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的称呼已经从“你”,上升到了跟陆执并列的先生。 昨天段殊听见了这个忠心耿耿的监视者走到门口的脚步声,也知道她拍了照。 然而即使看到了那样的画面,陆执怒气冲冲地回来,段殊却若无其事,到最后也没发生什么,这又一次超出了女佣的理解范围,于是只好茫然地提升段殊在心中的地位。 段殊倚在门边,静静地俯视着她:“在做晚餐?” “啊,对。”比他矮很多的芳姨紧张地扯了扯围裙,“陆先生晚上要回来吃饭,吩咐我好好准备。” 果然是陆执。 段殊的视线在这些名贵食材上逡巡了一圈,真心实意地评价道:“你会做很多菜。” 受到赞扬的芳姨放松了一点,自卖自夸道:“我学了好多年呢!只要是报得上名字的菜,都能做,段先生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段殊看着她骄傲的表情,忽然想到了什么:“会做甜品吗?” 他常常想起前天上午去咖啡馆之前,吃到的那份苦涩又甜蜜的提拉米苏,可惜齐宴提供的早餐真的做到了每日不重样。 芳姨一愣:“甜品?是您早上吃的那种吗?” 见段殊点点头,她霎时显得有些赧然:“段先生,对不起,我唯独不会做这些……要是您想吃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他们送些过来。” 段殊对她的答案并不意外,脸上反而浮现出一丝笑意:“没关系,只是随便问问。” 什么菜都会做的万能女佣,唯独不会做甜品。 因为已经有一位真的会做甜品的咖啡店老板了。 他不再打扰芳姨,回身上楼,重新坐回了画板前。 或许是因为过去为了拍戏,段殊要快速学习很多新东西,日积月累下来,倒是培养出很qiáng的学习能力。又或许这是体验者在虚拟世界里的特殊待遇,学东西会更轻松容易。 现在面前的素描纸上,他画的石膏像已经有模有样,进步堪称神速。 但段殊其实并没有太大兴趣,想学画画不过是他用来为“段殊”出气,顺便刺激陆执的托词。 因为他不像黎嘉年,真的将画笔当成了传递情绪的中介,有许多心绪和感受要借此传达。 即使他拥有很好的美术功底,也不知道该画什么。 不过现在,段殊突然有了一样迫切地想要记录下来的东西。 那碟记忆里的提拉米苏。 jīng致的包装盒,柔软的丝带,方形的小块蛋糕,娇艳欲滴的花束……一点点在画纸上成型。 窗口映出的天色也渐渐转暗。 门缝里飘入食物的香气,汽车马达声越来越近,随后驶进他看不见的车库。 陆执回来了。 段殊望着这幅尚未完工的记忆里的画面,眸光专注,直到芳姨小心翼翼地敲响了房门,提醒他下楼用餐。 段殊不舍地放下笔,难得有些烦躁。 但当他看到坐在长桌另一端的陆执时,那丝烦躁立刻化作了惊愕。 今晚芳姨准备了西餐,摆盘相当jīng美,银色餐具,烛光与鲜花,姿态优雅的男人,一切看起来都很好,是个标准的làng漫夜晚。 除了陆执的脸。 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青紫,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破坏了这张完美的面孔。 芳姨也看见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她什么也不敢说,默默低着头钻进厨房,假装自己不存在。 陆执察觉到对面那道不加掩饰的打量目光,似乎习惯性地要露出不耐的表情,又按捺下来,尽量展现出某种温和:“在画画?” 段殊颔首,略带揶揄地凝视着他的脸:“怎么又受伤了?” 陆执像是僵了僵,语调平静:“一个意外。” 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就像回避昨天那道伤口一样。 段殊挑了挑眉,不再追问,自顾自地握住了刀叉,开始用餐。 陆执白天遇到了什么事,又为什么要特意安排这顿晚餐? 他总会知道谜底的。 金属刀叉轻轻地触碰着盘子,在这细密的声音里,段殊始终淡定自若,专心地处理着盘中的食物,陆执则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明天开始我会搬回来。” 男人冷不丁地向他宣布。 段殊一怔,很快道:“这本来就是你的房子。” 言外之意,陆执想住在哪里是他的自由。 “但是,明天阿年会过来。” 如果他不怕关系bào露的话。 陆执垂下眼眸,手指有力地捏住了刀叉的柄,他的语气沉下来:“别再这样叫他。” 段殊却道:“为什么?” 略作停顿后,他像是单纯好奇地追问下去,并不怕触怒这个天生的□□者:“你会叫他什么?黎先生?嘉年?还是也跟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