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下仇恨 “爸……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良久的沉默之后，楚煜那一番极为纠结的痛苦挣扎终于是尘埃落定。不管怎样，都要先保住父亲一手创立的宏远再说。 楚天翔闻言脸上稍恢复了一丝舒缓。他现在确实老了，如果楚煜不听他的话，他也是无能为力。不过如今看来，这个儿子还是很孝顺。这也不枉费他这么多年对他付出的心血和悉心栽培。于是顺着楚煜的话，语重心长的说道：“不是我想让你怎样。是我们现在只有那唯一的一条出路啊！去给陆少道歉，求他收手。” “真的没有其他出路吗？” 楚煜从决定妥协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那就意味着，这次他亲自绸缪策划的事件，一个能扳倒陆家绝好的、甚至是唯一的机会，在尚未分出胜负之前，他就要先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再一次向自己的仇家低头。 “煜儿，你为什么一定要和陆少做对。是——因为那个林雨夕？” “我……”他的理由，他说不出口。而父亲的理由，他又做不到完全否定。 “煜儿，你听我一句。不要再想着和陆少做对，你……根本斗不过他。而且，林雨夕的心，也明显不在你这儿，你更争不过陆少了。” 斗不过么？永远都扳不倒陆家么？如果他不用那种****的残暴方式，就永远都不能让陆家得到应有的报应吗？ 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楚煜那本就有些黯淡的眸光中，又闪过一丝悲愤和对命运的绝望，最终，眼底只剩下一抹被仇恨尽染的猩红。 不明真相的楚天翔，被此时儿子脸上的表情震了一下。如果是为了林雨夕——那这个孩子，真的是太痴情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缓缓开口，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是不会勉强你的。本来宏远就是在我手上早陷入了衰败，我辛苦求陆少帮忙维系下来，也不过是希望你将来能稳定的接手，帮我照顾小慈，让她的生活能好一些。或许这也是我的自私……煜儿，你自己做主吧。” “爸……”一开口，楚煜竟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鼻间随之而来又泛起了浓浓的酸涩。 刚才心中不受控制涌起的种种仇恨，却在听到父亲的这番话后，彻底被心中的感动、歉疚，还有对自己良心的一丝谴责驱赶得不知所踪。 没有楚家，怎么会有今天的楚煜。他有什么资格为了自己报仇，赔上楚家的一切。那样的他，和良心泯灭的魔鬼，又有什么区别！ “我……一定会解决好的，您放心。我一定帮您保住宏远。” 他目光坚定的看着父亲，看着他脸上始终流露的和蔼慈祥，和多年前孤儿院那个午后出现在他面前的身影，一点点重合起来。 林雨夕这几天总有一些心神不宁。 陆明轩那里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愈发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乐观似的。好几次她慌乱迟疑的拿起电话，却是被自己的老爸给劝阻了。林民生从专业的角度给她冷静的分析了晟明所处的境地，也告诉她此刻对陆明轩来说是多么关键的千钧一发之际，容不得任何分心和打扰。 她终还是压住了自己的念头。他一定真的很忙，不然，她相信他一定不会连一个电话给她的时间都没有。 可是对于另一个让她陷入不安的来源——楚煜，她的心绪好像控制不住了。 他那天的表情，还有他说的那些话，始终忐忑的萦绕在她心头。不是因为他那天离开时对她那句接近“表白”的承诺， 而是他言行中不自觉突然流露出的对陆家的复杂感情。她总是觉得楚煜好像和这件事隐约有什么关联。再加上这几天从报纸上看到了楚家的宏远集团陷入极度经济危机的新闻，她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本来只是想在电话里探询几句，却没想到楚煜居然能有空抽身出来和她见面。 距上一次以僵硬气氛结尾的会面也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可此时的楚煜看上去，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面色憔悴，下巴上还泛着青青的胡茬。始终紧蹙着眉头，浊然的目光中闪动着说不出的悲怆与无奈，看上去俨然经历了一番无比艰难苦楚的内心挣扎。 “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忙，可……还是想关心你一下。宏远的问题……很严重？”楚煜的样子让林雨夕实在不忍心直接问出她心中的疑惑，迟疑了半天才旁敲侧击的缓缓开口。 “嗯，很严重。”楚煜垂着眼眸，自嘲的勾了勾嘴角，“陆少出手，什么时候给对方手下留情过。” 漫不经心的语气和他话的内容极为不搭，却一瞬间惊呆了林雨夕。 “什么？”她不可思议的死死盯着楚煜，“是，是陆明轩？” “是他。怎么，你不会还认为为我在污蔑他吧。”他语气中又是一丝嘲讽。 “可是，他自己的公司现在都已经……”林雨夕木然睁大着双眸，然而楚煜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更是难以接受。 “想知道为什么吗？”楚煜忽然把头凑近了林雨夕，压低了声音，表情和语气却忽然诡异得有些骇人，“因为，那篇文章的内容，是我提供的。不过，陆少还不知道，谁都不知道！哈哈！他若知道了，恐怕整个宏远早就彻底塌了，而我，可能也就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呵呵。” 此时的楚煜，犹如一个受了刺激忽然发疯的病人，笑的几近癫狂，而那癫狂中却又有着不可掩去的悲凄。 “你在说什么……”林雨夕瞬间绷紧了每一寸神经，放在桌下的手已不自觉的紧紧握起，指甲几乎要扣进手心里的肉，“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呵呵。”他又是一声冷笑，“如果我告诉你——梅若华是我的亲生母亲呢？你不是明确的告诉我，那篇文章的内容大部分都不属实么？如今，当事人坐在你面前，我们就来探讨一下内容的真实性怎么样？” 此话一出，对面的林雨夕如遭雷击般彻彻底底的僵住。 她当然知道梅若华这个名字，在那篇文章的后面提到过海煜帮曾经逼死过一个女人，那女人就叫梅若华。可是，她竟然是楚煜的母亲！ 此时她的心里，已经完全是一片天翻地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从和楚煜相识至今所发生的一切、她脑海中有关他的所有印象，都要被推翻！她只觉得大脑已开始陷入了窒息般的混乱。 “你本来也有疑惑不是吗？那我现在，是不是已经解除了你的疑惑。” 楚煜把整个身子向后仰去，表情忽然恢复平静。 第一次，终于把心中隐忍压抑的一切全部释放出来。 他当然知道他对她说出这些意味着什么，可终还是下了这个决心。这也是他第一次没有任何目的和企图的面对着她开口。养父让他去给陆少道歉，他终是拖延到现在没有做出最后的行动。 他一直在苦苦的挣扎。所以几个昼夜都没有合眼的他，此刻只是觉得累了，真的好想找个人倾诉。除了她，他不会对第二个人有这个念头。 即使，这样的代价，或许会是让他永远彻底失去她。 “你的母亲她……” 很多事情的前因后果开始在林雨夕心中逐渐清晰，被真相狠狠刺激到的她试图用最后一丝力气来维持自己的冷静，此刻，她只想最后得到他的亲口确认。 “我七岁那年，亲眼看着那些人在我面前逼死我母亲……”楚煜尽可能压抑着永远无法消除的忿恨和仇怨，把噩梦般的往事一点点重现给她。 “所以，害得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就是你那位陆少的父亲！”说到最后，他还是不可抑制的在眼底燃起一片猩红。 林雨夕瘫软无力的松开了握紧的双手，心也不得不随之一次次被揪起。 如果不是听他亲口说出这些，她永远都不会想到，看起来那么温润谦和的楚煜，却背负着这样凄惨的身世。而这一切，真的都是陆家造成的吗？ “那么，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也包括，‘遇见’我？”一点点拨开层层迷雾，林雨夕终于把侧重点转到了她和楚煜的这场相识上。 而楚煜，一直在等她开口问出这句。 “是的，我不否认。” 他没有犹豫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我当初是故意接近你，只想找机会报复陆家，只是……”后面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但仍是被林雨夕打断了。 “我知道了。”她的神情没有他预想中的冰冷，只是静默了几秒，抬眸，目光中似是下定了什么绝心，“怎样才能让你放下仇恨。” “你……到现在还要维护他们陆家么！”他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心如同被重石狠狠的撞击了一下。他宁愿她鄙视他，怨怼他，狠狠痛斥他为什么要把她当作一枚棋子——而不是像这样，一开口，还是要站在陆家的立场上。 林雨夕怕他误会，忙急切的解释，“不是，我不是维护谁，我只是想让你——解脱。” “难道就应该让罪魁祸首逍遥法外吗？”与之前相比，楚煜反有些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 “无论谁犯下了错，都自会有道德和法律的标准来惩治他，而不是要你一个人去担当那个执法者的身份。而且，你的母亲，真的想让你为她报仇吗？她真的愿意看你这样失去自我失去应有的快乐终日活在仇恨的羁绊中吗？” “……”耳边忽然回荡起母亲临死时前的话，楚煜的神情顿了一下，但终是压制不住心底那蓄积太深的怨忿。他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声，“雨夕，你现在是除了我之外，唯一一个知道这个真相的人。” 林雨夕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静静的等待他说下去。 于是楚煜满目怆然的继续开口，“我并不期待你会原谅我对你的利用。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只是希望你能站在一个公平的角度来评判。可是现在的你，让我失望了。陆明轩，真的让你中毒那么深吗？” “我，不是……” “算了，或许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你若觉得我这样一个利用过你的卑鄙小人不配做你的朋友，你大可以后再也不见我。而我要做什么，没有谁能左右我的想法。” 说完，不再等林雨夕再说什么。他又一次只留给她一个漠然远去的背影。 也许，这会是和她最后一次这样近距离的会面了吧。 因为利用才接近她的自己，或许永远没有资格把她从那个人身边抢过来。 那么，就让他继续坚持着他自己应该要坚持的一个人走下去。 放下仇恨？那对他来说太难了。 就算以他一人之力永远都扳不倒陆家，他也绝不会改变自己的立场。这一辈子，他注定要活在仇恨中无法永远解脱。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