一点进展。就在我成了煤老板,有了大笔的钱,可以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的时候,我也犹豫过,是不是干脆就这样算了,世界这么大,事情又过去了那么多年,想在连自己都觉得害怕的时间和空间范围内,去找一个已经消失那么久的人,可能是痴人说梦吧。”说到这里,小火炉上一直烧着的水开了,蒸汽从茶壶上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撞得盖子都在微微颤动。 “但是就是这么巧,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有一次我去参加一个商业宴会,在酒桌上遇到了一个人,酒过三巡,大家都喝得有点儿多了,他无意间说起觉得我长得很面熟,和他多年前一起拍戏时认识的一个替身很像,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当年我父亲说自己找到了一个轻松又赚钱的活,原来是去给剧组当替身去了。” 于念朗提起茶壶,手腕间传递出来的力量让整个动作柔韧而不失美感,“我顺着他这条线慢慢往里挖,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江崇礼,那时候他已经疯了。我从他的医生那儿拿到了病历档案,又用了很长时间去追踪他的治疗,终于从他嘴里知道,当年我父亲和其他的三个人,都已经死了。为了聂卫龙想要拍出一部惊世之作,为了参与这件事的人都想要在电影史上留名,我父亲和三个叔伯,就成了他们的牺牲品。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父亲是谁,因为是谁都可以,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一具鲜活的尸体而已。” 青色的茶汤在浅口的杯子里微微地荡漾着,表面浮现着小小的涟漪,很快就归于平静。于念朗看了看肃海三人,颇有心情地问了一句,“一起喝吗?” 肃海摇了摇头。 顾少茴倒是不在意,笑眯眯地说,“给我一杯吧。” 于念朗便露出些笑意来,也递给了他一杯茶水,说,“我的故事不好听,倒是浪费了这茶,但是既然是个故事,就总要有东西来相配的。”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已经回到座位上的韩耀宁,“小韩也来一杯?” 韩耀宁点点头,“谢谢于总。” 于念朗便又给他分了一杯,而后重新把小火炉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