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行(出书版)

鸿蒙初开,天地以东皇为尊,又以龙、凤、狐三族为大。一千六百年前,狐族女帝继承人云门倾慕东海白龙神临渊,不惜撕毁与至尊天族的婚约,两人历经磨难终于红线相牵。孰料,就在他们的大婚之夜,临渊的义妹离珠被残忍杀害,云门被当作凶手囚禁于暗无天日的海上镜城。

作家 画骨师 分類 科幻 | 39萬字 | 127章
第48章
    龙君脸上好不容易褪尽的cháo红却又泛了起来,狭长眼尾一挑:“太玄的意思是,本座有天雷伤在身,该好好将养将养。咦,听说狐狸炖汤大补,比海马胜之多矣,不如……”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第三十章双姝反目

    我边跑边把那对紫螺耳坠摘了下来,用帕子裹着,小心收进怀里,满脑子都是龙君那双潋滟的桃花眸子,含笑带谑,偏又掩不住的认真笃定。只一句“你放心”,之前的种种不确定,俱落定心间,角角落落都熨帖得山沉水静。

    摸到厨下,揣了一兜新鲜糕点欲去离火宫寻大垂。袖中忽传来喁喁童声:“姐姐……昨天晚上……其实……”

    我正在廊下转得晕陶陶,随口应道:“唔,其实什么?”

    “其实不是你把我落在地上被虾卒拾了去……是……是龙王把我解下来拿开的。”

    脑子嗡然一响,天雷轰顶也没那么震撼,我堪堪刹住脚步:“那……那后来呢?”

    chūn空奶声奶气咂咂嘴:“姐姐,我只是个小孩子,有些事属于少儿不宜、不可描述的范畴。”

    “不对啊,大垂这么蹩脚的障眼幻术,要是个傻子可能还真就看不出来,龙君他法力高深道行通天的,怎么可能亲自拿起来都没察觉?”

    “又或许龙王一时大意,并没发现吧!……再说,姐姐那么好看,有你在,谁还顾得上看我来着。”

    正被chūn空的话唬得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天灵盖忽被不轻不重敲了一记,十数枚jī蛋大小的物事紧跟着噼里啪啦不断砸下,又弹开去,骨碌碌滚落满地。

    头顶炸起一连串嘟囔抱怨:“你说谁的法术只有傻子看不出来?!”

    可见白天莫提人,晚上莫谈鬼。无心说顺一回嘴,又得罪了堂堂千年狐仙涂青岚大人。

    待要俯身去拾那接二连三砸我脑门的物事来瞅瞅,树gān后忽飘出个人影,早有双生着趾蹼的手先一步伸来,仔细捡起。

    我心头一惊,忙抬头细看,来人原是姜夷。她乌发披散,含羞地朝我婉转一拜,道声:“涂姑娘。”

    大垂紧跟着从数丈高的海青果树上跃下,手中还握了把缠满海藻的贝壳梳篦。

    他神色尴尬地将那梳篦朝姜夷面前一递:“喏,拿去吧。下回再有这活儿,记得叫几个侍卫来帮忙。梳子是不可能把青果从树上打下来的。”

    今朝果真是个huáng道吉日,人人上赶着动不动就脸红。

    姜夷柔柔一笑,将那梳篦接过了,把散落的长发绾上,口中再三道谢,仍旧蹲下身捡拾滚落满地的青果。我甚纳罕:“你要这些果子去做什么?这时节海青果刚挂枝,半大不大酸涩得很,如何吃得?”

    她只摇头微叹:“哪里是我要去摘它。我原在离火宫避了一晚,左右都难以安心。龙宫法度森严,怎能一声不吭就跑到别处长留。又恐待得久了,姑娘越发恼我,倒连累涂公子,便趁公子睡熟时自己回去了。”

    大垂拍了拍衣袍,愤然将缘故细说分明:“夜来那厮本在麟趾宫侍宴,不知怎么突然怒气冲冲折返,见着姜夷便拿她撒气,用法术封了她尾鳍使她不能游弋高处,又命她将未熟的海青果多多摘些回去——说是今晚第一轮月汐之前办不好这差事,就把她两条手臂的鳞全刮了。”

    我恍然,大垂这是救美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又挺身而出替有冤无处诉有尾不能游的姜夷摘果子来了。他俩尚蒙在鼓里,我却心知肚明。夜来究竟为着什么给气成这般模样,始作俑者除了琰融那老不知羞还能有谁。

    便将殿前献舞后的那一段插曲掐头去尾说与他俩听了,姜夷听得直皱眉。

    “竟有这事?西君这些年越发僭越,竟当着君上的面就……难怪姑娘气得脸都白了。只是偏不凑巧,龙宫遣去迎锦芙殿下的浮车仪仗途中出了点差池,险些不能按时抵达东粼城,姑娘这才急得不得了,倒不是为着锦澜殿下当堂求和亲恩旨的缘故。”

    大垂嗤笑:“不为这个还为哪桩?我看她对你们那油头粉面的龙王动了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不瞎不傻,谁都能觉出来。”

    “锦澜殿下求援心切,但那事谁都知道定成不了的,这么不管不顾非当着众人的面提了,不过自取其rǔ。姑娘一早就断言,她根本不担心这个。”

    我与大垂双双讶然:“为什么?”

    转念一寻思,凭夜来的才gān容貌,和那条长都没长开的小小鲤鱼一比,不消说是胜券在握,满怀自信也是理所应当。这么想着,抱臂的双手不觉又隔着衣衫将那对耳坠子摸了摸。硬硬的紫螺梗在胸口,仿佛一个生在心头的结。

    姜夷把一裙兜青果好生收拢在怀,娓娓解释道:“鲤皇遭难,长公主领兵在外御敌,玉琼川国中诸务暂归延维世子权处——那延维世子却是西君的亲生儿子,西海的二皇子。西君家里那位三千君后厉害得很,这皇子因是未过明路的外室所出,长到三百岁才勉qiáng认祖归宗,却在西海无立足之地,一直养在玉琼川,托赖鲤皇照顾,上下都尊他一声延维世子,不敢以皇子相称的。”

    话未竟,突然惊怯掩口,似是心生顾虑不欲再多言:“时辰不早,我得赶紧回宫复命,再要耽搁……”

    说罢捧着那兜青果对大垂再三拜谢,仓促自去了。

    真如龙君所言,琰融始终对龙神位序之争耿耿于怀,必然有心趁玉琼川国君新丧,一力扶持延维继位,便等于不费chuī灰之力将鲤国纳入囊中。既有亲儿子把持国政,又怎会舍近求远,去促成一个没什么用的外甥女与东君结缡?岂不等于将到手的玉琼川拱手让给东海。难怪锦澜陈情时,他在席上态度如此模棱两可,近乎回避。虽未明着反对,却连半丝赞成的意向都不曾流露。

    放眼三界水族,能与玉琼川沾着点远亲的,也就只有西海。琰融借援助之名,硬生生塞了个既无军功也无政绩的世子去坐收渔翁之利,锦芙困于内忧外患,贸然推拒不得,才当机立断应邀赶赴东海求东君做主。

    姜夷的解释将前因后果一一对上,我顿时豁然开朗。暗叹是多妙的锦囊也抵不过专管挖坑的手下。想前晚在御铃廊前,锦澜的侍婢红袖还铆足了劲撺掇,说是当着客座中诸位长辈的面求和亲联兵,更多有助力。孰料千算万算押错了宝,她家公主一心指望的西海龙君压根儿没这想法。现摆着延维在前,谁亲谁疏一目了然。这么个馊主意,那锦澜也不知怎么琢磨的,竟头脑发热信得厉害,果然落了个贻笑大方的下场。

    见四下并无旁人,憋了一晚加一整个白天的chūn空又忍不住冒泡:“我皇叔早说了,这二公主纯属五行缺脑,整天转着圈丢人,谁要娶她来着?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后代的根基考虑嘛!”

    大垂被塞了满口的点心呛住,咳得涕泪涟涟,幽怨地将我看着:“眼下最该考虑的,是怎么把这小祸害赶紧送出龙宫!”

    我把剩下的点心全揣进他怀里,两手一摊:“怎么送?眼下四海龙王齐聚东粼城,守卫比平时森严了十倍不止,偏赶在这节骨眼上偷运敌俘出宫,你五行也缺脑?”

    “啊呸!本公子七窍玲珑,亏就亏在jiāo友不慎,光你一棵病秧子还操心不过来,再又添上个嗷嗷待哺的夜叉奶娃子,耽搁在这鬼地方早晚不是个事!”

    原是一份关心情切,听在耳里恁地刺挠。好好的话不会好好说,也算涂山男狐狸jīng一大特色。

    大垂在离火宫替我gān那等烟熏火燎的苦差,寻常见不着半个人影,连水蚊子靠近都嫌热,想来也十分寂寞。我心一软,伸手在他胸口随便薅了两把:“算了,先凑合着吧……chūn空很乖,一时半会儿想必出不了什么差池。”

    安抚完大垂,左右闲着无事,便晃晃悠悠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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