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常年只吃两顿,午膳在巳正前后,晚膳定在酉时,未正和戌时另有加餐。伺候膳食是太监的差事,宫女cha不得手,chūn荣便领着锦书她们悄悄退到值房里去,chūn荣掩着嘴哈欠连连,苓子叹道,真是活受罪!快赶趟儿睡会子吧,这么熬下去身子也扛不住,晚上还有你忙的,前前后后那么些事情要打理,缺了你真不行。” 锦书大大的愧疚起来,期期艾艾道,都怪我,全是为了我,我到慈宁宫来没给姑姑分忧,倒添了很多麻烦。” chūn荣和苓子互看一眼,笑道,别这么说,咱们做奴才的都这样,谁能保管睡够了呢!今儿是个特例,就为了晚上的大宴,大家都不得歇,你也逃不了,虽不在敬烟上,前后要伺候的多,怕是要忙到子时去呢!” 苓子问,上半晌睡好了吗?我瞧着怎么蔫蔫的,像受了cháo的青条。” 锦书勉力笑了笑,应道,我有个毛病,白天睡不着,大概是没倦透了吧!说起青条,年下领的烟丝快用完了,要不我寻个时候上造办处去一趟吧,拿了牌子好上库里领去。” chūn荣往炕上一横,闭着眼,枕着锁子靠背道,用不上你,让小太监领去就是了,外头冻得脑子发僵,何苦受那份罪。” 苓子也说,该得偷懒耍滑的时候也别含糊,你瞧我,以前火石蒲绒让外头送进来,火眉子还是你搓的呢,能省事儿的就别自己动手,嘴一张,嘱咐下面的就成,样样亲力亲为,生出二十个手指头来都不够使的。” chūn荣讪笑着,可不,你师傅在这上头可是把好手,你趁着她还没放出去好好的学上几招,那绝活,受用一辈子!” 苓子不依,我还没数落你呢,你倒编排起我来了。”一边咬着后槽牙去咯吱她,chūn荣边挡边告饶,只笑得接不上气儿去,嘴里亲娘祖宗的叫起来,苓子解了恨方才收手,坐在边上直喘粗气,哼道,别当你是掌事儿我就怕你,你再胡诌,看我怎么罚你。” chūn荣揉着肚子道,你这蹄子真够狠的,要出去了还开不得玩笑了?我说上一句你就折腾我,仔细出去之前叫老公公背了去,赶明儿封个贵人,你就升发了。” 苓子红了脸,啐道,可见你每日里在想些什么!我没那个命,还是出去过我的小日子,该小心的是你!你是姑姑,在宫里时候长,天天的见,保不准一来二去就成事了,就算摊不上妃嫔的位分,回头老祖宗给你指婚,配个公侯伯子男的,你才是得了高枝儿呢!” chūn荣直瞪她,烂了舌头的,自己有了小女婿还说别人!行啦,过你的小日子去吧,过两年添个小子,逢着过年来瞧瞧我,我就高兴了。” 锦书看她们吵闹,只淡淡的笑着不说话。翻翻自己的火镰包,盒子里的烟丝眼看着要见底了,便掀了门帘出去招呼人上库里去。顺着廊庑朝偏殿看,大玻璃窗里人来人往的,都是寿膳房和御茶房伺候的太监,恰巧偏殿上站门的小宫女下值朝听差房来,她拦住了问,今儿侍膳的人里有贵喜吗?” 小宫女摇了摇头,没见着贵喜公公,姑姑找他有事儿?” 锦书怅然若失,只随口应道,没什么要紧的,你去吧。” 大丫头和小宫女的值房是分开的,就像下等宫监没有资格坐椅子和高座一样,次一等的宫人休息的地方在廊子尽东头,隔着铜茶炊,是半间小小的梢间,里头没有炕,只有两三个人合坐一条的矮板凳。小宫女对她福了福,脚步轻快的绕过去,一路往下值房里去了。 锦书收回身,正听着苓子和chūn荣在说太子选妃的事,又说起军机大臣傅浚家的小姐,chūn荣哦了一声,那位大小姐我知道,前几年乞巧来过,模样长得不算十分美,充其量过得去。脾气嘛,人前笑得像朵花一样,人后架子十足,小事不沾手,大事chuī五喝六,当然不是对着我们,是对她身边伺候的丫头。想是皇后主子只看见面上的东西,怎么要把她指给太子爷呢!” 苓子不盐不酱地笑,就是知道她对下面的人不好又怎么了,咱们奴才天生就是伺候人,供人撒气打骂的,做主子的想怎么收拾都在理,谁还计较这些个!” 锦书转到桌前坐下,针线也不做了,眼神涣散的绞起了手里的帕子。chūn荣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儿,只道她是为了太子选妃的事烦恼,便故意道,人家有个靠得上的老子,傅郡王可是开国元勋,当年有名的巴图鲁,如今又掌管着军机大事,他妹子说道出来你们都认识,就是长chūn/宫的通嫔,要是二月里能添个小皇子,傅小姐再来个‘随姑出嫁’,那可就是亲上加亲,烈火烹油的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