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天师 第一章 自毁前程 我叫杨间，是一个不足八月的早产儿。都说七月半鬼门开。我沾染了这层因果，不得不取这样一个名字镇运。 我家祖上三代都是阴阳先生，但到了我这一辈，却断了个干干净净。 我爹，自我第一声啼哭响起，便自断左右手各三指退出风水界，并发誓，再也不管任何风水界的变化。当时，他是我们那一带出了名的风水先生，所有人都劝，但还是没拦住他自毁前程。 手废了，也做不了其他事，我们一家的顶梁柱便倒了。但好在这些年我爹存了不少钱，保一家衣食毫无问题，但好死不死，他沾上了赌博。 母亲曾以死相逼，但就算是这样，他依旧没有做出任何改变。我八岁那年，他们俩大吵了一架，我至今还记得那一夜，我娘双目猩红，泪水如潮水般涌现。半生要强的她，哽咽万分说出的话。 “儿啊…你娘命好，在那个饥荒不断的年代嫁给了你父亲。但娘命也苦，不该执意生下你这么个孽种，娘去了……以后，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被褥上浸满了鲜血，一柄七寸长的短刀，我娘就这么草草的结束了一生。我那个混账爹，却是连棺材都没给她准备一副，只是挖了个坑，草草的就将其掩埋。甚至，连墓碑都是我用残破的门板所立。 自那之后，我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一转眼，就到了十五岁，县城里鞭炮齐鸣，原先跟着我那混账老爹学本事的徒弟发达了。县长亲自接待他回乡，但他第一件事儿，便是找上了我爹。 桥洞下，我爹毫不顾忌的埋头啃饭，看着眼前的徒弟悻悻道：“我教了这么多徒弟，也就你有点良心，饭也吃了，恩也报了，滚吧。” 吮吸了两下手指，我爹一侧身，倒头就睡在了纸板上。他的徒弟张涛，一脸茫然无措的看着我，拉到一旁后低声开口：“师傅他，还没走出来吗？” 我冷着眼没有说话，张涛有些无辜的看着我挠头，不知所措的好一阵儿后才一叹气走回桥洞内。 “师傅，我这次来找你，其实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最近祁山不断发生怪事儿，就连粽子都出现了好几只，但我一直没有找到源头，还请您可以指点迷津。” “哼？指点迷津？你看看老子的手！你觉得老子这个废人还能做什么？”看向我，我那个混账父亲的眼底闪过怨恨，啐了好几口后骂道：“这是因为你这个杂碎，老子才不得不自毁前程，要不是你是焉儿的种，老子早把你拿去喂狗了！杂碎！” 这些年以来，我已经习惯了他的谩骂。起初我还会伤心，但时间久了，他在我眼中早已经和死人无二。无视掉他那要吃人的表情，我倔强的扭过头就要离开。 “你他妈的要去哪儿！要不是老子养你这么多年，你能活到现在？翅膀硬了就想走了是吗？老子告诉你，不可能！” 就像是疯掉了一般，我那个混账父亲双膝顶地站起身，当即就朝着我奔了过来。一抬腿就要踹，张涛却是眼疾手快一下挡在了我身后，结结实实的挨上一脚后咳嗽不断。 “师傅！这么多年了，您也该从那件事里走出来了，您看看您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哼哈哈哈……你知道个屁！你知道老子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叽叽歪歪！喜欢这杂碎是吗？给你就是！二十…不，五十万，你给啊，给啊！” 在那个年代，五十万足够开一家公司。但我万万没想到，张涛居然咬咬牙从怀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怒斥：“师傅，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师傅了，卡里有八十万。小师弟我带走了，这钱…您留着给自己送终吧！” 转身牵起我的手，张涛带着我就离开了桥洞。路上，他还在不断擦拭眼角的泪水。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我忘记了难受这种情绪。 沉默着没有没有说话，停在路边良久后张涛才开口：“杨间，能不能告诉我，师母葬在哪里？”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指向一个方位。驱车半个小时，我回到了住了八年的家。顺着山路上山，杂草早已经蔓过我的头顶。张涛抱起我，全然不顾被割伤的手臂。 在一片杂草堆当中，我见到了母亲的坟地。除了我以外，张涛是第二个主动过来的人。早年听说，母亲是偷跑出来嫁给父亲的，所以外公一直不知道她在哪儿。 张涛拿出别在腰间的柴刀，清理出一片地方后恭恭敬敬的磕头。但也就是磕完头的一瞬，他的眉头却猛然皱了起来。 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个罗盘，迈着怪异的步伐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在我母亲坟头的背后停下，站在那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几个小时后，天色渐暗。但挖掘机的轰鸣声却响彻个不停。周围的树木被清理了个干干净净，张涛站在我母亲坟前久久没有说话。 将众人驱散离开后，他挥手将我叫了过去。 “杨间，师母只怕是出问题了，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但你一会儿一定不要怪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拿出一张黄纸，在我眼前晃了晃后我也不知道他念了些什么，但只知道自己浑身的力气都似被抽干了一般。软软的倒在地面，片刻后只听一声，起！ 随后，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浑浑噩噩的走到坟边，我伸手就开始刨土。瞳孔猛的收缩，我极力的抗拒着这个行为，但越是抗拒速度越是加快。我想哭，但眼眶里一滴泪都流不出。 一夜，一天，我滴水未进滴米未沾。但我母亲的坟堆已经被我挖了个大概，一块青布，缓缓的出现在我眼前，再继续，娇嫩如玉的手出现！ 半个小时后，我母亲的尸体被彻底挖了出来。但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惊讶的无以复加，怎么可能！我母亲的尸体非但没有腐烂，反而是如同睡着了一般，那张脸…居然还微微透出红润之色。 我的呼吸开始加重，但身体还是不受控制。良久后，张涛穿着一身黄衣从我背后出现，手持一把木剑，剑尖还挑着一张黄符。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鬼门大开，百鬼夜行！弟子张涛，借，天师威名，镇！” 木质的剑峰刺入我母亲的小腹，一阵白烟过后发出一阵恶臭。张涛将我拉开后，取下了贴在我头顶的黄符，一激灵过后我恢复了知觉。反手一拳打在他的小腹骂道：“你个王八蛋，你敢挖我娘的坟！我要你命！” “杨间，杨间！”张涛对着我大吼两声，反手钳制住我的双肩道：“你听我说！这已经不是师娘了！你见过谁死了这么久还能面色红润的！听我说！我猜测师娘已经被占了身体，现在待在她皮囊里边儿的是脏东西！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我们必须毁了师娘的肉体，不然，她迟早尸变，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嘶吼着甩开张涛的手，红着眼眶，我站在娘身前排开手怒喝：“我只知道，她是我娘！” 有些无奈的扶额，张涛一时间陷入了抉择。一边是我的母亲，一边是随时尸变的可能。于情，他不能这么做，但是于理，他不得不为之。 片刻后，思索中的张涛却猛然一抬头，瞳孔也随即放大，大叫一声快跑的同时，身体也在不断地像我靠拢。右手指缝夹起一张符箓，他对着我身后就是一戳。 滋滋啦啦的烤肉声响起，一滴不明液体也滴落在我头顶。左手提起我的衣领，张涛一连后退了好几十步。足足拉开二十米的距离后，他一个前倾趴在了地面。 我仰头向后看去，只见我母亲双手保持僵硬的站在原地，而那双手的位置，俨然就是我的脖颈！是个傻子都能知道，我娘，刚刚想要掐我脖颈！ 片刻后，我娘原本白皙的手臂渐渐发黑，血管更是如蚯蚓般根根爆起，她的那对眸子，更是一片血红。那张嘴，张的足以塞下一个拳头，口水也正在不断的滴落。 张涛咽了一口唾沫，咬破指尖后在我眉心一点，沉吟几声后我只觉得浑身僵硬。片刻后，他伸手一掩我的眉，闭上后想要再睁开，却是无可奈何…… “师娘，人鬼殊途，你既被鸠占鹊巢，那就不要怪弟子无礼了！” 张涛哽咽着说完后，我只觉得身侧一阵风刮过。伴随着一声脆响，周遭安静了许久。没有任何时间观念，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但那触感，明显不是张涛的手，细腻…柔软…… 还没来得及细细感悟，一声枪响划破夜空。握着我手腕的手一抖，随即猛然松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良久后我的眼皮被人撑起。 “还没死，带着吧。” 入眼，是一个面容秀丽的姐姐，只是那双眸子格外清冷，生人勿近的表情逼的我不敢遐想。似一滩烂泥，我被她拎上马路后丢进了后备箱。 随着引擎声的轰鸣，汽车发动，一路的颠簸磨灭了我的意识，渐渐的，我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