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八日huáng昏时分,顾运则才回家来,也没去顾老太太处,先进了孟素蓉的院子。孟素蓉迎着他,一看他脸色,便知道事情不好:可是不成?” 顾运则坐倒在椅子上,苦笑了一下:那孝子宁死不肯说出其母私通之事,偏偏——jian夫一月前酒后跌入河中死了。” 孟素蓉心里一沉:我去见见那孝子!倒要问问他,自己死也就算了,是不是打算把别人也害死!” 顾运则苦笑道:无用的。子为父隐,若是说出其母私通,其父的脸面又置于何处?他宁愿一死,倒是把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只说当初是伪造证据蒙骗了我,才得脱一死。只是那尸格上确实被我改动过,虽有他的供词,我也难逃其罪。” 那,将会如何?” 案子已然报上去了。”顾运则叹了口气,如今令我先卸职待罪,看来贬官是逃不掉的,只看贬几级罢了。” 孟素蓉低了低头:老爷去见见母亲吧,这些日子一直惦记着你呢。” 顾运则正要起身,锦心急急跑进来:老爷、太太,那甄同知带人上门,说让我们快些搬出官邸呢!他说,他说老爷已经不是知州的,不能再住在此处。” 顾运则与孟素蓉对看了一眼,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桩案子翻起来,其中少不了甄同知兴风作làng。 我去前头看看。”顾运则大步走到前头,果然见一群衙役都站在园子里,甄同知坐在厅上,正翘着腿观看茶几上摆的一对官窑花瓶,听见顾运则的脚步声,连站都不站起来,只笑道:顾兄,这宅子收拾得果真雅致呢。” 此刻他占着上风,顾运则也只能压着气淡淡道:甄大人此时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甄同知嘿嘿一笑:也没有什么,只是来提醒顾兄一声,如今你卸职待罪,这宅子怕是住不得了。今日天晚了,府上还有老太太,本官便再容一日,明日,顾兄定要迁出了。” 饶是顾运则早已料到他的嘴脸,仍旧忍不住额上青筋直迸:甄大人,我家中人口不少,且还要寻下处,明日如何能迁出?” 甄同知站起来,还顺手掸了掸衣裳:顾兄,你已不是知州,民占官邸,这可是有罪的。我容你一日,已然是看在你我的jiāo情份上了。” 顾运则冷笑一声:我虽卸职,却还是官身,既说待罪,则处置未下,我还有从五品之位,甄同知说什么民占官邸,还是慎言的好!” 由甄大人而甄同知,不过是为了提醒甄同知,论品级他还不如顾运则呢。甄同知两眼一翻就想发作,只是想想这马上要到手的知州之位,忽然又不想跟顾运则计较了:总之明日顾大人还是迁出的好,若是人手不够,我叫衙门里的人来帮忙可好?” 叫衙门里的人来帮忙,那就不是搬家而是揩油了。顾运则看一眼园子里站的那一排衙役,暗地里咬了咬牙:不必了。既然叫我们明日迁出,那今晚就要收拾东西,恕我不能奉陪甄大人了。” 甄同知自觉扬了威,嘿嘿一笑:好啊,那明日此时,我带人来检收宅子。”带着人扬长而去。 顾运则瞪着他的背影站了片刻,终究是转身回了后头。孟素蓉听了他的话倒是眉目不动:老爷放心,前几日嫣儿提醒了我,已寻了一处宅子,就是家里值钱的细软也搬去了些,明日迁出,虽说时间紧了些,却也不是不成。只是那宅子小,再者迁出之事,还要跟母亲……” 顾运则听了倒松了口气:嫣儿当真是长进了,竟能先想到这些。”只是想起顾老太太那里,不由得又锁了眉头,母亲那里,我去说便是。” 顾老太太盼了八天才把顾运则盼回来,却是这么个结果,顿时呆了,半晌才缓过来,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怎会——怎会如此?早知今日,再不该跟孟家结亲——” 娘!”顾运则已然烦得不成,听顾老太太又要数说起来,忍不住断喝了一声,案子是我判的,与孟家何gān?如今是要尽快迁出,娘还是快些收拾东西,切莫有什么遗漏的才好。儿子还有些事要到衙门里jiāo割一二,先出去了。” 顾老太太眼看着他拔腿就走了,气得捶胸顿足,就想叫过孟素蓉来骂一顿,还是被山药劝住了,只得先收拾起细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