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里怨恨几乎凝成实质,藤妖满身煞气,惊得那小侄子又呜呜哇哇地哭起来。 听见殷熙的哭声,藤妖陡然惊醒,周身凶煞之气散去多半。 她转过目光,视线落在殷熙稚嫩的脸孔上,神态有片刻茫然,而后无力地说道:“我既已落在你们手里,便自知脱身无望,可恨我大仇未报,还要任由这二人在邬舟山逍遥!” 阙清云眼神幽深,这一番话,不知她信了没有。 玉潋心听得婴孩哇哇哭声,只觉心中愈发烦闷,遂随手扯下一块衣角,塞进婴儿嘴里不让他哭。 藤妖立马目露凶相,在阙清云手中挣了挣,怒喝道:“你在做什么?!” 玉潋心毫无惧色地反瞪回去:“你再吼我就把他杀了,省得聒噪!” 藤妖额角bào起青筋,却被玉潋心这话噎得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邬舟山殷氏。”阙清云喃喃自语,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这藤妖之力,是从何而来?” 藤妖受了玉潋心的气,闻言撇开视线,顿了半息才回答: “我殷氏本就以炼化灵植灵气作为修炼的法门,遂殷氏之人对山间草木天然亲近,我化作怨灵于邬舟山中藏身,神识恢复之时便已俯身于一藤株之上,自成藤妖。” “原来如此。”阙清云点头,又问,“殷氏主宅坐落何处?” 藤妖颇觉疑惑,凝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阙清云不答,只将剑尖抵在殷熙胸口,冷眼瞧着她。 藤妖又梗了一口气,这师徒二人明明出身名门,却拿未满周岁的婴孩当人质,什么仁义道德,根本不屑一顾,比妖魔更加狠毒,猎人猎物易位相处,她简直悔不当初! “邬舟山以东,过邬舟河,山道尽头有石碑,殷氏前院入口便在石碑后。” 待得她把话说完,阙清云一掌叩击她的后颈,将其击晕。 遂取血绘制镇妖符,将藤妖收入符中,方扭头看了眼玉潋心及其手中的殷氏幼子,眸心微漾,转瞬间即恢复平常,淡然道:“为师需往殷氏主宅……” 话未说完,玉潋心冷嗤一声:“与弟子有何相gān?” 阙清云眼瞳稍暗,眉目间神色清寒。 她虽未开口,气息却陡然一沉,山间chuī起呜呜冷风,先前还清朗无云的天空倏然暗了下来,像bào风雨前短暂而压抑的寂静。 玉潋心见这阵仗,却好笑地勾起嘴角,语调戏谑地轻嗤道:“师尊莫不是以为,先前那套威bī之法,如今对弟子还能有用?” 她从来都摸不清阙清云心里的想法,而阙清云给她的感觉也总是忽远忽近,每当她错觉阙清云是在意她的,转瞬间现实便会给她一个响亮的巴掌,让她清醒过来。 这次也一样。 只不过,这一回,她彻底醒了。 不再抱有侥幸之心,当清清楚楚地与之划清界限,就算她日后因魔毒而死,也不要再受制于阙清云。 阙清云的怜悯,只会让她比死更难受。 “弟子身负魔毒,毒发之际一再拖累师尊,心中实在愧疚,师尊既求无上道,便当从无潋心这个劣徒吧!” 玉潋心口中说着愧疚,神态却极其淡漠,言罢,将殷熙扔向阙清云,自己转身即走。 一抹白衣飘然而至,瞬间拦在玉潋心面前。 阙清云不知施了什么术法,那婴孩已昏睡过去,躺在一旁平整的石头上。 其人语气较之先前稍稍和缓,向玉潋心解释道:“为师怀疑这殷氏与你身上的魔毒有关,遂欲前往调查……” 玉潋心顿住脚步,冷眼瞧着她。 须臾过后,阙清云的声音渐渐消失。 两人无声对峙,彼此都不肯妥协。 丛林间湿热的风很cháo,chuī得人心焦灼,意识不清,便也容易冲动。 “敢问师尊。”玉潋心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平静,看向阙清云的眼神亦无波无澜,淡淡开口,“师尊既对弟子无意,为何还要拦着弟子去路?” “天下之大,何处无以为家?弟子诞于天地之间,本就无牵无挂,唯此心尔,也无足轻重了,如今前尘尽了,弟子倦了,不愿纠缠,师尊就让弟子离去罢。” 阙清云眉目揪紧,面色如霜,良久,方叹一句:“前尘未了。” 玉潋心蓦地睁大双眼,神色怔然。 阙清云眼中似有千愁万绪,这一眼望穿秋水,dàng气回肠。 “你先还说,要与为师同去大璩国都。” 她垂下眼,语气清且淡,可话语间,难得服软,竟藏了些许掩不住的失落和暗淡,“既是说好的,怎能食言?” 玉潋心愣了许久,忽然一步上前,贴近阙清云,用力揪起她的衣领,迫使其与之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