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臻没发现这点异常,听到声音,骤然抬起头。他一双眼睛红的吓人,里面噙着泪水,像是血珠在晃动。 “乔乔?” 他哽咽着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凉,像是死人的手。他紧紧握着,搓着,想要她热一点,但无论他怎么温暖她,依旧是冰凉的。他给她呵气,热气冲到指尖,终于热了点,他笑的像个孩子:“乔乔,好点了没?不冷了,很快就不冷了。” 乔雅感觉不到冷,也许一个人病到一定程度,感官就会失灵了。她躺在他怀里,就那么愣愣地看他,大大的眼睛空而无神。她像是在看他,又不像是在看他。她的神思飘渺了,似乎灵魂也要远去了。 她快死了。 沈以臻意识到这点,崩溃地抱住她哭:“我不要你病弱了。我想你健健康康的。乔乔,坚qiáng点,我带你回家,真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哪怕你要离开,我都让你离开。只要你好好的。” 他说着,擦了下眼泪,掏出手机:“我这就打电话,去求他,求他开飞机过来,你再撑一会——” 他翻出通讯录给沈琮打电话,可没有他的号码。他想起自己恨死了那个男人,关于他的一切都没去留意。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他紧紧抱着她,悔恨一刀刀凌迟着他的心。他是个蠢货,是个混账,是个人渣,是个该死的败类。 “乔乔——” 他抱着她哭,“对不起,对不起——” 乔雅觉得耳边很吵,涣散的目光慢慢集中了些,瞳孔里便出现了一张哭泣的脸。果然,爱哭的阿宸。她笑了,唇角弯了下,沉哑的嗓音:“阿宸,别、别哭了——” 她伸出手,想给他擦擦眼泪,但没有力气,举到半空又落下来。 沈以臻感觉到她的意图,抓起她的手放到了脸上。 她手指还是冰凉的,眼神却是那么温柔,笑起来像是天使,只那苍白的肌肤像是透明了,衬得她仿佛要羽化成仙了。 “乔乔——” 他惶恐地喊她的名字,生怕她从他眼前飞走了。 乔雅还没有飞走,但像是回光返照了,竟然看清了眼前的人。是他啊!害她沦落到这种地步的罪魁祸首!她该恨他的,该打他,该骂他,是他害她快病死了,可她却笑了:“你……后悔了么?” 她想,倘若他后悔了,那么,她便如他的意,说一句,“我原谅你了。” 越温柔,越伤人。 这种时候,她的温柔是刀,她的原谅是刀,甚至她的爱,也是刀。 现在,她拿着这把刀去杀他:“阿臻啊,不用后悔,也不用怕,我早该死了……能离开那牢笼一样的医院,我……是幸福的。” 她说着违心的话,看到他眼里翻涌的痛苦和悔恨,心里闪过一丝快意。 这丝快意让她舒服了,jīng神也好了些,竟也有力气继续“杀人”了。 乔雅又伸出手去摸他的脸,这次摸到了,感觉他脸上一片湿,动作微微僵住了,好一会,才轻喘着问他:“还……痛不痛?” 她的眼神温柔、声音温柔,像是慈母,像是慈悲的神灵,单薄的一个笑就能包容下世间的一切黑暗和罪恶。 沈以臻震住了,眼里是不可置信:这个人哪里是他的乔雅?她是那么美丽,那么圣洁,她是仙子,是神佛,是他的救赎啊! 可他却把她害死了。 他被悔恨淹没,凌迟,泪水哗哗落下来,几乎声声泣血了:“乔乔,别离开我,求求你——” 乔雅闪过一丝动容,但很快又恢复了致命的温柔:“阿臻,别……再打架了。你身体的伤,记得……去看医生。唉,有病就好好治,健康最珍贵了……”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他受不了她的关怀,她的温柔。 他宁愿她说些恨他的话,让他去死,这样他也会舒服点。 乔雅怎么舍得让他舒服?她喘着气,身体的烧灼感让她汗涔涔,她湿发黏在唇边,咳嗽了一会,继续笑说:“倘若我死了,你也别难过,你还年轻,会遇见更好的女孩子……你喜欢个健康的女孩子吧,我这样病弱的,你瞧瞧,什么都给不了你,就连陪着你,也做不到的……” 她说到这里,看他泪水汹涌,心里一阵快意,面上却是温柔笑着,甚至开始安排身后事:“阿臻,送我回家吧。” “我会写封遗书,就说是我在病房待腻了,所以哀求你带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不会害你,真的,阿臻啊,你相信我吧……” 她一句比一句煽情,一句比一句刺心,但殊不知最后一句多余了。 有时候,你越说让别人相信,别人越会起疑。 更何况沈以臻这样多疑的人?