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抱肘在楼梯角上看着我们。qdhbs.com 袁宇对他倒是很客气,走下两级台阶才说话:“老板你好。” 老板站直身子,又对他点了点头:“小袁先生回来了?” “只是暑假。” 老板笑了一下:“大驾光临,喝咖啡吗?我正要做饼干。” 袁宇抬头看了看我,我站在储藏室门边:“你如果没事就坐一会儿吧,我要收拾东西了,老板,我收拾好东西就下来帮忙。” 袁宇与老板下楼去了,我走进储藏室关上门。 地方真是小,我转身的时候碰到了咖啡豆的袋子,捧住它想要放回原地的时候又碰倒了叠在一起的一次性外带杯的包装盒。 一阵稀里哗啦,地上仅剩的一点儿空间都消失了。有一个包装盒破了,一次性纸杯滚了一地。 我一边蹲下去清理自己制造出来的那团混乱,一边庆幸它们不是瓷杯,更庆幸自己刚才关了门。 没事的,常欢,一切都会好。 对我来说,这里已经是个天堂。 等我下楼的时候,袁宇已经走了。 靠窗的小桌上放着一只咖啡杯,老板一个人在吧台后面擦着杯子,看到我只指了指那个杯子。 我自觉地将那个杯子端到吧台里洗了,又去擦了桌子。 杯子是满的,袁宇连一口咖啡都没有喝。 我不知道老板与他谈过什么,但我心里有些歉疚。 我还欠他一个谢谢。 我甚至没与他道别。 小菜来上班,见到我很高兴,还用她自己的方式安慰了我几句。 “住在店里挺好的,晚上想喝咖啡就喝咖啡,想吃蛋糕就吃蛋糕。” 老板听到了,就在后面说:“行,耗损都扣在你的工资里。” 小菜语塞。 他们一个字都没再提起严子非,我很感谢他们。 严子非一直都没来找我,也没有任何消息。我觉得这样很好,时间永远是最好的治愈良方,而它必须用双方的沉默做药引。 袁宇倒是经常来,他最是能说会道,常把小菜逗得哈哈大笑。小菜擦着眼泪说:“常欢,他真逗。” 我问她:“比起老板呢?” 小菜立刻正色,说老板是世界上最好的,谁也没法跟他比。 我突然就低了头,心口酸得发疼,所有动作都只能停顿。 又来了,这无法控制的身体反应令我痛恨自己。 我曾经对小菜的感情无法理解,但现在我羡慕她。或许她才是最懂爱的人,对小菜来说,爱一个人是一件极其自我的事情,无关回应,也就没有任何伤害。 妄求的爱情都不可能长久,所有自以为是的享受幸福的人有一天都会受到惩罚,你曾有的每一个幸福的画面都会变作一把可以穿透你的刀子,令你的内心血流如注,令你的灵魂千疮百孔,就像现在的我。 我比什么时候都更觉得自己需要钱。研究所的项目基本结束了,我投了几份金融咨询公司的简历,好消息是很快就有了回音,有一家公司的面试官对我简历上研究所项目实习经验很感兴趣,几乎是当场就拍了板。 所谓的兼职就是为公司做数据处理工作,我还是学生,兼职工资不会高,但好在这家公司是按照项目付费的,完成一个项目的数据处理就结一次款,还配发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让我可以在公司外完成工作。 我不敢相信我的好运,但一切真的发生了。 我还去了一次学校,找我去的是不久前才升系主任的国经老师,她换了办公室,但仍旧穿长裙。 她说:“常欢,有一个加州大学的交换生名额,条件很苛刻,学校有好几个备选的学生,申请人不止你一个,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试试看。” 她还对我说:“你是我见过最努力的学生,希望你能成功。” 我拿着申请表格走出学校,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袁宇知道了交换生的消息,他比我更热心,不但替我找了ucla的所有学科资料,还管叶萍要了一份完整的我们在亚洲论坛的演讲材料,逐步翻译成英文。 我想自己来,但他说:“我比你知道他们想看什么东西,看吧常欢,你一定会申请成功的,你就该是我的师妹,无论在哪里。” 我忍不住提醒他:“你在ucb,我申请的是ucla。” 他做鬼脸:“美国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大,旧金山到洛杉矶也就是几个小时。” 我没有他那么乐观,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这世界总是简单一些,但那是他的世界,不是我的。 交上申请资料之后,我终于架不住袁宇和琳达的热情邀请,与他们一同做了一次短途旅行。 袁宇开了辆面包车,车上还有琳达的另几个朋友,全是十几岁的女孩子,一路笑闹不断。袁宇对我苦笑了好几次,但我觉得他根本是乐在其中,我一点儿都不同情他。 我们去的是黄山附近的宏村,古村白墙灰瓦,小桥流水,大门外是一道清渠,半月形的池塘有天光倒影,我们走过小巷里的石板小路,在百年老屋的院子里吃农家菜,村子里有许多白鹅,悠闲地走在池塘边上,有人走近也不慌张。 琳达与她的朋友们一进古村就兴奋到不能自己,路边小摊上每一件东西都能让他们尖叫一阵,一群人在村里兜兜转转,最后走到村后的祠堂时,我就发现她们不见了。 我有些着急,袁宇说没事,琳达有他的电话。 “可她们不认识路。” 他反问我:“你认识?” 我无奈,只好与他一起等。 祠堂边就是水道,两座石桥连接村内外,我与袁宇走到桥上最高处,桥上凉风阵阵,不时有挑着担的村民从我们身边经过。傍晚各家各户都燃起灶头,回望只看到袅袅白烟漫过连绵屋脊,与晚霞融合到一起,仿佛桃源仙境。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灶上炒出来的饭菜特有的香气,村里响起此起彼伏叫孩子回家的喊声,在祠堂周围跑来跑去玩着的孩子们不情愿地应着声,依依不舍地往家走。 眼前的情景熟悉到令我情不自禁,我看着远方说话:“小时候我家那儿也这样,晚饭时间许多大人出来喊孩子回家吃饭,我妈嗓门最大了,多远都听得见。” 袁宇和我一样把手臂搁在桥栏上,半个身子向着我说话:“你小时候住在江西吧?” 我点头:“我爸跟厂一起内迁的,在那儿结婚生了我,我妈是当地人。” “现在他们还在那儿?” 我垂下眼:“我妈已经去世了,我爸爸还在江西。” 袁宇声音低下来:“对不起。” 我振作起来,对他笑笑。 他长的睫毛在夕阳下蒙着一层金光,再开口前停顿了几秒:“所以你是因为打工不回家的吗?” 我沉默了,过一会儿才开口:“我爸爸……已经有了新的伴儿。” 袁宇有一会儿没说话,我保持着一个人平静的表情,用眼神提醒他:“嗨!请不要再说对不起。 强颜欢笑真是个苦差事,但与被人同情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幸好袁宇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再开口的时候,说的是他小时候的糗事。说他爬树腿软下不来了,有人搬椅子要救他,被他爸拦住,说有本事上去就自己下来,他硬着头皮往下蹭,光着半个屁股跑回家,一路都被人笑。 袁宇说起话来声情并茂的,笑得我止都止不住,等我好不容易收住笑声擦着眼角眼泪抬头,发现他早已不笑了,只低着头看我,那张脸离我是如此之近,夕阳有熔金之色,让他五官的轮廓如梦似幻,我能够感觉到他温暖的呼吸,那双形状优美的嘴唇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碰到我的脸上。 我下意识地退后了一大步,等回过神来,就看到仍在原地的他愣愣望住我的目光,夕阳下乍明乍暗,就如同一盏被突然吹灭的灯。 5 日子像流水一样淌过去,到了假期将结束的时候,我收到系主任的回复。 她说常欢,我觉得你所交的材料非常好,但是…… 她后来所说的话我都没有记住,我已经看到了学校网站上放出的公告,上面是副校长女儿的名字。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诧异,这才是我意料之中的结果。 第二天袁宇又到店里来,我正准备去兼职的公司交数据,时间有点儿紧,我正脚步匆匆往外走,看到他就打了声招呼。 袁宇一身运动装,头发还是湿的,背着个装网球拍的包,看到我手里抱着的电脑和文件就没坐下,直接说:“那我送你去公司吧。” 我摇头:“不用,就坐三站公交车,你喝什么?小菜在呢,让她给你做。” 小菜在吧台后对他招手,袁宇笑着对她挥了挥手,又说:“我快要走了。” 我停住脚步,抬头看他:“回美国吗?” 他点头,又更正我:“去美国,我的家还在这里。” 是,大家都这么说,然后再也不回来。 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我一直希望他快些回去,但他真的要回去了,我又有些失落。 “我送你过去吧,路上聊几句。”他这么说。 我再也找不到推辞的理由,袁宇仍旧开那辆雪白的车子,我坐上去,想起它停在宿舍楼下时曾引起的万众瞩目,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车子开上大路,记忆里袁宇最会飞车,这次倒变了风格,一路都开得慢吞吞的,我看了看仪表盘上的时间,他就问:“赶时间?” 我老实回答:“还有半个小时。” 他肯定地说:“足够了。” 我问他:“琳达和你一起回去吗?” “不,她下一站是泰国。” 我惊讶:“你不陪她?” 袁宇笑起来:“常欢,你真以为她是我女朋友?” 我更惊讶:“不是吗?你们都住在一起了。” 袁宇瞪我一眼:“我家有足够的房间。” 我认真地说:“琳达是个好姑娘。” 袁宇气结:“街上好姑娘多的是,每一个我都能要吗?” 我也瞪了他:“可她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 “她跟我说的,在台北的时候。” 袁宇哈地笑了一声:“她还说喜欢你呢。” “那不一样。” 袁宇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是不一样,她对你喜欢得更认真一点儿。” 我总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大对,一时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车子又开过两个路口,袁宇看一眼我抱在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包,开口问:“你的兼职?” 我点头:“一家咨询公司,就是做数据分析,还给我配了电脑,很好吧?” “你哪里找到的这么好的兼职?” “网上啊,我投简历,他们打电话给我,按项目结账呢,都不需要一直待在公司里。” “这么好,不如把我也介绍给他们。” 我哭笑不得:“我做一百个项目也买不起这辆车。” 袁宇咳嗽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这车是我表姐换下来的,不是我自己买的。” 我笑一下:“这有什么,你还是学生呢。” 他转头对我说话,神态认真:“我一直有做投资,如果我真的想买这辆车也没有问题,常欢,你相信我。” 我被吓到了,两只手都在指前头:“看路袁宇,看路。” 袁宇转回头,打了一下方向盘,失声笑:“常欢,你慌起来的样子真可爱。” 师兄,你开起车来真可怕。 我抓紧安全带,只想叫救命。 “我相信你,不过师兄,开车的时候你能别这样吗?我害怕。” 袁宇翘着嘴角:“常欢,你这么胆小。” 我在心里大叫:我只是不习惯坐你开的车!我熟悉的男人永远优雅稳重,坐在他身边的我连世界毁灭都不会担心。 心口那种酸得发疼的感觉又回来了,我闭上眼睛,等待那一阵熟悉而可怕的无力感过去。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袁宇正在看我。 车子停在红灯前,这给了他足够的时间。 他的目光对上我的,那种我曾见过的、乍明乍暗的光芒又在他的眼中出现了。 我不喜欢被他那样看着,更不喜欢他露出这种眼神。 我本能地感觉到紧张,但袁宇在我还来不及闪避他的目光的时候突然开口。 他说:“常欢,你还想着严子非,是不是?” 我大脑有两秒钟的短路,然后就愤怒了。 我怒视他。 袁宇并不回避我的目光:“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常欢,你不要傻了,他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你忘了吗?” 他的话刺痛了我,我的声音尖锐起来:“我知道他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不用你来提醒我,你也没资格对我说这些话。” “我是关心你!” “我不要你这样的关心!” 我大叫一声,车后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打断了我们的争吵,我转头,看到路口已经跳转的绿灯以及在路当中对我们大幅度挥手的警察。 袁宇踩油门,车子在无数怒目中开过路口,我握住车门把手:“让我下车。” 袁宇咬紧牙:“常欢,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我拍打车门:“让我下车!” 袁宇转动方向盘,车子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在路边停下,他转过身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你听我说!” 他的双手太用力了,让我悴不及防地痛的叫了一声。 他立刻放松了手指,但仍是握着我的肩膀,脸上的表情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